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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0、眉目如畫

金部負責京市、宮市等交易, 還有對百官、軍鎮、蕃客的賞賜,以及供給宮人、王妃、官奴婢的衣服。

傅歧這個金部郎平日的工作類似於出納, 雖然繁雜,卻並不勞累, 最多把宮中庫存的舊布之類的東西販售出去,因為建康令是他父親, 也沒人敢刁難他。

但今日卻是他上任以來最忙的一天。

前陣子就傳言丁妃舊疾犯了,只是恰巧遇到臨川王那件事, 太醫都不在宮裡, 就拖了下來,沒想到還沒有多久,她就薨了。

她是後宮諸夫人之首, 雖然不是皇后, 但薨了還是有許多儀制度的,不但後宮裡掛的彩幔都要換成白的, 宮人奴婢的衣衫也得換上素服,還有來祭拜的百官夫人的祭服、靈堂上所需只用, 樁樁件件都是金部的職責範圍之內。

偏生宮中很多年沒有妃子薨逝,金部的儲備根本不夠, 期間太子的人還來了兩三次,對那些粗麻素布完全看不上眼, 非要金部裡用最好的。

這時候要急著用,只能在宮市和京市裡立刻採買,這立刻就要的事情, 即使是金部官員也不免焦頭爛額。

以往這種事,傅歧都是委託馬文才的舊部陳霸先去做的,他現在算是半個地頭蛇,因為是油庫司的管事,人脈也廣,平日裡傅歧急著要什麼都是陳霸先去週轉,這一次也一樣。

趁著宮裡宮外運轉物資的機會,徐之敬藏在金部的廂車裡,終於成功逃出了宮外。

“徐太醫。”

負責接應的陳霸先警惕地看著四周,將徐之敬從廂車後部的夾層裡扶出來。那地方狹小又悶熱,藏了個人自然不太好受,徐之敬全身上下像是被水洗過一般,被扶出來的時候腿還有點軟。

陳霸先為人謹慎,不該問的一句都不會多問,遞給他一套金部計史的官服,示意他換上。

“太醫署已經找了您兩天了,聽說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人現在都在找您,您這時候最好還是不要露面。”

畢竟最近他出入達官貴人家中治病,現在認識徐之敬的人不少。

徐之敬遭此一回,能呼吸到宮外的空氣都覺得是如獲新生,聽聞之後感激涕零,“替我謝過馬文才援手之情。”

“徐太醫,馬侍郎吩咐了,現在丁妃才薨,正是最慌亂的時候,讓我先為您找一落腳之處。您可有什麼打算?”

陳霸先也沒狂妄到覺得自己的安排最妥帖,畢竟徐之敬出身豪族,說不得在京中人脈背景埋得更深。

去哪兒呢?

徐之敬猶豫了一會兒,就在陳霸先以為他沒可去之處準備建議時,徐之敬卻突然回答了:

“我在京中有一處產業,旁人並不知曉,勞煩你送我一程。”

陳霸先就知道這些大家族的子弟必有後手,連忙應下。

那徐之敬頓了頓,又說:“再勞煩陳使君,幫我給好友褚向送封信……”

“使君當不得,我不過是受馬侍郎之託,算不得什麼使君。”

陳霸先誠惶誠恐,又是一口應下。

“徐太醫放心,您的信我一定送到。”

丁妃薨了,金部的車駕一天要來往宮內外十幾趟,在兩市出現也不顯眼,陳霸先聽聞了徐之敬說的地方,十分詫異地多看了他幾眼,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將他在新橋附近放下了,又攜帶了他在車上寫的書信回去。

