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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1、死心塌地

對於馬文才和梁山伯所說的“不知真相”, 蕭衍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祝英臺既然能煉化的方子毫無芥蒂地給馬文才使用,說明兩人關係匪淺, 至於“裴山”,連他自己都確認曾有私情, 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說自己發乎情止乎禮, 誰信?

無非是祝英臺想在紅塵中歷練,不願回覆女子的身份, 兩人都對她有情, 英雄難過美人關,所以由著她性子來罷了。

但如依馬文才所言,那這個祝英臺, 恐怕真的不是什麼江湖術士, 而是真正的得道之人,否則以陶弘景的身份地位, 沒必要為這麼一個年輕的女子背書。

何況當年魏夫人被自己的父母強嫁,耽誤了十幾年的修行, 此事曾為道門一大遺憾,也讓女冠們戒備不已。

祝英臺十四五歲時正是待嫁之時, 她身負天大的秘密,又不甘心被家人婚配, 會女扮男裝逃出家門,一步步進入朝廷,想來也是無奈之舉。

饒是蕭衍再怎麼智慧過人, 也想象不出祝英臺其實是個重生之人,作為一個出身在上虞地方的士族小姐,祝家莊再怎麼荒誕也不會讓她從小學習煉丹。於是她那一身完全不同於這個時代的“煉丹”之術,除了“神授”,也確實實在找不到第二種可能。

要按祝英臺的話來說,蕭衍的“迷信”,可謂是天下無雙。

就連修建浮山堰這種坑爹的事情,他都能聽從術士的建議,弄出用萬斤生鐵“鎮蛟龍”的昏招來,至於大肆興建佛教、為自己的妻子和夭折的兒子立長生殿等等,實在都算不上什麼。

他知道道家有能夠變化物質的方法,也知道世上都傳神仙可以“點石成金”,可真正目睹這些奇蹟,和聽聞傳說,是兩回事。

尤其當這個人還曾生活在你身邊、你卻毫無所覺時。

蕭衍細細的問了馬文才和梁山伯,弄清楚了這位“祝英臺”的出身、經歷,以及所會的本領,當知道她不但能煉丹,亦會冶鐵鍊金後,實在是吃了一驚。

聽起來,不像是魏夫人的弟子,倒像是陶弘景的徒弟。

如果是陶弘景的徒弟,他這麼處心積慮的為一個女冠造勢,是為了什麼?

難道道門看出天下將亂,想要重新崛起?

就憑一個女冠?

就在馬文才和梁山伯兩人惴惴不安時,御座上的蕭衍突然出聲。

“裴御史,你既然與那祝英臺兩情相悅,我若為你們賜婚,你可願意?”

馬文才駭然一驚,不由自主地抬起頭看向這位皇帝,然而他的目光徑直撞入了蕭衍深沉的眸光裡。

皇帝說的是裴山,卻一直注意著馬文才的表情,待看到他反應如此之大時,臉上露出了“果真如此”的表情。

梁山伯也嚇得不清,但反應很快地跪下奏道:

“啟稟陛下,臣與祝英臺兩情相悅不假,但那時她在紅塵中歷練,與臣相處更像是藉此磨練心境,而非俗世之人的痴戀。如今要一心修道,連祝家莊都拋下了,更何況微臣?就怕陛下一片好意賜了婚,世人要說又多出一個魏夫人!”

“如此看來,你倒是多情之人,寧願自己黯然神傷,也不願意勉強佳人。”

蕭衍目光從馬文才身上收回,淡淡道。

“你可想好了,我曾讓你們立誓,若二郎一日不會,你二人一日便不能有後,這可是你少有的破誓機會。”

“臣謝過陛下的抬愛,然而微臣更不願祝英臺他日因此事而恨我。”

梁山伯苦笑道:“成親之事,本應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既然要為女冠,便已拋卻俗世身份,除非水到渠成,否則反倒成了怨偶,臣不願如此。”

“那馬文才,你呢?”

蕭衍眼神一厲,看向馬文才。

“我若給你們賜婚……”

搞什麼玩意兒,甩了兩世都沒甩開這個包袱,還想丟第三次?!

馬文才差點沒跳起來,黑著臉硬邦邦地回答:“陛下,臣把祝英臺當‘兄弟’!”

他把“兄弟”兩個字重重讀著。

蕭衍哂笑,便沒再多說,好似剛剛只是和兩個臣子開了個玩笑,又聊了幾句魏國北海王要入京的事情,便擺擺手讓他們退下。

直到退出宮門,兩人依然還是心有餘悸。

“陛下是什麼意思?”

梁山伯在皇帝身邊的時日不久,還不能完全揣摩到他的想法。“為何要為我們賜婚?”

