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導師怎麼了？”有人問。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等過去檢查的學生回來確定沒異常後才離開。
直到那群人遠去一段時間後，許知塵才敢開啟他山淨土的門戶出來。
這附近壓根沒有躲藏的地方，幸好門戶有著天然的偽裝色。
出來的時候許知塵仍然沒有動，屏息靜氣躲在石頭後盯著山下小道。
沒有任何動靜，但就在許知塵準備出來的時候，幾道人影忽然從旁邊的林子中走出，竟是不久前那夥人去而復返。
確切的說壓根沒走，就躲在旁邊。
“看來是我想多了，走吧。”
中年男子看了眼山上，臉上表情又恢復之前的古井無波。
躲在暗中的許知塵背後都驚出冷汗，好險就差一點。
有了這一遭此後許知塵行動愈發小心。
神語書院佔據這片山脈，地方還是很大的，李子曼常年住在書院裡面，許知塵深知此舉風險卻也沒辦法，只能一點點摸過去。
之後費了好大的功夫才終於將目標釘在靠後山的那座高塔。
按照得到的訊息，李子曼極有可能就在那裡。
這座方方正正的塔就叫神語寶塔，乃是神語書院的象徵，所有偉大的研究都在其中進行。
看了眼高聳入雲的寶塔，許知塵抽了口氣：“有點像神魔界的古剎，但規模小了很多，也沒有禁制，不知道裡面怎麼樣。”
退到看守者的視野盲區，靈力在體內運轉，他借力輕輕一躍，踩上二層的屋簷，落腳無聲。
每一層都有四面窗戶，但前面幾層無法開啟。
蠻力可能破除不過那樣肯定會打草驚蛇。
隨後許知塵重複相同動作，終於在來到第十層的時候有了進展。
推開一扇沒有被關緊的窗戶，許知塵總算踏進了神語寶塔內部。
順著走廊謹慎前行，凡是遇到一些燈光亮起的房間，他都會停下觀察，直到沒有異常才會繼續前進。
一連上了七層樓，都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資訊。
他今天過來，主要目的不是尋找李子曼，而是摸清神語書院內部情況。
然後再決定是否選擇在這裡動手，否則就得想辦法把李子曼引出去。
不過那樣很難，李子曼平常很少離開書院，基本吃喝拉撒全在神語書院解決，得投其所好，找出能讓對方動心的東西才行。
既然選擇這個任務，許知塵自然不會盲目行動。
起碼神語書院的高手數量如何先摸清，至少也有個大概。
神語書院做什麼的他不關心，他在意的是這裡有沒有能威脅到自己的修士。
儘可能將一些潛在威脅探清，也好進行後續工作。
萬一李子曼還有幫手，他就需要重新計劃。
可惜一直到探查到樓頂，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一些有人活動的區域都是些書院學子，僅是在搗鼓著許知塵看不懂的古籍和研究。
“古史研究是這個樣子？”站在通道隱蔽處，許知塵皺起眉頭。
一路走來，除了活人，他沒有看到什麼異常的東西。
這裡，就是很正常的一所書院而已。
還是說有問題的只有李子曼一個人？
畢竟這次任務是誅魔行動，李子曼的身份又是神語書院的金字招牌，許知塵難免會對整個書院有所懷疑。
踏、踏、踏——
忽然，許知塵耳邊腳步聲傳來，夾雜幾聲低語。
許知塵耳廓微動，不緊不慢退身到黑暗中，貼著牆屏住呼吸。
“都跟你說了別在這裡做，現在搞得我不上不下的難受要死！”這是一道女聲，似乎滿含怨念。
緊接著一道嬉笑的男聲響起。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裡有個黃臉婆守著，等下就得回去，你放心，等我去見了李導師，回來咱們再繼續。”
“李導師沒事找你作甚，嗯？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怎麼會，李導師那個性格我討厭還來不及，和你比差十萬八千裡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快點。”
一男一女兩道身影從樓道上來。
男子已有中年，穿著黑色長袍，臉色蠟黃，一看就是常年混跡酒色場所被掏空身子。
女子長相不差，穿著紅紫相間的長裙，二十五六的樣子，搖曳的身姿一看就是經歷過風霜的人，酥胸飽滿，釋放著一股近乎能讓小年輕致命的媚態。