那新橋附近,在建康城裡也算是繁華之地,只是這繁華卻不是白天,而在晚上。

這裡是秦淮歌舞之姬的畫舫停靠之處,每到夜間,這些畫舫便從新橋泊裡出發,在秦淮河上遊船,供恩客享受,說是銷魂窟也不誇張。

陳霸先怎麼也沒想到徐之敬所說的產業是在這裡,可再一想,也確實沒有哪裡比這裡更適合當藏身之所了。

這些畫舫並不是固定在此的,大部分妓子和鴇母都是租借的這些船隻,船上人員流動複雜,遊玩路線也不重複,甚至有恩客一住便是數月,誰也不會來這些船上查人。

更別說徐之敬的圈子裡沒人狎妓,怎麼也不會想到這裡來。

徐之敬遮遮掩掩到了一家掛著“芳”字旗號的畫舫上,剛剛露面,便有打手肅容將他請了進去。

徐家如果只靠行醫和家中的莊園,根本支撐不了家中子弟優渥的生活,所以徐家在京中也有不少產業。

明面上的自然是藥鋪和醫館,暗地裡便是這種聲色場所。

自魏晉以來,士人多好五石散等助興之物,這些藥物配置困難、稍有不慎便會害人性命,起初只是一位徐家醫者不忍遊方道士害人配之贈與朋友,之後便有各方重金來求。

再後來,便也有求配房/中助興之物的,防止懷孕的,醫治隱疾的藥物,皆是私下求藥,人不知鬼不覺。

後來便有徐家善於經營的子弟發現了其中的商機,藥材再怎麼賺錢,卻沒有這些來錢來的快,只是製作秘藥對徐家名聲有損,所以經營著這一塊的家中子弟,往往都是經過考驗的庶出子,不敢讓徐家人沾上這個名聲。

徐之敬被逐出家門後,家中怕他無以為生,暗地裡便把這一塊交給了他。所以要論身家,徐之敬即使已經脫離徐家,也依然能繼續過著奢靡的日子,只不過他志不在此罷了。

要販售秘藥,最合適的場所便是十里秦淮的畫舫之上,徐家每月月初會販售一批成藥,交易前絕不說明在哪一艘船上,只是在交易週期內在畫舫上懸掛“芳”字幡旗,那掛著旗子的畫舫,那幾日便是暗地裡被徐家徵用了,要做“買賣”的。

徐之敬隻身易服來了這,船上的徐家子弟自然知道出了事。再加上幾位皇子這幾日在找徐之敬不是什麼秘密,立刻便有大管事迎了上來,詢問此事。

“我在宮中出了點事,這幾日買賣照舊,但是不要讓閒雜人等到下面來。”

徐之敬問明了這次來的徐家刀兵,一聽只有二十多人,心中有些擔憂。

在徐家暗地裡產業被暴露的危險和自身的安危之間,徐之敬選擇了後者,只猶豫了片刻,便對大管事說:

“這幾日若有異常或是人手不夠,去長幹裡的裴家客店求助,你說‘天子門生’,那裡的人便知道了。”

大管事訝異於他的慎重,肅然應下。

而後幾天,因為丁妃薨了,秦淮河上也有眼色的低調了幾天,沒有再夜夜歌舞昇平,只是在發現宮中並沒有傳出要禁市的訊息,也沒有禁止宴飲婚嫁,便知道皇帝沒有追封丁妃為後的意思,這才又重新恢復了熱鬧。

新橋泊是魚龍混雜之處,來尋歡的恩科有市井小民,更多的卻是達官貴人,也是訊息最靈通的地方,徐之敬打聽了幾天訊息,心裡也有了數。

蕭衍有八子,丁妃生的便有三人,在後宮裡雖無皇后之名,卻一直管著後宮,如今她死了,按道理為了穩固東宮之位,理應將丁妃追封為後,如此一來東宮便佔有嫡長之名,朝中內外也要持後喪之禮。

然而丁令光突然薨逝,皇帝不但並沒有追封她為後,甚至還傳出皇帝並不準備讓她與百年後的自己葬與一處,命太子在自己的寧陵附近為她尋一處墓地,也只能附祭於小廟。

無論生前身後,蕭衍只準備躺在郗皇后身側,就連丁令光死了,也不願意給她一個名分。

這種事說起來是帝后情深,可對東宮幾位皇子來說,就是殘忍了。

正因為如此,太子和皇帝第一次起了爭執,似乎是為了享堂和墓地之事,原本性格寬厚孝順的蕭統第一次在朝堂上失了態。

與此同時,丁令光是因為曾經暗害郗皇后而畏罪服毒自盡的流言也漸漸傳出宮外,最大的證據便是太醫署的太醫丞徐之敬被太子帶走後下落不明,外界皆稱徐之敬已經因為此事而被滅口,只有徐之敬曾經的幾位好友馬文才、祝英臺與褚向等人還在積極奔走,多方打探徐之敬的訊息。

