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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6、救援行動(中)

臨川王府。

被阿姊一聲“住手”打斷, 吳法壽果真停住了手, 遲疑地回過頭。

臨川王雖然不把人命放在眼裡,卻害怕看殺人,此時掉頭準備往外走了,可江無畏卻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拉住了他的手臂,指了指裡面的祝英臺,嬌笑道:

“王爺, 你看這小孩, 是不是個做女人的好苗子?”

聽到這般匪夷所思的話,屋子裡幾人卻好像都已經習以為常, 只隨著畏娘的手勢看向祝英臺。

如果忽略那一臉驚慌的話……

臨川王猶豫了一下,走進雜物間裡,向著祝英臺彎下腰, 伸手撫摸了下她的臉。

“沒有塗脂粉?”

他驚喜地又摸了一把。

“酥滑如雪, 膚白唇紅,竟是天生……”

祝英臺只覺得自己像是被蛇舔了幾口, 身子往後微微一縮。

此時她已經認出了面前這女人是誰, 心裡沒有之前那般害怕。

這是她在船上救過的那個畏娘, 臨走前她將馬文才給她的玉轉贈給了自己, 約定日後若有出頭之日,必將報答。

到了古代以後,這江無畏還是她第一個成功救下了的人,所以那塊玉她一直佩在身上,用作壓袍角的裝飾。

見所有人都背對著自己, 江無畏暗暗給祝英臺做了個“安心”的動作,希望她不要太害怕。

“體格嬌小,骨架纖細,四肢修長……”

此時臨川王的手已經從祝英臺的臉上移到了肩膀、手臂,眼神已經不是驚喜,而是狂喜。

“自褚家那孩子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這種渾然天成的極品了,極品吶!”

眼見著他那手越來越往下,祝英臺的表情也越來越恐懼,江無畏妖嬈地上前,手臂攀上臨川王的脖子,向臨川王耳邊吹了口氣,不依道:

“王爺,你這是有了新人,就要冷落畏娘了嗎?”

她這一吹,吹得蕭宏毛孔舒張,整個人一哆嗦。

“誰都越不過你去!”

蕭宏笑著攬住畏娘。

“要不是你眼尖,我就差點讓那下賤貨殺了個好苗子。最難能可貴的是這孩子出身士門,身上沒那種輕鄙之氣,想來再調教一下,就是我那金雀臺裡的魁首了!”

對於祝英臺,蕭宏就像是愛好古董的人撿了個漏,但對於江無畏,他是真的疼到了骨子裡,一點都捨不得她生氣。

被罵下賤貨的吳法壽麵無表情,旁邊的蕭正德有意討好父親,笑著說:“看他這身官服,也不像家大勢大的,否則就不該是令史而是秘書郎了。父親既然喜歡他,就把他收到金雀臺去吧。若是有人說什麼,就都推到兒子身上……”

“孽子,本來就是你惹的禍!”

蕭宏沒好氣地瞪他,回頭看了眼祝英臺。

雖然知道留下她是個麻煩,可確實捨不得祝英臺這樣天生適合扮女裝的人,最終還是貪慾佔了上風。

“那就把他送去金雀臺吧。”

“王爺,你要這麼把他送去金雀臺,怕是全府的人都知道府裡綁了個小官回來。我看啊,就讓我和阿弟守在這裡,先拿兩套衣服來給他換上,再送去金雀臺。怎麼也得讓他有個心理準備是不是?”

畏娘撫著蕭宏的腰背,壓低了聲音說:“他和金雀臺裡那些孩子們不同,保不準想不開就沒了。王爺好不容易找到這麼個合意的,要有個萬一,多可惜啊。”

“我就喜歡你善解人意!”蕭宏哈哈一笑,“那這孩子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你能讓他聽話。對了,順便問下他是哪家的……”

他頓了頓。

“罷了,都進金雀臺了就不可能出去了,不必知道他是哪家的,免得壞了心情。我看他眼睛明亮,應該是個聰明的,你們就喚他慧娘。”

蕭宏這話是決定,不是商量。

他戀戀不捨地看了祝英臺幾眼,又吩咐跟來的衛士不準讓祝英臺跑了,這才帶著蕭正德離開。

等蕭宏父子離開,吳法壽才松了口氣,喜笑顏開地對姐姐說:“阿姊,我就知道你捨不得糖方就這麼沒了!”

聽到吳法壽的話,祝英臺身子一抖,不敢置信地看向江無畏。

不知為何,江無畏不願意恩公用這種眼神看自己,連忙啐了口弟弟:“什麼糖方,我看你們是瘋了!別說廢話,快去我園中,找小崔拿兩身長一點的衣裙來,我還得送他去金雀臺。”

“不是為了方子?難不成你真要幫王爺養個孌童?”

吳法壽聽完,臉色又變得猙獰:“看王爺對著小子喜愛的樣子,如果他從了就會分你的寵,乾脆我還是一叉子把他瞭解了,回頭就他反抗我失手殺了他!”