兩人邊走邊整理衣服。
中年男子手裡握著傳音玉簡，似乎接到了什麼急事，女子跟在後面不斷嘮叨，滿臉幽怨。
光線昏暗的樓道內，只有兩側牆壁上幾顆夜明珠亮著幽光。
許知塵作為修士耳聰目明，在黑暗中也看得分外清晰，見兩人匆忙姿態，不禁哂笑。
一對野鴛鴦。
不過隨後兩人的談話，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對了那個李導師這麼晚找你能幹什麼？這都亥時了。”
“聽說是歸墟出了點問題，幾位導師不在，我有這方面的研究，估計是讓我去看看幫忙，你不要急，以往這種事也會偶爾發生，半個時辰就能搞定。”
兩人邊說走出樓道門遠去。
不一會兒，許知塵從黑暗中走出，目露思索：“歸墟？難道我剛才忽略了什麼地方？”
他透過門的縫隙看著走廊裡一男一女沒走多遠就分開。
許知塵毫不猶豫跟了上去。
中年男子腳步匆匆，並不像剛才說話那樣輕鬆。
顯然是擔心去晚了受到那位導師責罰，許知塵跟在後面，途中躲過對方回首檢查。
最終看到對方推開通道盡頭一面牆壁上的門戶走了進去。
稍傾，便有清晰的機關運作聲咔咔傳來。
許知塵等了一會才走過去，才發現這面牆後面還有個隱秘的通道，垂直向下有機關構造。
簡單來說有點類似前世電梯的構造，人站上去可以直達底部。
“地下還有空間？”
看到這裡，許知塵有些意外。
敢情自己晃盪半天，根本就沒去對地方。
升降梯肯定不能用，卻也難不倒許知塵，牆壁後的空間還算開闊，順著鐵索可以滑行下去。
片刻功夫就到了底層，還好通往地下的路不算複雜。
等許知塵深入地下不知多深的時候，遠遠就看見不遠處一個升降梯開啟，那個中年男子走出電梯匆匆離開。
原來這地下還有一處巨大的坑洞，直徑差不多兩三百米，猶如隕星砸落的天坑。
許知塵被震撼到了。
誰能想到在這帝都神語書院的下面，還有著如此巨大而神秘的空間。
環繞著坑洞周遭崖壁攀附著許多螺旋形向下的棧道。
更引人注目的當屬坑洞半空中懸浮的巨大紫水晶，好似一顆星辰，上面纏繞著虯龍般的粗大黑色鐵索，分散出數十道通向四面八方。
那些末端連線著周圍崖壁深深鑲嵌其中。
中年男子順著其中一條棧道走了下去。
許知塵等他走遠後才跟上。
隱隱的，在紫水晶的照耀下可以看到地底下似乎橫亙這一片宏偉壯闊的宮宇。
他心臟跟著加速跳動，隱隱感覺自己距離目標很近了。
身懷心事的中年男子並未察覺身後還跟著一個人，在錯綜複雜的棧道左拐右拐，最終消失在一個過道口。
過了幾分鐘，許知塵的身影才出現。
看了眼前方唯一的出口，不禁擦了下冷汗，這鬼地方還真不是一般的複雜，要不是提前用神識鎖定，恐怕就要跟丟了。
也幸好這地下布控不算嚴密，方便他跟蹤。
此時走進通道盡頭，視野豁然開朗，眼前是一片開闊的空間，已經是下到坑洞底層。
一些不知是夜明珠還是晶石發出來的光輝照亮四周。
這地下竟真的有一片連綿的宮殿，遍佈歲月的斑駁肯定不是近代之物，應當是一處遺蹟。
但引起許知塵注意的還是邊緣區域排列的一間間被關上的密室。
圍繞起來形成一個大圓，在那中心區域，還擺放著一塊一層樓高的淡藍色水晶，晶瑩剔透，形狀卻毫無規則。
從天上降落一道紫色光束灌入藍色水晶，前者來自天上那顆纏滿鎖鏈的紫水晶，沒想到這裡還有塊藍水晶。
一股熟悉的波動從上面傳出，瀰漫整個地下空間。
在這一刻，許知塵感覺看到的不是一個地下空間，而是站在了某個怪物的體內，看到脈搏一樣跳動，具備生命力，那種體會令人毛骨悚然。
在這片光輝籠罩之中，與外界完全兩種感受！
“規則之力！？”細細感受了下，許知塵不禁一驚。
作為過來人他對這種波動可以說很熟悉了，赫然便是規則之力。
只是不知道眼下這地下空間屬於什麼規則。
而且在這一大一小兩塊水晶上許知塵都清晰感受到了濃郁的靈氣。
你說他是靈石吧卻散發規則之力，說他是屬於神魔骨那類的靈蘊載體也不太像。
反正許知塵是沒見過哪塊神魔骨可以產生靈氣，這簡直就是無中生有。
在如此靈氣濃郁的地底，不僅可以用來修煉，還可以做很多事都會事半功倍。
神語書院竟然擁有這樣一塊寶地。
“神語書院專門研究遠古秘辛，說不定這東西真和神魔有關，但這水晶究竟做什麼用的？”
規則之力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在水晶上，人為的話，許知塵自認現在還做不到。
