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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8、攻城拔寨(下)

一早上連下兩城,按理應該是休整兵馬、得勝回城的時候, 然而陳慶之卻絲毫不覺得疲倦似的, 下令黑山軍和滎城的兵馬立刻先向著更遠一座的營壘進發, 為白袍軍接下來的進攻做好準備。

而白袍騎的士卒則用半個時辰的時間填飽肚子、進行休息, 再繼續出擊。

陳慶之選擇攻打的第三座營壘, 並不是之前兩座匆忙築就的營壘, 而是九座營壘中最堅固的那座,也是敵軍大將元鑑和副將丘大千親自坐鎮指揮的居中之地, 依照著周邊的地形靠山而建,易守難攻。

為此, 他甚至破例讓白袍軍用好乾糧、餵飽馬匹, 因為接下來的硬仗很可能從正午打到傍晚甚至更晚, 一旦人困馬乏, 就容易陷於被動,更重要的是,他在等待更重要的時機。

當元鑑的營壘收攏了無數奔逃回來的潰兵、得到陳慶之連下兩城的訊息時,心驚肉跳的他親自領著近衛登上角樓, 向著南邊的方向眺望。

正如還活著的士卒所說, 兩座營寨, 上萬名士卒, 在死傷了三分之一後,剩餘的人馬漫布從滎城到睢陽幾乎長達幾十裡的道路上,滿眼都是倉惶奔回的逃兵。

白袍騎貫徹了主將的戰略,從頭到尾沒有追擊也沒有貪戀軍功, 所以除了一開始破陣遇到的頑強抵抗兵力被消滅外,之後潰逃的士卒竟然還能沿著寬闊的大路、逃向他們心目中最堅固的營壘——主將駐守的那座。

最早逃回軍營的那些人大多傷得不重(這也表示他們潰逃的最快),元鑑左右的部將都認為這樣的士卒既沒有戰力也沒有忠心,應當在潰逃後斬首以正軍法,無奈這些人人數過多,而元鑑又希望知道白袍軍現在的情況,於是不顧這些部將的反對,將他們收攏進了營寨。

唯有元鑑的副將丘大千知道,除了這些原因外,主將元鑑約莫是想起了自己在彭城外不得不逃逸,最終被蕭縣來的援軍收容的那種境況,所以起了同情之心,收攏了逃兵。

而被收攏進營寨的士卒都被殺慘了,為了掩蓋他們的怯戰,大多喊著“倒黴”之類的話,可其實大部分人既沒有缺胳膊又沒有斷腿,比起那些因為抵抗被踩成肉泥的同袍來說,又有什麼可說“倒黴”的呢?

於是這些逃兵被主營裡的精兵從上到下唾棄起來,雖然主將仁慈收攏了他們,營寨裡的士卒卻對他們厭惡之至,根本就置之不理。

但見到這些逃兵、聽到他們口中白袍軍驍勇的人,心裡也不禁動搖起來,對接下來的戰事產生了憂慮。

元鑑立於高樓之上,臉色陰沉,看似冷靜自若,其實嘴唇已經漸漸發白。

他的兒子元伯宗並沒有見識過陳慶之的厲害,看著最遠處出現了一支沒有旗號的車馬,精神一震,向父親請命道:

“父親,似乎是敵人的先頭部隊到了。敵方人數不多,請父親準我領三千騎兵,將他們的先頭部隊剿滅!”

