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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8、死裡求生

光宅寺淫//亂一案事關先皇后和蘭陵公主, 後來又發現有更大的隱情, 這件事迅速就被移交給了完全忠於皇帝的御史臺,不讓任何人插手。

陳慶之因為最得蕭衍的信任,全權負責調查蕭正德之案。

但這世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蕭正德和“柳夫人”的事情又不算什麼絕密,有心人查一查都能查出點什麼,到最後, 京中還是傳的風言風語。

謝家人一下子就炸了。

說起來, 謝舉所代表的的烏衣巷勢力和臨川王幹起來,這件事本就是□□。

當年臨川王蕭宏的長女長樂公主到了適婚的年紀, 蕭宏想要為女兒挑一個高一點的門第,便請皇帝下旨,讓長樂公主嫁給了謝舉的侄子謝禧。

謝禧在建康是出了名的才子, 人也長得俊秀, 只是身體比較羸弱沒有出仕。

謝家的門第要高於蘭陵蕭氏,更何況長樂公主只是郡王之女又不是皇女, 這公主之位還是為了婚事提的, 謝禧沒有出仕是因為身體緣故, 以他的門第隨時可以出仕高官, 所以這婚事還算臨川王府高攀了。

可這婚事從一開始就不順利,蕭正德在謝家接親的時候有意給下馬威,派人棒打新婿將他打傷了,再後來他身體就越發不好了,受到了長樂公主的嫌棄。

從劉宋以來, 宗室的公主都嬌奢淫//亂,長樂公主出自臨川王府也沒好到哪兒去,謝禧身體不好,長樂公主就養了面首,這樣以來謝禧實在是無法接受,便離府別居,婚姻也名存實亡。

然而兩人結親沒多久,公主府裡突然起了一場火,當時長樂公主喝了點酒沒逃出來,整座公主府連帶府裡不少侍從都被燒死了。

蕭宏得知女兒的死訊後,認為女兒會死是因為駙馬不在公主府裡,導致火災時候無人主持大局,蕭正德更是怒不可遏,帶人衝入謝禧別居的莊園,將他打了一頓。

原本就是件悲劇,更慘的是謝禧身體不好,先前結親的時候受了暗傷,後來又吃了一頓拳腳,出了這事後沒多久就纏綿病榻,嘔血而亡了。

謝家死了一個子弟,臨川王死了一個女兒,蕭衍無法追究任何一邊的責任,但臨川王府和烏衣巷從此就結了仇。

可現在出來個“柳夫人”,儼然就是應該死在火災裡的長樂公主,怎能讓幾位皇子不驚?

更讓人驚駭的是,這柳夫人是蕭正德的外室,還為他生了兩個兒子。

長樂公主可是蕭正德同父異母的親妹妹,在整個蕭氏的女郎中排名第六,人喚六娘。

這已經不是通/奸、詐死,而是有悖人倫之事。

蕭衍一生愛名,御史臺查出柳夫人這幾年一直和蕭正德有夫妻之實,兩個孩子也肖似蕭正德絕不是什麼障眼法時,所有人都震驚了。

哪怕對宗室一直心慈手軟的蕭衍,當場就對那兩個孩子下了格殺令——□□/生/子,天地不容。

隨著審問一步步進行下去,真相越發讓人作嘔。

長樂公主原來早就和其兄有姦情,後來被指婚謝禧後兩人皆有怨氣,迎親時對謝禧這個新婿的殺威棒是故意的,之後蕭正德去毆打謝禧致死也是故意的。

兩人害死了謝禧便以為能高枕無憂,只是長樂嬌奢慣了,詐死後再難維持在臨川王府和謝府時的奢侈生活,蕭正德為了讓長樂滿足便越發兇狠殘暴,經常對別人巧取豪奪,在府裡也經常藉故搜刮蕭宏的財物。

他如此行事,惡行便越來越多,御史臺不停彈劾他,他又圖謀皇位,後來終於被蕭宏和蕭衍厭棄,下令禁足在臨川王府。

蕭正德這一禁足,化名柳夫人的長樂公主就有了二心。

柳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見不得人,但蕭正德曾向她保證他有法子在魏國過上高官厚祿的生活,會帶她和兒子遠走高飛過上和蕭寶夤一樣的生活,柳夫人也就一直攀附著他生活,等著他帶她遠走高飛。

可他被禁足後,這個願望就變得越來越遠了,柳夫人的日子也漸漸空虛了起來。她生的孩子是私生子,並不能和同輩子弟往來,被養的膽小怕事不受她喜愛,她這一寂寞,就又開始勾搭俊俏的郎君。