他們姐弟倆的富貴都系在臨川王身上,這時候他自然是不想出什麼“極品”。

見弟弟莽莽撞撞又要殺人,江無畏一把將他推了出去:“走走走走,讓你去拿衣服就去拿衣服!”

她三兩下把吳法壽推了出去,這才松了口氣,轉身面對祝英臺。

祝英臺現在的樣子實在太悽慘了。

她基本是被吳法壽“拖”回來的,兩手的手腕因為掙扎磨得血肉模糊,頭髮散亂滿身灰塵,唯有情緒還算鎮定。

她不是笨蛋,知道有人打了糖坊的主意,而自己恰好倒黴在那個時候被一起搶了來。只能說慶幸這時代沒人相信士族會親自去幹工匠的活兒,除了那吳法壽,沒人將她和“製糖”的人聯絡在一起。

兩人時隔多日又再次相逢,誰也不知道會是這個樣子。

江無畏眼睛的餘光從祝英臺下襬上壓著的玉佩上掃過,臉頰不知為何一熱,下意識攏了攏頭髮,才柔聲說:“我那混賬兄弟給你惹麻煩了,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出事。”

她在祝英臺面前時便收斂了一身豔骨,擔心外面的守衛聽到會橫生事端,便壓低了聲音在祝英臺耳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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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兒我弟弟來了,你將衣服換了跟我去個地方,在那裡才好說話。我把你嘴裡的布去了,你不要叫,好嗎?”

祝英臺將頭連點,江無畏伸手去掉了她口中的麻布。

她一能說話,立刻求江無畏放她走。

“走不了的,你能活下來,都是靠我盡力周旋。”江無畏低低地說:“我會想辦法,但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能活下來,明白嗎?”

祝英臺雖被吳法壽捆了,但對方怕她身子太弱一碰就死,倒沒有怎麼為難她,讓她聽了個明白。

她糊糊塗塗的聽出那個王爺要將她殺人滅口,卻因為她的好皮膚(?)把她留下來了。

但這讓她更害怕。

這王爺不會是有什麼剝人皮面具的癖好吧?就算能活下來,剝皮抽筋什麼的還不如死了。

祝英臺臉上的恐懼被江無畏看進了眼裡,可她來不及解釋也沒辦法在外人面前說太多,只能不停地用言語安撫她。

等祝英臺完全鎮靜下來的時候,吳法壽帶著一身女裝進了屋,丟在了祝英臺的臉上。

“你,給我換上。敢動什麼小動作,一叉子插死你!”

祝英臺看著女裝,莫名地望向江無畏。

“金雀臺裡,不能穿男裝。”

江無畏解釋,讓弟弟解開了她身上捆綁的繩子。

她原以為祝英臺總要抵抗一下才肯換衣服,至少也要覺得受到了侮辱,誰知道對方乾脆的很,直接脫了官服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還記得要把玉佩壓好衣裙。

“你這小子,還算識趣。”

吳法壽嘲笑著他的懦弱無能,看到他的玉佩時,眼底閃過一絲貪婪。

兩人領著祝英臺,在侍衛們的“保護”下,一起往金雀臺而去。

一路上,祝英臺原本還想靠自己絕佳的記憶力記住路上的路徑,可記了一會兒就放棄了這種想法。

臨川王府太大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麼位置,記住了路也出不去。

江無畏一直偷偷注意著她的狀態,見她不吵不鬧也沒有伺機奪路而逃,心裡才安心了不少。

金雀臺是一座小樓,旁邊種著許多梧桐樹,這裡原本叫做“鳳凰臺”,在蕭宏用來調//教“侍女”後就改成了金雀臺的名字。

侍衛們並不能進這個地方,吳法壽也不可以,見到江無畏來了,金雀臺裡走出兩個漂亮的女子,親自迎接這位寵姬。

看到她身後的祝英臺,兩人都是眼睛一亮。

“這是新來的姐妹?”

其中一人熱情地拉起英臺的手,摸了兩把,“是個好孩子,有十六了沒有?”

祝英臺原本以為這是兩個女人,結果那手一伸出來就瞪大了眼睛。男扮女裝最難喬扮的就是手腳,骨架在那兒很難改變。

人妖!

媽啊,難道說這裡穿男裝進不去的意思是……

“莫怕。”

江無畏拍拍她胳膊。

“我們走。”

金雀臺的大門緩緩開啟,在祝英臺的眼裡,那洞開的大門,好似開啟了什麼異次元的入口。

“來人了來人了。”

“是畏娘娘來了嗎?”

“是不是要領人走?”

在一片竊竊私語聲中,祝英臺驚駭地環顧四周。

無論是廊下、院裡,還是那站在樓上明顯是看熱鬧的,都是穿著女裝的男孩。有些已經明明到了變聲期,還要故意捏著嗓子尖聲說話。

其中有一個見她看過去,還嬌俏地翻了個白眼,將祝英臺雷的外焦裡嫩。

總算知道了臨川王到底留下她是幹什麼,祝英臺打了個哆嗦,僵硬地扭頭看向江無畏。

“不要擔心,這裡是沒養好的男孩子住的地方,王爺不經常來。”

江無畏對她露出一個善意地笑容,怕他想不開,還加了句:“我們王爺不好龍陽。”

看出來了,好龍陽的不會讓男人穿女裝。

祝英臺為臨川王少女心的宅男癖好瑟瑟發抖。

偽娘+收集癖,附帶真人sd娃娃裝扮,每一個都是大坑啊親!