整個睢陽有七萬兵馬,除了守城的一萬多,其餘皆分散防禦在各處的營壘之內,而他們身後的那座主營足足有一萬的兵力。

正如元伯宗所言,這一支沒有車馬明顯是運送輜重和進攻工事的部隊,人數並不算多,如果派一猛將領三千騎兵前去襲擊成功,對方失去了先頭部隊,想要以騎兵攻下防衛嚴密的營壘,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主將之子主動請纓,不但副將丘大千心動了,就連不少副將和軍主都覺得很有道理,跟著紛紛請戰。

然而元鑑卻一口否決了他們的建議。

“你們沒有與陳慶之的兵馬對陣過,不知他的狡猾。此人對於戰局有一種近乎於妖的控制力,但凡暴露出一點破綻,就會被抓住毫不留情地利用……”

元鑑想起當時被喬扮成蕭綜的白袍軍騙出陣,大舉獲勝後放鬆警惕的事情,心中仍有驚悸。

“他慣用狡詐的計策,你們此時看那是一支運送輜重的部隊,又怎知那些車上沒有躲藏著早有埋伏的士卒,就等著你們上當?”

元伯宗想要反駁,卻被父親身邊的老將丘大千用眼神制止,搖了搖頭。

元鑑拒絕了部將們的請戰,面若沉水般地望向遠方。

繼而又是一嘆。

“何況,道路上四處是潰逃的士兵,即使想要用騎兵率先發動進攻,也沒有可能了。”

隨著他的目光所向,南方的高丘上,遠遠地出現了一線明晃晃的□□。

那曾經逼得他丟盔棄甲的“梁陳”旗號,再一次映入了他的眼簾。

**

“陳將軍果然算無遺策,那元鑑根本不敢領兵出戰。”

因為受傷不能進行高強度的作戰,自動請纓作為護衛的花夭,望著遠方蟄伏不出的大營,發出了一聲嗟嘆。

“畢竟是手下敗將,未戰先想其敗,行事就會畏首畏尾。即便那些真是運送輜重和攻城器械的部隊,他也不敢出戰。”

陳慶之並不以此自傲,反倒有些可惜。

“其實他領著的騎兵皆是精銳,若真是冒險出擊,倒不是一拼之力。”

“一拼之力?!”

花夭愣住了,“那元鑑好歹也是我國成名已久的名將,以騎兵之眾對抗輜重部隊,只是有一拼之力?”

“花將軍請看那些逃兵!”

陳慶之看花夭的眼神好似教導家中子弟的晚輩,“這些逃兵奔逃的方向正是元鑑大營的方向,若騎兵想要攻擊我方人馬,少不得要踩踏衝撞到路上慌不擇路的逃兵……”

他語氣平和,話語間的殺意卻讓人不寒而慄。

“若他騎兵大軍而出,我便會讓後方的兵馬驅趕這些逃兵,衝散出來奔襲的騎兵,再以車馬輜重為牆,以弓矢還擊。”

隨著他的描述,花夭眼前已經出現了騎兵們在逃兵的衝撞下倉惶躲避、卻避之不及紛紛落馬,又或者踩傷踩死逃兵,引發更大的騷亂的情景。

即使從這樣的騷亂中衝鋒出來,面對死傷慘重的同軍,這些騎兵的士氣也一定極為低落,再衝到敵軍面前時,必定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銳氣。

輜重部隊用的是滎城招募的守軍,大多是弓手,要是趁著騎兵沒有站穩腳步時一陣齊射……

花夭哆嗦了一下,畏懼之心油然而生。

“將軍雖不是出身將門,然而行軍打仗,卻有鬼神莫測之能啊!難道陳將軍得到過什麼名師的指點嗎?”

陳慶之善於指揮,本人的性格卻溫和沉靜,聽到這樣的評價也沒有洋洋得意,反倒謙虛地連連擺手。

“並沒有什麼名師指導,若真要說的話,年少時跟在陛下身邊聽過一些有關行軍打仗的學問,大約是在那時對兵法戰事有了些興趣。”