也不知柳夫人是什麼癖好,偏愛禁忌的感情,在勾搭過馬父、門子後,又看上了寺院裡的和尚。

這光宅寺是蕭正德曾住過的地方,以往為了偷情方便,兩人也曾在光宅寺裡幽會過,蕭正德甚至為此弄到了一處偏門的鑰匙,後來這地方就便宜了柳夫人。

事發之時,那僧人以為公主在寺裡、又封了寺,便肆意和柳夫人偷情,情到濃時柳夫人命他喚自己公主,他還以為是受了外面蘭陵公主的刺激,便左一個公主右一個公主的喊著,最終引來了蕭正德,差點沒了性命。

蕭正德要殺這僧人倒不全然是因為長樂公主和他有染,有多半是擔心長□□露了自己的身份給自己惹禍,所以非要殺人以滅口。

說起來蕭正德對柳夫人倒全是真心。他知道自己和妹妹的畸戀不容與世人,便動起了北逃的主意,一直都在為北逃做著準備。

會算計蘭陵公主,也是思忖著如果他能做了北魏的駙馬,日後也算是魏國自己人,多了一層籌碼。

他卻沒想到蘭陵公主臨危不亂,她身邊的護衛將軍也都不是吃素的,腥味沒沾到,自己卻事敗了。

狗急跳牆之下,他就想趁著沒有事發,收拾細軟,帶著兒子北逃,結果看到蘭陵公主就在眼前,生出挾持公主北上的念頭,又一次踢了鐵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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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說,由始到終,蕭正德都是自己在作死。

***

內獄裡,被關押的蕭正德和二皇子面面相覷。

“你得撈我出去。”

蕭正德住的牢房還算乾淨,甚至還有床鋪和案几,和關押那僧人的截然不同。

“否則我就把你做的那些事全部抖出來!”

“你如今已經是喪家之犬,我是你最後的希望,你還在威脅我?”

蕭綜被他氣笑了,倚牆而立。

“當初我發現柳夫人是誰時跟你說了什麼?我說‘柳夫人’遲早害死你,讓你趁還沒有人發現將她處理了,或送走或殺了隨你,結果你一意孤行,現在能怪得了誰?”

“這些過去的事情提了有什麼用?”

蕭正德頹然道:“謝家人如今一定是要我的命了。”

烏衣巷本就正在走向衰落,他們家子弟人數稀少,謝禧之死一直是家中巨大的損失,謝舉對家中兄弟子侄都很照拂,要是知道長樂還活著謝禧卻被他打死了,滿朝文武一起逼他死的日子就到了。

“我沒辦法撈你出來,現在連太子都想著是不是該殺了你平息魏國人的怒意。”

蕭綜一想到他居然打蘭陵公主的主意就怒火中燒,“你居然敢惹蘭陵公主?她是你娶得起的嗎?”

“這麼多年來,我幫你斂財,我幫你幹髒活兒,好處全你得了,壞處全我擔了,如今你說你沒辦法救我出去?”

蕭正德笑得嘲諷,“陛下那般看重你們,你在陛下面前哭一哭兄弟情深,饒我一命不成不成?”

“我倒是想這麼做,可是王叔先行一步到宮裡哭了。”

蕭綜望著蕭正德臉上浮起的希望之色,嘆氣道:“你別高興,王叔是來宮中和你撇清關係的。”

蕭正德臉色突然一下子刷白。

“他大概是太怕打仗了吧,急著把你扔出去給魏國人消氣,又說願意為了我大梁犧牲你這個兒子。父皇怕他會為了你和長樂的事情傷心,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他,但王叔進宮要和你斷絕關系讓父皇少了最後一絲顧慮。”

蕭綜同情地看著他:“我來見你,是想問問你還有什麼心願……”

“你同情我?”

蕭綜臉上的同情之色終於激怒了蕭正德,讓他瘋了一般大笑起來,“你居然同情我?他是我的親生父親,不過因為我過繼給陛下幾年就可以斷了和我的父子之情,你以為你能比我下場好到哪裡?”

“住口!”

蕭綜一拳砸在蕭正德臉上,厲聲道:“你要再惹怒我,我讓你今日就‘自絕’與牢中,你信不信!”

蕭正德臉上惡毒之色一閃而過,悖逆之情卻收斂了不少,認命般向著蕭綜跪了下來:

“我知此番是在劫難逃,生死關頭難免失態。二皇子,念在你我多年相交的份兒上,你這次得救我一回。”

“救?怎麼救?”

蕭綜倒沒有嘲弄他,反倒認真地問:“你告訴我怎麼救,我幫你便是!”