***

每一個進入金雀臺的男人都要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期,包括限制行動、沐浴更衣換上統一的白色女裝,再學習如何梳妝打扮走路說話等等。

蕭宏權勢驚人,金雀臺裡大部分男人都是各處進獻而來,沒有多少會尋死覓活的,所以祝英臺這種被搶來的就比較特殊。

江無畏打著“擔心他尋短見”的幌子,讓金雀臺的管事先不要為難祝英臺,讓他先適應樓裡的生活環境,也免了她赤身露體檢查身體的慣例。

她雖能給祝英臺一點便利,但畢竟不能長留這裡,那些人擔心祝英臺自盡或抵抗,肯定也不會給他單獨一個人的機會。

等回到院裡,江無畏立刻讓人去叫吳法壽來,想問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搶個糖,居然把祝英臺搶回來了。

結果派出去的人回來回話,說是她那弟弟被幾個國子生請出去喝酒了,要傍晚才能回。

蕭宏也不在府裡,應該是去收拾兒子和小舅子們弄出的爛攤子去了。

她耐著性子忍到傍晚,終於等到了醉醺醺的弟弟回來,還沒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就見弟弟大著舌頭撲倒了她的腳下。

“珠,珠子……”

他伸出手指,對姐姐比了個手勢。

“這麼大的珠子!”

“什麼珠子不珠子,你喝多了?”

江無畏皺著眉頭扇他。

“這時候你還敢出去?你是虧心事做多了不怕鬼敲門是不是?”

吳法壽知道姐姐最喜歡的珠寶便是漂亮的珍珠,連鞋頭都要鑲上好看著高興,連忙解釋:

“外面有人求您幫忙,就見您一面。您若應了,這麼大的珠子就是您的了。”

“求我什麼事?”

自江無畏得寵以來,像是這樣的人不計其數,就連蕭正德都想方設法的給她弄冰糖,她早已經見怪不怪,只問是什麼事。

“那小子不肯說,不過我問了,無論那忙您幫不幫,這珠子都送您了,只要您見他一面,怕是什麼棘手的事。”

吳法壽低著聲說:“我人已經領過來了,就在後門的門房裡。您要見他,我就把他領來,你隔著院子看他一眼,也不必理他什麼,咱們拿了寶貝就是。”

“你又說瘋話,外男怎麼好入內院?”

江無畏瞪他。

“你以為每個人都是我弟弟?”

“所以我讓他扮成女人了。”

吳法壽嘿嘿笑著。

江無畏猶豫了一會兒,終究是對弟弟口中的“寶貝”起了好奇之心。

“那就見他一面。我就在這院裡見他,讓人豎個幔帳起來隔住內外,以免節外生枝。”

“好嘞!”

吳法壽見財寶眼見著要得手,高興地平地翻了個跟頭,匆匆忙忙就衝了出去要領人進來。

沒一會兒,他帶著一個帶著錐帽、穿著女裝的人進來,正是男扮女裝的梁山伯。

“我已經讓你進來了,我可沒騙你。這下金子和珍珠該給我們了吧?”

吳法壽笑著向穿著女裝的梁山伯伸手。

梁山伯沉沉地“嗯”了一聲,遞給吳法壽一個錦盒和一袋金子。

吳法壽笑嘻嘻地將金子揣入懷裡,這才將錦盒送到了幔帳後的姐姐手上。

夜色已經有些黑了,風也有些冷,在帷幔後面跪坐的江無畏有些不耐煩地接過錦盒,一邊慢條斯理地開啟盒子,一邊懶洋洋地問:

“是有什麼事找……”

錦盒開啟間,那顆鴿蛋大小的珍珠映入了她的眼中,讓她徹底忘記了下面要說出的話。

如今天色昏沉,這靜靜躺在錦盒裡的珠子不但沒有黯然無光,反倒隱隱閃著流光溢彩,讓人無法移開眼去。

吳法壽見姐姐話說了一半,就知道她和自己一樣,一看到那枚寶珠就驚為天人,不由得得意地一笑。

江無畏此時也顧不得那人找她做什麼了,屏住呼吸便將珠子捏在了手裡,她心中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也不撒手,這珠子從此就是她的東西,誰來也別想奪走。

“你想要什麼?”

她緊緊地握著珠子,開口問。

珍珠一被拿開,就露出了盒底,她準備將它拋開,卻發現盒底隱隱約約好像寫著幾個字。

江無畏隨意掃了一眼,突然頓住了。

盒底用硃砂寫著祝英臺三個字。

江無畏猛地看向幔帳前方。

“太湖岸邊,艨艟船下,游龍戲水,美人散發。”

夜風中,梁山伯刻意拔尖了的聲音突然響起。

他看著幔帳。

“我想向夫人,討一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