“滿朝文武都信佛,唯有我們一不持齋,二不唸佛,現在祝英臺又要加封為‘真人’,陛下怕是懷疑我們背後有道門暗中扶植了。”

馬文才撇撇嘴,“我勸英臺上山時就已經猜想過會如此,好在我們這麼多年來確實和道門毫無關系,陛下現在又正值用人之時,試探一二便作罷,沒有繼續糾纏此事。”

“那為何要用賜婚試探?”

梁山伯百思不得其解,“若我應承下來,那不是弄巧成拙嗎?”

馬文才看了眼同泰寺的方向,壓低了聲音說:“祝英臺先前不是在東宮嗎?何況她之前和幾位皇子都曾交好,估計陛下以為是什麼美人計。”

無論什麼宗教,要想傳教,從上層入手都是最快的方法。太子雖然信佛,但和皇帝一樣,對道門也很尊敬,如果太子身邊多了個道門出身的妃子,即使佛門再怎麼猖狂,也要收斂一二。

聽說佛門以前也曾用過這種方法,當年太子差點和一位名喚“慧如”美貌比丘尼有了情愫,只是此事很快就被御史撞破,之後不了了之。

在這一點上,婚嫁自由的女冠,自然比必須遵守清規戒律的尼姑更有優勢。

梁山伯自然也是知道這段往事的,遠遠遙望著同泰寺的方向,瞭然道:“所以陛下對太子還有期待,這儲君之位……”

“難說,東宮因為太子的緣故地位穩固,如今太子出家,原本固若金湯的東宮勢力怕是也要動搖。陛下也許對太子還有期待,對這幾年越發強硬的東宮官員卻不見得會留情,若太子出家的時間再長一點,東宮失去了主心骨,很快就會成為一團散沙。”

東宮這些官員與其說是擁護太子,不如說擁護的是下一任的皇帝。

一旦太子失去了他的地位和價值,再怎麼穩固的聯盟也會出現裂縫,更別說太子身邊文人眾多,這種人行事更加勢利。

東宮那邊稍微聰明點的,見到皇帝這時候的態度,就該和東宮分道揚鑣,先明哲保身了。

梁山伯聽了,也有些唏噓。

“也許到那時候,太子才能真正坐穩儲君的位子。”

“不。”

馬文才嘴角露出一抹譏諷。

“陛下迎了北海王入京,又沒有強硬的要求太子還俗,顯然是對二皇子抱有更大的期待。”

“太子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才真的死了心,選擇了出家。”

***

就在祝英臺還未加冠就成傳奇之時,北方的中原大地上正陷入一片腥風血雨之中。

河東掌握軍權的漢人豪門和鮮卑貴族原本是魏國第一等的門第,卻在孝文帝漢化改制後失去了往日的地位和晉升的門路,又沒有豪酋那般以族聚居的勢力,早就對洛陽的貴族和官員不滿,皇帝一死,便趁機扶植起各路勢力,開始了爭霸之路。

北有六鎮作亂,河東鮮卑化的漢人和鮮卑閥門又起了事,曾得到皇帝詔書的羯族、氐族豪酋又在進入洛陽後燒殺搶掠、血洗一番,北朝整個統治集團的結構都被徹底打散,崔廉曾經預言的“一朝踏盡公卿骨”,竟因為一個女人的昏聵,而先從北方開始了。

魏國戰亂四起,最能征善戰的六鎮兵馬勢如破竹,由閥門支援的起義軍也是兵強馬壯,魏國朝廷裡能賢明的宗室被胡太後殺了大半,之後高陽王元雍、司空元欽,皆死於洛陽,朝中上下群龍無首,而宗室將領帳下的私兵也根本不聽朝廷的,最後一邊徵召鎮守壽陽的蕭寶夤“平亂”,一邊強徵民夫充軍。

與此同時,為爭奪人口,蕭衍下令開放邊境,允許魏國流民入梁,一時間,魏國為了躲避戰亂和不願充軍的百姓紛紛湧入梁國境內,魏國整個南境百姓竟跑了大半。

原本因為修建浮山堰而人口凋敝的南兗州、南徐州等地,很快就有了大量優質的青壯年人口,梁國為此甚至不得不將原本應該用於互市司的五館生緊急調往這兩州,委以官職,用於協助編制黃冊、分發土地等。

就在這南北皆在動盪之時,一句童謠也隨著流民的湧入,傳遍南北各地。

“侯非侯,王非王,千軍萬馬入洛陽?”

馬文才看著五館生傳回來的訊息,露出不解之色:“這是何意,楊將軍在魏國時可曾聽過?”

