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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3、預言宿命

元天穆是在接到滎陽被攻的訊息時匆匆趕來的。

彼時他的戰局已經陷入了膠著狀態,造反的邢杲主力部隊潛逃、殘餘部隊不是被消滅就是被大軍擊散潰逃了, 短期內不太可能再重振旗鼓。

自此, 他征討河東叛賊的任務也基本完成, 再費時間搜捕那些本來就是流民組成的叛軍既浪費時間又浪費糧草, 所以在派出先鋒軍後立刻整軍, 也朝著滎陽馳援。

爾朱世隆是爾朱榮的堂弟, 爾朱榮北伐葛榮軍時留下他把守後路,防備回軍時被人斬斷後路。那時滎陽被攻, 爾朱世隆便帶著大軍駐紮了虎牢關,扼守住了陳慶之撤退的路徑, 但並沒有想過正面交鋒消耗自己的實力。

他帶的是爾朱榮的人馬, 不是朝廷的魏軍, 爾朱榮給他的任務是把守洛陽要道, 並不是擊潰敵軍,所以他能礙於元天穆的請求派兵相助,卻不會直接參與攻城和進攻,只幫著防守。

但無論是他還是元天穆, 都對爾朱榮領兵作戰的本事極為信任, 從未想過會有人會從他們背後過來, 畢竟爾朱榮現在陳兵十萬親自在北方對抗葛榮的六鎮軍隊, 在這兩位爾朱榮的心腹核心的心目中,背後是絕對萬無一失的。

所以當他們的北方出現一支總數約有十萬的大軍時,比被人抄了後路更駭然的是……

爾朱軍是不是敗了?

這樣的猜想,不僅僅是爾朱榮的結拜兄弟元天穆和爾朱榮的堂弟爾朱世隆有, 兩軍之中有不少將領、官吏以及士卒都生出了同樣的猜測,以至於那支大軍出現時,連攻城的節奏都緩了一緩。

陳慶之也趁著這個時機重新換防,讓瀕臨城破的城頭暫時緩了一息。

數十萬大軍一起開拔,又是緊跟著元天穆他們的部隊差不多時間出現,可見要麼就是附近的軍隊,要麼就是很早就已經出發了,幾乎是跟隨著元天穆軍隊的蹤跡追過來的。

來之前,陳慶之和北海王分析過,如今魏國能夠動用的部隊不會超過三十萬,除了鎮守邊關的防軍,七萬被他消滅在睢陽以南,七萬在滎陽,剩下的兩萬羽林軍被花夭招降了,僅餘十來萬跟隨元天穆出征討逆。

其他軍隊都是各地閥主的私兵,哪怕是爾朱榮出名的羯胡軍也都是私兵,不會有哪個閥主用自己的私兵來攻城,畢竟這都是他們之後爭天下的本錢。

所以此時來的,絕對不會是魏國的王師!

滎陽城頭上原本也一片絕望,大部分人看到新來軍隊的方向都以為是朝廷又增兵了,現在這麼點人守滎陽原本就已經捉襟見肘,哪怕再來個千把人都已經守不住了,更別說遠處如此旌旗連天、聲勢浩大。

但再一看守城的陳慶之和馬文才,兩位主將臉上都沒有絕望之色,反倒滿臉都是狂喜,一直喜怒不形於色的馬參軍眼睛裡甚至放出了讓人震撼的光芒。

“莫非是我們的援軍?”

“陳將軍果然有佈置,我就知道我們不會有事……”

“哇,這是哪裡的援軍啊,人數不少吧?”

霎時間,城頭上一片歡聲笑語,“來了援軍”的傳言一級級傳遞下去,讓原本已經士氣低落的城中頓時戰意大盛,也讓收到訊息整備兵馬的白袍軍們心中一鬆。

他們畢竟是職業軍人,如果有不臨陣脫逃的機會,誰也不願意擁有這樣的罵名,尤其在他們有“從無一敗”的戰績下。

“來的是誰?”

敵我雙方都停止了繼續硬拼,直視著這支出現的大軍。

待到它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所有人才赫然發現它並不是他們之前以為的“一支軍隊”,而是由各種不同的旗號、不同指揮、甚至不同族群組成的“聯軍”。

這支大軍的旗幟中,有讓元天穆眉頭深蹙的“青州邢杲”旗號,也有讓滎陽城上讓守將們不敢置信的“羊”字旗號,甚至還有一支人數眾多、衣著雜色的精兵強將,打的赫然是“任城王”的旗號。

這一片旗色各異的隊伍匯聚成一條讓人震撼的洪流,而更讓人振奮的,是在這片洪流之前穩如磐石的熟悉軍隊。

是花夭的黑山軍。

滎陽城中的舊部自然是不認識這支人馬是何來歷,但跟隨陳慶之從睢陽攻打滎陽的老兵卻已經驚叫了起來。

“是花將軍!花將軍搬了六鎮兵馬來了?”

“是任城王,是任城王的軍隊啊!”

“是梁州公羊侃到了嗎?”