聽聞褚向多次拜訪東宮和三皇子府上,希望能得知徐之敬的下落,皆被心情大壞的皇子命人趕了出去。

徐之敬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幾位皇子應當更沒有心思去管他,但依然不敢放鬆警惕,每日裡只在艙房中配藥,絕不踏上畫舫甲板半步。

就這般又過了數日,某一日月黑風高,“芳”字畫舫上來了一位“貴客”,由大管事親自引進了艙裡。

徐之敬已經提前得到訊息,本已有了心理準備,可兩人對視之後,皆是吃了一驚。

徐之敬驚詫著褚向換了一身女裝,不但如此,還描眉畫目,使得原本就豔麗的五官越發絕殊離俗,猶如神仙中人,就連徐之敬此刻也是愣了片刻才認出這是褚向,更別說旁人。

便是褚皇后在這裡,若不是仔細打量,恐怕也認不出他來。

褚向則是驚訝於徐之敬的清瘦。不過幾日沒見,這位好友的兩頰已經可以見到顴骨,眼下也全是黑青。

大約是這段日子都沒有見日光,精神更是有些萎靡不振。

“你怎麼這般模樣!”

“你怎麼這般模樣!”

兩人異口同聲,又同時笑了起來。

“我和你平日裡交好,你失蹤之後,想來太子肯定派人盯著,所以只能裝作焦急的樣子到處奔走。我樣貌出眾,想要私下來見你不被發現太難,索性乾脆喬扮成女子,混在秦淮河邊的伎人之中,偷偷上了船。”

褚向要是一身男裝來這裡,必定要被不少老鴇之流攔住攬客,但“她”若是秦淮河上的伎人,那帶著打手護院在新橋泊出入,最多隻被當做哪艘船上新來的花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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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之敬為何如此消瘦,不必說也能猜到,褚向體貼的沒有問這個,而是急切地問起最為關心之事。

“你在宮中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連太醫署都不回了?難道真和傳聞一樣,丁夫人畏罪自盡,是你給的□□?”

徐之敬一想到這件事就大感倒黴,身為太醫最擔憂的就是捲入這種後宮陰私之中,於是愁眉苦臉地將自己所知所歷之事說了一遍。

褚向雖出身褚家,但褚皇后對他掌控欲極強,擔心他得了勢後會去投奔舅舅,所以在褚家並沒有什麼話語權,只知道二皇子是蕭寶卷之子,也因為這個把柄,吳貴人這麼多年來對褚皇后言聽計從,蕭寶夤也對二皇子與旁人不同。

如今聽聞徐之敬說完這些秘聞,頓時心驚肉跳。

二皇子不是蕭寶卷之子,更大的可能是蕭衍的親子;

丁令光手段狠毒,先皇后和大皇子都是他暗害的;

以皇帝對先皇后的重視,丁令光要做出這些事,能活才是怪事!

說不得伺候皇帝只要一看到太子,就會想到自己嫡親的兒子,想到太子搶了嫡親之子原本該有的位置……

而無意間知曉了這些的徐之敬,怕是要成為太子最急著除去的汙點。

褚向越想臉色越是蒼白,忍不住攥住了徐之敬寬大的袍袖,仰起臉焦急地說道:“那你還想什麼,趕緊走啊!”

“走?”

徐之敬苦笑。

“如何走?”

“往北走!梁國你是不能待了,無論是太子日後登基還是失勢,你都沒有好下場,只有學那楊白華另投他國,方能活命。好在你徐家有嫡親血脈在北朝為官,你我又曾出使過魏國,想來即使你在魏國,也不會太過落魄。”

褚向關心則亂,一咬牙,說出了自己的底牌。

“我舅舅在建康給我留了人,你若要北投,我遣人將你送去壽陽。”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忙,所以今天補上,下午有二更

擱在現代,徐之敬就是賣baifen的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