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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3、聲東擊西

馬文才懷疑的沒錯, 元顥一行人確實十分可疑。

元顥並不是被迫害而匆匆南下的宗室,也不是元法僧那樣被魏國當政者所不容的刺史, 他是有封地、有軍權的“王親”,當初在鄴城防守六鎮作亂的大軍時, 朝中也源源不斷地向他輸送過資源。

按照元顥自己的說法,小皇帝一駕崩, 爾朱一族入了洛陽,他就離開了前線, 帶走了精銳的衛兵和出謀劃策的幕僚親信, 還有自己的嫡長子元冠受。

離開之時,他席捲了相州官庫裡大量的財物,又帶走了家中所有的金銀細軟, 憑藉著百餘個親衛就到了南境。

但這些從情理上來說, 根本沒辦法說通。

他是臨陣脫逃的宗室,帶著這麼多的東西, 就算一路沒有官兵攔截,也會有流寇亂兵的襲擊。

更何況魏國現在正在動亂, 大部分城池都已經關閉,他們這麼多東西, 如果只靠百餘人護送,哪怕能平安到達南方, 也不會這麼齊整乾淨。

官庫裡的金銀財帛都會有官印,元顥自己是封王,從家裡帶來的財寶, 也應該皆是價值連城的寶器,可現在元顥有求於梁國,獻給梁帝的卻大多是皮毛、寶石瑪瑙用器這樣南人喜愛的貨物,這些東西當然價值不菲,但作為獻給一方霸主的禮物,莫說是梁帝,就是蕭寶夤這樣的身份,都是看不上的。

傅歧這麼多年來打理金部,管理京市,見多了好東西,元顥向各方的禮物一送出,他便揣著幾樣看起來稀罕的,去了一趟西市。

回來之後,傅歧對馬文才說:“我去打探過了,這批東西裡的玉器珍玩,不是什麼相州官庫裡的東西,也不是北海王的家傳珍寶,是我大梁的珠寶商‘琳琅閣’向魏國的尉遲氏商賈定的一批貨。”

傅歧剛打聽出來時也意外的很。

“馬頭城不是開放了互市嗎?來自西域的珍寶玉石用器十分精美,雕工又與我南地不同,所以琳琅閣看出了其中的商機,在魏國的商人訂購了一批珠寶玉器。”

傅歧向馬文才解釋著這些人的來路。

“這尉遲氏商賈的主人姓尉遲,卻不是鮮卑人也不是漢人,而是西域于闐的一個大貴族,掌握著當地一條玉脈,養了不少雕工出眾的玉匠。琳琅閣的少主恰巧今年大婚,便又定製了一批用於親事的珍品,雙方約定了半年後在馬頭城取貨。”

“結果人沒來?”

馬文才蹙眉。

“琳琅閣也是這麼說,到了約定的時間,朱家的商隊並沒有如期而至。恰巧魏國大亂,很多商人道路被阻、無法南下,琳琅閣那邊也理解可能生出了變故,還特意留了人在馬頭城等候,又想透過互市司往魏國那邊遞訊息打探情況。”

經商到了這種地步,最重視的就是信任,尉遲氏是於闐王族又在異國經商,他想把珍貴的玉石珠寶售往梁國,就不會貪圖琳琅閣那點定金,最大的可能就是路上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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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拿著幾樣玉器往西市的琳琅閣一走,那邊就看出這是他們為少主婚禮特意定製的用物,反倒追問我這些玉器是哪裡來的。”

傅歧面上冷笑,“那尉遲氏是塞種,皆捲髮高鼻,北海王隊伍裡若有一個于闐人,立時就能被人認了出來。如今尉遲氏的貨在北海王這兒,尉遲氏的人卻一個沒有,你覺得是怎麼回事?”