“羊侃是何人?”

陳慶之不太瞭解魏國局勢,側身問身邊的馬文才。

“此人是東漢太守羊續之後,其父是魏國的平北將軍,他們一家雖然在魏國為官,卻一直以‘南人’自居,所以雖然能征善戰,卻受到魏國的提防。元法僧南降時,他曾暗地裡給元法僧送過信,想要率部南歸,只是還沒來得及準備好,二殿下便北投了魏國,徐州也因此失守,他便繼續蟄伏在魏國。”

馬文才臉上這時才露出輕鬆的表情,“我當時就在徐州,見過元法僧那裡的信函,攻打睢陽時想到這個人,便請黑山軍向現在鎮守兗州地方的羊侃送了信,只是沒想到他果真率部來援了。”

羊家從魏晉時起就世代鎮守兗州地方,祖祠在泰山上,家主人稱“泰山公”,羊侃正是這一任的“泰山公”,他同時還是泰山太守,在當地擁有廣大的莊園和部曲。

兗州離此較遠,何況境內也不平靜,羊侃卻能在現在出現在滎陽城外,可見是一收到信就出發了,毫無猶豫。

從此一點,便能看出羊侃的南歸之心實在是赤誠,這讓陳慶之和馬文才也不免動容。

這支“聯軍”雖然分屬不同陣營,但卻明顯都是久戰的老兵和精銳,身上有著新兵沒有的殺伐之氣,即便和不同的軍隊合同作戰,卻能令行禁止,並不見怯戰之色,當即就讓爾朱世隆變了臉色。

“元天穆,你不是說已經剿滅了邢杲的逆軍了嗎?為什麼邢杲的大軍會在這裡?”

爾朱世隆指著遠方來的大軍,氣急敗壞。

“這足足有四萬五人吧?你讓邢杲的人跑了這麼多,也敢說剿滅了河東叛軍?!”

元天穆卻沒有回應爾朱世隆這幾乎是打臉的話,他麾下的士卒從“任城王”的旗幟出現在遠處時,就已經隱約有了變動。

任城王元澄曾是加了九錫的宗室領袖,從孝文帝開始歷經幾朝,連胡太後都對他尊敬有加,任“都督中外諸軍事”,其實就是實質上的魏國大元帥,他領軍作戰幾十年,可以說只要是在魏國軍中服役至今的老兵,就沒有曾不是他的舊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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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他十分體恤士卒,他還活著時,常常上表請求減少軍人家屬的賦稅和徭役,為戰死者討要撫卹和功勳,撫養戰死者的孤兒寡母,還在朝堂放棄六鎮時多次為六鎮運送賑濟、甚至親自多次出使六鎮安撫鎮將。

元天穆雖然借由爾朱榮血洗的手段掌握了魏國原本的大軍,可魏國的習俗向來是宗室領袖掌兵權,這些將領和老兵私底下其實並不服這位“新帥”,邢杲的叛軍能逃竄那麼多,和他們作戰時並不能齊心有很大關係。

任城王已經死了,可是任城王府的餘威還在。

許多魏國的老兵看到任城王的旗幟,想著任城王府還未倒,任城王的子嗣還未斷絕,竟感激上天到哭泣的差點暈厥過去,更別說繼續作戰了。

一時間魏國軍中大為震動,要不是元天穆察覺不妙立刻派私兵在各部彈壓著,怕是手下的將領中有不少會當即領著部將直奔敵軍投誠去了,於是此刻臉色大為難看,哪裡還顧得上爾朱世隆對他熱嘲冷諷什麼?

至於混雜在“任城王”和“邢杲”旗號下的羊侃部隊,因為人數不過上萬,反倒不起眼起來。

“為什麼任城王的旗號會在這裡?不是說任城王在葛榮軍中嗎?”

元天穆心頭擂鼓般不安地跳動著,腦子裡一片混亂,幾乎不能繼續作戰,“大將軍親自去征討葛榮軍,前些日子還聽說逼得葛榮軍節節後退,怎麼會放了葛榮的人南下?是大將軍出事了嗎?”

爾朱世隆也被元天穆的猜測說得臉色大變,當即決定不再繼續留在這裡。

“局勢不太好,誰知道陳慶之還有沒有後手?我得趁著兩軍沒有合圍,從西邊突破回虎牢關,替大將軍把好後路。”

爾朱世隆完全不顧什麼“同軍仁義”,也不準備跟元天穆商議什麼,他仗著自己是爾朱榮的從弟,無論是來援助還是撤退,都不必徵求元天穆的同意。

於是在元天穆心中破口罵娘的陣勢下,爾朱世隆未及援軍趕到戰場,就領著親兵匆匆撤離了滎陽城外,直奔虎牢關而返。

元天穆的大軍原本正在攻城,大半人馬集中在城池附近狹小而充滿危險的地盤上,剩下的兵馬依次排開把守四門,其中在西門和南門佈置的兵馬最多。

之前有爾朱世隆保護側翼,元天穆能夠有恃無恐的將所有兵力放在攻城上,展開猛烈的攻勢,如今爾朱世隆說走就走,西門和南門正準備上陣的步卒立刻就出現了一大片空隙。

此時在戰場外的,無論是城頭上的、還是城外虎視眈眈的,哪一方不是赫赫有名的宿將?