和馬文才一起在城外十里亭前等候的楊白華搖搖頭,說道:“童謠總是和虛無縹緲的讖言有關,似是而非,誰也不明白什麼意思。據說這童謠在魏國已經傳了七八年了,北方六鎮一直不穩,就是堅信這句童謠會實現,洛陽貴族總有覆滅之時……”

魏國現在沒辦法封侯也沒辦法封王的,只有可憐的六鎮軍戶。而且六鎮男女能上馬,人人會控弦,確實也有“千軍萬馬”之實。

雖嘴裡斥責童謠是“無稽之言”,可洛陽的漢化貴族們一直將六鎮當做心腹大患,鎮壓之殘酷,簡直不敢相信是對待曾經血灑疆場的功臣之後。

楊白華是氐族人,不太理解這些童謠的威力,但現在洛陽大亂,南方也起了這句童謠,明顯將不止影響到魏國一地。

他想了想,又透露了幾句自己從族中得到的訊息:“聽說爾朱胡帳下有一名先鋒將軍姓侯,很有謀略,當初率先進入洛陽的就是這位侯小將。如今這童謠四起,想來爾朱家族也會對這位小將心懷戒備,還不知這人日後如何。”

能被童謠“預言”到的人,絕不會是泛泛之輩,爾朱家族會起兵“清君側”自然是心懷異志,恰恰帳下又有個人應了“預言”,能不戒備才怪。

馬文才會和這麼多官員守在城外十里亭前,是因為鍾離的兵馬護送了北海王人馬入京,今日正是入城之日。

北海王元顥是魏國宗室,按理應當太子前往迎接,但因為蕭統現在還在同泰寺裡,蕭綜又陷在洛陽,皇帝便派了三皇子蕭綱前來迎接。

同來迎接的,還有曾經降了梁國的不少魏國人,譬如當年被元叉陷害而不得不奔逃的魏國東平王元略,還有為逃避胡太後而南奔的楊白華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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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文才曾經接待過魏國使臣,又是天子近臣,便受命和陳慶之、楊白華等人領軍護衛眾臣安全,一起在這裡等候。

沒一會兒,只見遠方來了一支百餘人的隊伍,打頭的正是有一陣子不見的曹仲景曹將軍,在他身後跟著十幾個穿著孝衣的陌生面孔,聯想到魏國皇帝駕崩,這些服孝的應當正是南逃的北海王元顥等人。

三皇子蕭綱在蕭統出家後快速的成長了起來,然而他畢竟不是作為太子被培養的,對待這些事務還很生疏,全靠東宮官員在旁提點才不會出錯。

眼見著曹將軍護送著北海王等人前來,他連忙領著身後的眾人迎上前去,又拉著下馬的北海王元顥好一陣噓寒問暖。

馬文才冷眼從隊伍中掃去,發現隊伍裡有不少熟人,好幾個正是之前隨同蘭陵公主出訪梁國的魏使,只是蘭陵公主和其父卻不在其中,也不知是不是還留在洛陽。

他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很快就失去了興趣。

這北海王明顯是個繡花枕頭,下馬時兩腿虛軟,手上乾淨白皙毫無力道,和大多數尚武的拓跋王室皆不相同,都不知是怎麼突破重重封鎖安全逃到南方來的。

再一看,隊伍裡居然還有好幾個大箱子,箱子沉重,那馬車的車轍很深,一想到這人竟然連南逃還不忘帶著家當,馬文才心裡越發輕視起這些人。

虧得陛下還想借用這人的身份“北伐”,別半路上扯後腿就不錯了。

馬文才對這人提不起興趣,都懶得上前,倒是陳慶之看出了馬文才的意興闌珊,知道日後若要北上一定是要和他打交道的,便主動和北海王攀談。

那幾個裝著大箱子的車馬緩緩從馬文才身邊駛過,他如今也是家財萬貫之人,自然不會窺伺北海王這點家當,還往後避了一避。

但這一退後,便讓他看出不妥來。

只見其中一架載著木箱的馬車上放著一方裹著布匹的長物,原本那長物被布層層裹著看不清裡面是什麼,但也許是路上顛簸,那布頭有幾寸露了出來,露出一雙睚眥的怒目。

馬文才見過這個怒目而視的睚眥,那時它正是一把巨劍上。

那劍的主人說,“一飯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所以此劍吞口為睚眥之型,好讓後人牢記不可拋卻烈性。

所以他不由自主地靠向那架馬車,打量著那被布帛裹著的“長棍”。

見到梁國有一位白袍將軍注視著自己的行李並靠近了自己的馬車,北海王元顥下意識停住了腳步,對三皇子問道:

“請問那位是……”

他話音還未落,卻見那個白袍將軍猛地從布帛中抽出了那把長劍,並用雙手握持著仔細打量。

元顥臉色劇變,一旁的楊白華回身看去,見到那可把大劍,驚叫出聲。

“怎麼會是磐石?!”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馬文才看了眼同泰寺的方向,壓低了聲音說:“祝英臺先前不是在東宮嗎?何況她之前和幾位皇子都曾交好,估計陛下以為是什麼美人計。”

祝英臺:(樂滋滋)馬文才誇我是美人誒!美人誒!

馬文才:(抓狂)重點不是美人!你腦子正常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