只是以他書童這樣的出身,自然是沒有什麼領兵的機會的,蹉跎到中年才有了一展其才的舞臺。

對於陳慶之這種一眼即能看穿對方破綻或疏漏的天賦,花夭自然是讚歎敬佩不已,更別說其他跟隨陳慶之連連大勝的白袍軍諸人。

這一戰十分兇險,陳慶之並沒有讓北海王來觀戰,而是親自率軍攻打敵人的主營。

只見他在高丘上將旗翻覆,便有猛烈的戰鼓聲響徹四野,但白袍軍卻在連綿的擂鼓聲巋然不動,好似在等候著什麼。

伴隨著白袍軍陣前的戰鼓聲,遠處的營壘裡也響起了戰鼓的擂聲,顯然敵人已經看到了來敵,也在準備作戰了。

主營的營壘,是在兩山之間構建的,連綿不絕的營牆遮蔽保護著牆後的弓手和刀盾兵,而營牆前密密麻麻的拒馬完全阻隔了騎兵發起衝鋒的可能,比起前面兩座營壘,這裡簡直可以用“銅牆鐵壁”來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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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樣的防禦,卻被不停竄出的逃兵給破壞了。

“放我們進去啊!大軍馬上就要來了!”

“為什麼不放我們進去!後面的都是惡鬼啊!”

“快開營門!開營門啊!我們都是睢陽的士卒啊!”

陳慶之刻意等了一個時辰才發出,除了是為了蓄養馬力、恢復體力,也是為了讓這些逃兵有時間逃回主營。

在輜重隊伍刻意的驅趕下,“慌不擇路”的逃兵根本沒有選擇的可能,只能像是背後被猛獸驅趕的可憐兔子一樣沿著大路往主營的方向逃竄。

第一座營寨人數最少,守軍的傷勢也最輕,可第二座營寨逃回的士卒幾乎人人帶傷,既不能幫著守城,也不能幫著修葺防禦工事,讓他們進了營壘不過也是累贅,只能徒勞的消耗營寨中的物資而已。

所以己方幾員大將拼命地令人對陣前的逃兵們呼喊,讓他們繞過主營,撤退到後方的其他幾座營寨去,可已經嚇破了膽的逃兵怎麼也不願意再離開主營的範圍了,更別說人人身上有傷的隊伍又怎麼能翻山越嶺逃往後方?

尤其後面白袍軍的戰鼓已經重新擂起,就像是擊打在他們心上的悶雷,被白袍軍的戰馬碾成肉泥的恐懼彷彿又重新浮上了心頭,比起那個,似乎眼前主將的怒吼都沒有那麼可怕了。

於是在鎮將歇斯底里的叱喝之中,倉惶的逃兵們搬開阻攔騎兵的拒馬、踢平了插/在土中的竹刺、衝撞著高大的營門,悲哭哀嚎聲震天。

營牆後的將領們瞋目切齒,從一開始的好聲相勸、到後來的鼓勵督促,再到破口大罵,最後人人均面如寒霜,只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來。

“殺!”

牆後的弓兵射出一陣陣箭雨,箭矢指向的方向卻是同袍;

刀盾手跳出掩護,只管砍、削、剁、宰割,慌亂的傷兵們拖著破敗的身子拼命阻攔,一兩個血性的反倒奪下兵器也跟著砍殺起來;

無數阻攔騎兵的拒馬被散亂地推倒在一旁,大家互相推擠、互相踐踏,推著活人往後奔逃,拒馬上的尖刺上掛上了一具又一具避之不及的身體,所有的逃兵都失去了理性,真是驚濤駭浪般可怕的局面。

這時候營內第一個呼喊出“殺”字的將領後悔莫及,企圖領軍衝出去驅趕潰兵,卻被同僚死死地按住,中止了可能因此繼續擴大的亂局。

呼號、悲愴聲震天,唾罵老天、唾罵將領、唾罵同袍甚至唾罵皇帝的聲音聲聲入耳,被堵住路的人從聽到“殺”字的那聲起逢人便砍,無所謂陣營、無所謂身份,明明戰鬥還沒有開始,那種讓人不寒而慄的恐怖卻已經開始蔓延。

“上衝車!”

高丘之上,陳慶之遙遙揮動手中的將旗,戰鼓聲陡然一變。

“全軍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