他倒不是真和蕭正德有什麼兄弟情深,而是蕭正德知道他太多事情,這些年他缺錢,自己也缺,兩人一拍即合,有些事還是以臨川王府的名義做下的,萬一蕭正德狗急跳牆將所有事抖出去,該北逃的就是他了。

就算他在這牢裡將他弄死了,誰知道蕭正德在外面有沒有留什麼後手?不如給他個希望,至少大家都有好日子過。

蕭正德見蕭綜問的認真,稍微躊躇了一會兒,從脖子上扯下條項鍊。

鏈子並不是什麼稀奇的材質,鏈子上的墜子更是不起眼,只是一隻木鳥。

可以看出雕刻那只木鳥的人也沒有什麼天賦,雕工拙劣勉強能看出是只鳥兒。這木鳥也不知被他貼身放置了多久,表面光滑細膩,幾乎能反出光來。

“這是何物?”

蕭綜拿著木鳥,滿臉迷茫。

“還請二皇子將此物呈交給陛下,就說我已經知錯了,求陛下饒我一命。”

蕭正德將最後的保命之物給了蕭綜,等於是將最後一絲希望也託付給了他,面上終於有了些惶恐之色。

“我能不能活,就全仰仗殿下了。”

蕭綜滿肚子疑惑的帶著項鍊回去,見了梁帝,將這項鍊給了他,並轉述了蕭正德的話。

原已對蕭正德有了殺意的蕭衍見了此物竟怔愣了一下,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讓蕭綜回去,以後不必再去牢裡探望蕭正德。

蕭綜不知這是成了還是沒成,心中忐忑不安,卻也沒有什麼法子。

接連有大臣入宮求見,勸的不是蕭正德衝撞公主、便是柳夫人的事情,幾乎每個人都在請求殺了蕭正德,他也沒什麼把握。

蕭綜離開後,蕭衍就常常看著那木鳥出神,這般古怪的態度,自然引起了不少伴君之人的好奇。

馬文才對那木鳥也很好奇,但他卻不敢問。

“佛念……”

終於,倒是蕭衍先開了口。

“在。”

“你可知這是何物?”

蕭衍把玩著那木鳥,問身邊正在磨墨的馬文才。

“臣看,似乎是只鳥?”

馬文才恭敬地問。

“你也覺得是鳥?”蕭衍呵呵一笑,將那鳥翻了過來,“這是只雞。”

馬文才無語。

“我和阿徽當年無子,族中吵鬧的實在厲害,為了替阿徽擋事,我便過繼了阿弟家中的蕭正德。他剛到我們府上時,天天都哭著要爹孃,我那時有些內疚,可為了阿徽,只能故作不知……”

蕭衍語氣淡淡,“阿徽也不見得喜歡這個孩子,但她也不得不留下他。後來正德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就想法討好阿徽這個嫡母。”

“阿徽肖雞,他就做了這個小雞,想要讓她高興。他那麼小,連刀都拿不穩,刻的一手都是傷,阿徽終於動容,將他抱在了自己院裡養。”

蕭衍一旦追憶起過去,便無法自拔。

也許這是所有上了年紀的人的通病。

“後來阿徽又懷了好幾次孩子,不是落了胎就是女兒,我也就絕了有嗣子的心,一心一意把他當自己的兒子。再後來,阿徽去了,他求我將這個木雞還他,代替阿徽陪伴他,我就將它找了出來,還給了他……”

馬文才一聽,頓時明白了蕭正德打的是什麼主意。

他犯了這麼大錯,饒是肯定饒不了了,現在也沒有人會替他求情,唯有皇帝自己心軟,才能活得了性命。

而陛下的軟肋,是早逝的髮妻。

“後來,維摩出生了,我有了自己的嗣子,也有了自己的江山,眾人都勸我將阿德還回去,改養自己的血脈。其實若不是我坐了天下,即便我有了嗣子,也依然會將阿德當成自己的孩子。”

“可我坐了天下,阿德卻沒有為君的器量,也沒有為兄長的氣度,留下他只是害了他,他已經不是區區刺史的義子了……”

他嘆氣。

“將他送回去是不得已。說起來,他會變成今天這樣,也是我教導無方,我也要負上責任。”

“我將他養了那麼多年,蕭宏又有長子,對他一直沒有什麼感情。他回去後,只有妹妹長樂把他當成親人,事情會變成這樣……”

多半是移情。

“陛下不必自責。我看幾位皇子都是德才兼備,太子殿下更是仁厚賢明,可見問題並不出在陛下的教導上,而是出在西豐侯自己身上。”

馬文才見蕭衍似乎有點動搖,勸慰說:“先皇后賢良正直,若是看到西豐侯現在這樣,必然也不會因此而徇私。”

蕭衍捏著那木雞,微微搖頭。

“阿徽她,最是護短……”

聽到皇帝這麼說,馬文才就知道蕭正德是死不了了。

他微微蹙眉,見蕭衍摩挲著那木雞,似是在煩惱著什麼、猶豫著什麼,便彎下腰,在皇帝耳邊輕輕說道:

“陛下,若您想留西豐侯一條性命,佛念願為陛下分憂。”

作者有話要說:  馬文才要去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