“可能性很多,不過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不能解釋花夭的劍在北海王這裡……”

馬文才的面色很冷。

“她是我在魏國最得用的盟友,我承過她的人情,必須得還。”

知道北海王那有貓膩後,馬文才更不敢大意。

他藉著傅歧的關係往禮賓院送了兩個雜役,負責在後廚幫忙,這兩人都是處事油滑的遊俠兒出身,又有傅歧的後臺在,很快就和廚房裡的眾人打成一片。

沒幾天,北海王父子終於在南投魏人的幫助下,在建康徹底安頓下來,也藉著他們向四處打點過。

建康城中的達官貴人都對這位魏國宗室印象不錯,樂於和他交遊。

在“交際”的本領上,元顥倒是不差,才來建康沒幾天,就已經妥善安排了宴席,借的還是某個宗室在京中的園子,就衝著這位王爺的面子,收到帖子的人也要客客氣氣的應承一番。

陳慶之和馬文才是最先收到請帖的,元顥沒有派幕僚親信來送請帖,而是遣了嫡子親自來送信,對文武雙全的馬文才尤為熱情。

馬文才笑語晏晏地答應了一定會赴宴,回了房拿出禮賓院那邊送來的訊息,面色卻驀地一寒。

北海王元顥一行共七十四人,大多都散住在各處,只有十三個人住在主樓,分別是北海王父子和他的貼身護衛,但廚房每天為主樓準備的飯菜卻不是十三人,而是十五人的。

根據遊俠兒打探的訊息,主樓裡還住著一個不懂漢話的胡人婆子,據說是北海王之子的乳/嬤,因為年紀大了又水土不服,所以廚房裡一直為她準備的是稀粥或水餅這樣的流食,大約是擔心她吃不飽,準備的都是兩人份的。

這胡人婆子那日在隊伍裡確實見過,當時馬文才把她當成了北海王的親眷,卻沒想到只是個僕人。

“他到底藏了什麼?”

馬文才的手指從玉盤上撫過,自言自語。

***

自皇帝顯露出支援北海王歸魏的態度後,北海王元顥在梁國的地位也水漲船高,無論他在哪個場合露面,都是以一副“魏國正朔”的姿態在處事。

除了將希望放在梁國上以外,他還向魏國南方諸州的宗室將領去了信,希望他們能夠支援自己,一起“還復舊室”。

這些都是梁國所喜聞樂見,投資北海王元顥並沒有多少成本,但如果真的瞎貓碰上死耗子讓他登上帝位,對於梁國來說就是一筆划算的買賣。

所以在“景園”的宴席,朝中接到請帖的臣子大部分都來了,他們都是想要試探著能透過投資元顥得到什麼,當初梁國和魏國開放互市不過兩年,梁國多了一批腰纏萬貫的富商。

自南北分割後,和西域通商的路徑就斷了,很多珍貴的香料和珠玉都只能透過魏國的通路走私到南方,而經商歷來是能最快聚斂財富的方式。

除此之外,也有些政治目光長遠的官員,試圖利用這件事重新謀劃兩國的國境線,畢竟用幾個城換一個爭奪帝位的資格,怎麼看都是划算的。

在這種情況下,陳慶之和馬文才兩人雖然也受到北海王重視,卻也擠不進最中心那塊的圈子尷尬地找存在感,便悠閒地在園子裡談話。

正如蕭衍曾單獨和馬文才說過他的打算一般,皇帝也肯定單獨和陳慶之囑託過什麼,所以兩人對北海王元顥都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既不主動接近,卻也保持著親近的態度,對方贈與的禮物也都欣然接受。

“去魏國之前,我一直以為大江以北皆戎狄之鄉,等到了魏國,乃知衣冠人物盡在中原,非江東所及也,奈何世人輕之。”

陳慶之護送使臣去過魏國,對於洛陽推崇備至。

“如今聽聞魏國動亂四起,還不知舊日繁華的景象現今如何,其實我心裡有些可惜。”

“所以才有‘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之說。”

馬文才表情淡漠,“魏國的隱患從幾十年前就已埋下了,只是洛陽那群人只顧著花天酒地,看不清現實。胡太後以為反對她的人都在洛陽城裡,只要殺了就一了百了,卻不知道外面那些活得連狗都不如的人,早就想要活吞了他們。”

“看來佛念受花將軍影響頗深啊。”

這話說起來有些大逆不道,然而陳慶之出身庶族,又從花夭那知道過六鎮現在的慘狀,所以也只是唏噓。

“所以佛念如何看現在的魏國?你覺得那爾朱氏族能改朝換代嗎?”