這空隙一暴露出來,“聯軍”方向頓時就如同水中的鯊魚見到了滴了血的傷口,立刻惡狠狠地盯了過來。

元天穆之前征討的是邢杲軍,邢杲幾位親弟和好友都死在元天穆的圍剿之下,此時與元天穆有不共戴天之仇,在看到爾朱世隆離開後側翼空出後,立刻拍馬向陣前的花夭說道:

“元天穆西門外左翼有可趁之機,某願領兵馬前去攻打西門外的左翼!”

花夭自然也看出來了,而且如果再等下去,等元天穆重新佈置陣型,這處破綻很可能立刻失去,所以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向邢杲拱了拱手。

“那就有勞漢王了!”

邢杲當即點起兵馬,對著西門外發起了衝鋒。

有邢杲打了頭陣,又有一中年將領從“任城王”的陣旗下騎馬越眾而出,對著花夭微微一頷首,用流利的鮮卑語說道:

“既然如此,南門的側翼便由我率部攻打吧。”

他眯眼看了看場上的局勢,又道:

“既然師妹對陳慶之的領軍之能讚不絕口,那他應該看得出現在是出兵的好時機。你領著黑山軍與泰山公的人馬一起攻擊正在攻打城門的魏軍,對方應當會開啟城門,配合你們內外夾擊,解決目前最大的危機。”

這城門岌岌可危,與其等著元天穆的攻城士兵背水一戰攻破城門,還不如自己開啟城門背城一戰。

黑山軍和羊侃的人馬在一起也有近兩萬,加上城中的部隊,消滅正門前的魏軍輕而易舉。

“多謝賀六渾師兄!”

花夭對這中年將領十分親暱,也用的是鮮卑話作答。

“師妹你舊傷未愈,務必以保全身體為重,否則更讓任城王擔心。”

賀六渾一邊叮囑,號令眾部的動作倒沒有停頓。

“你們繼續敘舊,羊某先去了!”

大軍之中最先趕來的羊侃早已經按捺不住要出陣的心思,此時聽著葛榮軍中那員大將和花夭用著鮮卑話來去,早已經生出了不耐之心。

還未等賀六渾親率諸部出戰,他早已經率領著部曲屬下朝著正門方向攻去,要為梁軍解了這圍城之危。

羊侃如今才年過三十,正是年富力強之時,麾下又都是精幹悍勇之輩,雖然人數在聯軍中最少,卻赫然有萬夫難當之勇,一個衝鋒之後,正在攻城的魏軍頓時一片混亂。

花夭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戴上頭盔,下令出戰。

“保護泰山公的人馬,援助滎陽城!”

“是!”

花夭身後的黑山軍殺氣沸騰,揮舞著兵器便向羊侃的部隊追趕過去。

眼見著側翼暴露,同時被兩路大軍攻打,正門前攻城的士卒又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攻城,元天穆此時氣得是七竅生煙,在心裡把爾朱世隆罵了個狗血淋頭,可還是不得不立刻點齊兵馬,要與兩支大軍對抗。

然而他的兵馬剛剛散開,正準備和北方襲來的部隊一決雌雄,便又發生了令他髮指呲裂的一幕。

“白衣!白袍軍出戰了!”

元天穆的前鋒軍們歇斯底里地大叫了起來。

抬眼望去,一片號角聲後,原本久攻不下的城門,竟然飛快地開啟了。

披甲執銳、身跨戰馬的白袍軍,還有上千名手持長矛、護送白袍軍出城的長矛隊,跟隨著年輕的將領,堅定且士氣如虹般地步出了屍骸枕藉的城下,猛烈地衝擊起陣前的敵軍。

而不遠處的城外,揮舞著“斷水”的巾幗將軍,好似從天而降的女武神,亦領軍猛攻著敵人的背後,披荊斬棘般地向前推進著。

白色的洪流與黑色的洪流,正猶如陰陽的兩面相互吸引著,在飛速的“旋轉”中剿滅著橫生在它們面前的一切,正如誰也不能阻擋天道裡陰陽必定交融的宿命。

元天穆朝天發出了一聲不甘地怒吼。

“侯非侯,王非王,千軍萬馬入洛陽。”

因為帳下有侯景、王羆這兩員大將,這句話被他義兄當做“上天預示”般的讖言,也堅定了投效爾朱軍的諸將贊同義兄入主洛陽、爭奪天下的決心。

可在這一刻,這句曾經如同戲言般傳遍北方的童謠,如同惡咒一般突然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裡。

上天預示的那“千軍萬馬”……

真的說的是他們爾朱軍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上天預示的那“千軍萬馬”……

真的說的是他們爾朱軍嗎?

上天祈禱君(發出一聲獰笑):呵呵,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