如果那李子曼具備這種能力，此次任務的危險係數無疑又要提升。
果然，許知塵就知道不會這麼簡單。
而且進入此地之後，他心底隱隱有種不安，彷彿一種本能排斥。
猶豫了一會才邁步順著邊緣走廊探查，時刻保持警惕。
不久後。
“孫導師，這次問題不大，應該是那些弟子忘記檢查，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訓他們！”
距離許知塵不遠的一個房間忽的開啟，兩個人走出。
一個是他先前跟蹤的中年男子，另一個竟是之前剛進書院時候在山路上遇到的那個藍衣男子。
“話不能這麼說，規矩你是知道的，這裡面的東西李導師他們很看重，出一點差錯都不行，上幾次我替你們扛下來了，這次你難道還想矇混過關嗎？”
聽到這話，那名中年露出冷汗，忙點頭：“我知道了，等會回去我就備份大禮送到府上，多謝孫導師之前的照顧。”
“大禮就不用了，前幾天我那小妾看中南山那座庭院，可惜這段時間事情多啊，一直沒空過去。”孫導師緩緩道。
對面的中年男臉皮抽了抽，最終只能硬著頭皮說道：“我明白了，這件事我回去辦。”
兩人談話間，許知塵就躲在不遠處，這兩人氣機只有結丹境，解決起來並不麻煩。
但今天目的是打探情況，沒必要節外生枝。
正想著怎麼脫身，就見隔壁房間中一輛推車被人推了出來。
推車的是兩名男子，目光空洞呆滯，從旁邊經過。
“傀儡？”看到這一幕的許知塵微怔。
傀儡他接觸過，與這些人表現有點相似。
要說這麼大的神語書院搞幾個傀儡也能理解，但很快許知塵發覺不對勁。
這些人穿著神語書院的弟子服。
“不是傀儡，是活人被施了法。”觀察了會他發現異常，能讓人出現這種症狀，無疑是出自修仙之人的手。
這種狀態下，幾乎等同行屍走肉，卻比傀儡更具靈活性，可以進行更加複雜的工作。
操辦這一切的人不想讓人知道太多事情，或許就是神語書院的隱秘。
這時中年男子剛好轉身要走，不小心撞在推車上，灰布翻落，露出底下一具被脫光衣服，皮膚青紫色的男子屍體。
“沒長眼啊！”中年男子被一頓訛詐，本就一肚子火，此刻撞到屍體頓時破口大罵。
但那些人只是將屍體放好，重新蓋上灰布，不為所動推著車走遠。
“哎呀，張領院你跟這些人撒什麼火，整天呆在歸墟人都呆傻了，除了研究這些屍體什麼都不知道，一點小意外，過去就算了。”孫導師笑眯眯道。
領院張領院吭吭兩聲，瞪了眼遠去的工作人員，似乎還有些憤怒。
不遠處發生的一切都被許知塵看在眼中，心中掀起軒然大波。
不是因為那兩個中年男子，而是已經被人推走的屍體。
那絕對不是簡單的屍體，他竟從那具冰冷僵硬的屍體上，察覺到了一絲絲靈元波動！
人死如燈滅，塵歸塵，土歸土，修仙者並非如此。
修士死後，體內的靈元會逐漸消散，但這過程需要一段時間。
直到體內靈元徹底散盡，才算真正意義上死亡，這便是常說的身死道消。
剛才推車上的屍體，生前也是一位修仙者，而從那個領院張和孫導師的談話中，似乎這歸墟平日裡研究的就是這類....生物。
“他們在研究修仙者？”許知塵震驚之餘，還有迷惑。
修仙者生前或許高高在上，但死後同樣是一具屍體，有什麼好研究的？
這時孫導師拿出傳音玉簡似乎有人傳訊。
看到傳訊的主人，孫導師立馬變得恭敬起來。
可沒說兩句臉色就變了：“有人闖進歸墟？不可能，書院外面有結界守護，而且我一直在門口，沒看到外人進來啊，張領院他應該不算外人吧......好，我明白了！”
“怎麼了？”見孫導師一臉陰沉，張領院頓時緊張起來。
“李導師說有人闖入歸墟！你暫時不能離開了。”
他臉色很難看，目光警惕看向四周，隨後用傳音玉簡通知歸墟中的其他人，直接喝斥：
“你們巡院衛都是幹什麼吃的！有人闖進來都不知道，馬上給我封鎖所有出口，輕點院內弟子看看這一個時辰內都有誰進出神語寶塔，還有，派人搜查寶塔和地下，每層都不要放過！”
聽到第一句話時，許知塵就意識到不妙。
他認為自己做的已經很隱秘，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完全不知道哪裡還有暴露的可能。
不過眼下顯然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他迅速退到黑暗中，朝出口靠近。