“這就不是我們該考慮的了。”

馬文才對陳慶之舉杯輕笑,“我們是梁臣,又不是魏將,北海王借兵,我們出兵,等把他送到洛陽,管那位置上誰坐!”

陳慶之知道他此言不實,卻也不好再多問,捻了捻頷下的鬍鬚,滿臉無奈。

“兩位大人在聊什麼?”

北海王世子怕兩人會覺得受到冷遇,特意過來攀談。

“可否與在下同樂?”

“在聊些洛陽舊事。”

陳慶之長袖善舞,拉著北海王世子就談起之前和魏國使臣的舊事,說到興起,又一指旁邊的馬文才。

“說起來,這位馬侍郎和你們魏國人頗為投緣。我現在騎著的寶馬金龍是貴國的劉將軍‘送的’,而貴國的花夭將軍和馬侍郎私交不錯,臨走前還將自己的大宛寶馬贈給了他。你們魏國楊大眼將軍的遺腹子楊白華如今和我們這位馬侍郎稱兄道弟,甚至還在我白袍軍中做了個軍主……”

陳慶之原本只是想幫馬文才攀攀關係,和北海王世子有些可以聊的話題,卻沒想到等他笑著說完,北海王世子端著杯子的手都在發抖。

“馬,馬侍郎騎的是大宛馬?”

他好似特別吃驚這個,“不知馬侍郎和花將軍那個,那個私交……”

馬文才被北海王世子這個吞吞吐吐的態度逗樂了,竟然輕佻地挑了挑眉,斜覷著看他,笑得有些邪氣。

“世子覺得呢?”

“馬,馬侍郎實在是膽識過人,阿不,實在是別具一格……”

北海王世子語無倫次地應對了幾句,最後竟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丟下一句“在下還有些事,待會兒再奉陪”,落荒而逃。

“他這是怎麼了?”

陳慶之被北海王世子這一番舉動驚得瞪眼,遙望著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世子的城府,比起其父來,實在是差得太遠。”

馬文才撇了撇嘴。

一聽到花夭的名字就驚成那樣,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其中有鬼嗎?

***

另一邊,傅歧領著七八個金部的小吏,推著宮中運送物品的小車,一齊向著禮賓院而去。

今日禮賓院裡大半魏人都去景園赴宴了,留在禮賓院中的大多是並不受北海王元顥重視的門客,還有留下來看守的侍衛。

這段時間傅歧刻意經常來禮賓院“刷臉”,看守的侍衛大多都認識了這位對他們“照顧有加”的金部郎中,見他來了,更是親自迎出門來。

“傅使君今日沒有去赴宴?”

幾個門子看著那幾個吏人推著的小車,見上面放著酒罈和燻肉等物,頓時喜笑顏開。

“喲,陛下今天又給魏人賜東西了?”

“不是陛下,不過確實是給留守的魏人的。”

傅歧敷衍著,命吏人們將推車推入禮賓院中。

“去將管事的叫過來,就說殿下體恤各位不能赴宴的辛苦,命人送來了美酒佳餚,每個人都有份,叫他們來領。”

那門子聽到“殿下”,還以為是三皇子蕭綱吩咐的,應了聲就進去了。

而禮賓院裡的人聽到“殿下”,卻以為是北海王送來的,不敢怠慢,也三三兩兩地出了院子,前來謝恩。

傅歧見禮賓院中侍衛門客來了不少,心中大喜,環顧四周,朗聲問道:

“人都來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