然而就在他快到出口的時候，通道頂端那扇厚重的大門咣的一聲合上。
“該死！”他暗罵一聲，想要退回去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這時旁邊一個房門開啟，裡面走出一名神情呆滯學院弟子，面無表情和許知塵對視。
聽到動靜後，孫導師帶著張領院從遠處匆匆跑來，神色警惕。
一看是學院弟子這才松了口氣。
剛好這時通道大門外面傳來呼喚，孫導師聽出是巡院衛的人。
大門有連著法陣是他控制關上的，也只有內部人才能開啟，他目光在旁邊房間快要閉合的門內掃了下，室內一覽無遺，並沒有異常，這才趕過去開啟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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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領院落後一步，剛巧瞧見屋子內的一個泡滿未知液體的玻璃罐子中，一具半人半妖的狼人屍體緩緩轉動了下，頓時駭了一跳，不敢停留，忙朝前面追去。
啪嗒..
房門閉合後室內一片安靜。
這裡面應該是儲物室一類的地方，空間有限，置辦簡單，除了一些工作器具，就只有中間擺著一張床，以及擺在角落裡的一個液體罐子。
又過了幾分鐘，忽然一陣水聲響起，伴隨哐的一聲，液體罐的蓋子被推開，翻到一邊，許知塵渾身溼漉漉從罐子裡爬出來。
“呸！”狠狠吐了口氣，感覺身上黏糊糊的，他連忙運轉靈力將那層液體蒸乾。
剛才為了不暴露氣機波動許知塵是直接真身泡進罐子裡。
清理好身子，他這才打量起房子，最後目光落在自己剛剛待過的罐子上。
“連半妖人他們也在研究？”
現在他是對這個神語書院真有些看不懂了。
修仙者也罷了，連半妖人都不放過，怪不得外頭防範這麼嚴密，這裡研究的東西說出去絕對會引起騷亂。
無論是修仙者還是妖族，肯定都不想自己死後也不得安寧，還被人拿去做研究。
液體罐子裡狼人不知死於何時，胸前有一個碗口大小的傷口。
許知塵在屋子裡轉悠了一圈，桌子上隨意擺放的一份研究報告引起他的注意。
三七八一次；靈階妖狼分析結果——
肌體檢查：取出心臟後身體各項生機所能留存時間，腦部約半刻時，肝臟約半時辰，肺部約一時辰，腎約兩時辰一刻，血肉約六時辰，餘數殘留生機三天內相繼滅絕。
整體對比：較之生命力在普通人四倍之上，修仙者一倍，可能與妖族血脈混合有關，價值高於同階修仙者（僅限築基期對比），屬於劣品。
結論：未發現異常能量，此次分析失敗，已有採集樣本，建議銷燬。
看到這裡，許知塵愣了愣似乎想到什麼，打了個冷顫。
從這份研究上來看，神語書院顯然不是第一次研究這類生物，包括修仙者跟半妖人，研究的不要太仔細，想要從中獲得某樣東西。
或者是某種結論。
“他們在尋找什麼？”
他想破腦袋都想不出其中關係，這份報告並不算密函，或許神語書院其他人也看過，從孫導師之前的話，他們認為這裡都是一群瘋子。
現在連許知塵也這樣認為。
從表象上來看，神語書院最初為了研究古史，並能合理應用這些資源，可能有益處，也可能有壞處，以現在的情況，那些導師，似乎也是如此認為。
“神語書院這些導師如果不是真瘋了，就是神經病，或者他們還有其他的目的。
從修仙者跟半妖人身上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們研究，這兩者間的共同點，好像就是異於常人，為了修仙的秘密？妖族的秘密？”
許知塵想起有關這個任務的介紹，在任務中特別指出李子曼具備一些特殊能力，很可能就跟這個神語書院有關。
更確切說，李子曼已經研究出某些結果。
“想那麼多幹什麼，我是來找李子曼的，幹掉她才是大事。”許知塵拍了拍額頭，將研究報告丟在一邊。
附耳在門上想看看外面有什麼動靜，過了沒一會，一陣密集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剛好就停在這間房子外面不遠。
緊接著談話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