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所有人都請了出去,禾晏與賈半仙對視而坐。
所謂半仙自然是假的,禾晏只祈求他的醫術不是假的便好。
“姑娘既是病了又不給診脈,這……是為何?”賈半仙疑惑地問。
禾晏招呼賈半仙坐近些,神秘地從枕頭下拿出一樣被帕子包住的東西。開啟,裡頭一顆藥丸。
賈半仙越發不解:“姑娘這是……”
禾晏將藥丸塞給他道:“大夫你幫我看看,這是什麼藥?吃這藥的人到底得了什麼病?能不能治,好不好治?若是……若是實在不好治,那可能什麼延壽法子?比如千年靈芝、人參之類的?”
禾晏一口氣問了一大串,賈半仙聞了聞手中的藥,皺眉道:“此藥用藥繁複,看得出製藥之人醫術高明,待我帶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才能回答姑娘的問題。”
“那要多久?”
“至少三日。”
“那好,三日後你再來府上給我看病!”
賈半仙見禾晏如此神秘,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點頭應下。
是夜,遠在千里之外的邊關城樓。
雖不過初秋,此處因蠻荒晝夜溫差極大。
晉王一襲密銅綴星鎧甲迎風而立,手中一壺烈酒禦寒。
孤夜寒星,他仰首抿一口酒,烈酒入喉,他愈發清醒了一些。
若得空,他便會站在這裡,此處乃邊關最高,雖望不見皇城深宮,卻能瞧見遠處萬家燈火。
他翻身躍坐在城牆上,風沙迷眼,天邊燈火輝煌。
少頃,有腳步聲靠近,隨即侍衛的聲音傳來:“王爺,京中有信傳來。”
“皇上的信?”他並未回頭。
“是。”
“念。”
他離京五年,這五年收到過容祁無數信件,有五百裡加急,也有八百裡加急的,翻來覆去,左不過是家書,他也習慣了。
侍衛開啟信,大聲道:“京中生變,兩宮不睦……”
晉王眸色一變,冰寒雙瞳直視看向一側侍衛,侍衛被他看得徒生寒意,手中信紙已被他快速奪去。
“退下!”晉王話語驟冷,再看,他人已翻身下來,獨自朝前走去。
這還是五年來頭一次,容祁如此嚴肅同他提及京中之事。
晉王快速看完餘下內容,臉色冷峻凝重,信中將鍾諍舟之事、太后暗中除掉麗妃之事寫得詳細無比,獨獨跳過他病重一事。
晉王不自覺將信紙揉成團,京中形勢嚴峻,各封地亦是晦暗不明,他不能回京,因為只有在這裡,他才能觀望各位皇叔們的動向。
又站片刻,晉王才下了城樓,轉去營帳讓人將張太醫找來。
“藥呢?”他一坐下便問。
張太醫忙道:“稟王爺,下官還在研製,再給下官幾日時間。”
晉王的臉色鐵青,憤然道:“皇上龍體到底如何?你一說皇上病情穩定,既穩定怎會病重!”
張太醫嘆息道:“當年太后娘娘生皇上時不慎早產,皇上自小體弱……”
“本王不想聽這些!”晉王冷聲道,“把調理皇上身子的藥研製出來,馬上派人送去京城!”
張太醫點頭,忍不住又道:“王爺知皇上的性子,王爺若不回京,這藥即便送了,皇上會不會服也是個未知。”
晉王的心頭一震,他何嘗想不到這一點?他又何嘗不想回去分擔容祁病弱之軀挑起的重擔?
只是,他還不能!
禾晏在府上安分地等了三日,賈半仙果然如約而來。
他將房門一關,不待禾晏開口他便一把扣住了禾晏的脈門。
禾晏驚道:“你這是幹什麼?”
賈半仙也是一臉錯愕:“咦,不對呀,姑娘身上並未中毒啊。”
禾晏將手抽出來,好笑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我身上的毒早解了。不對啊,你怎麼知道我中毒的事?”
賈半仙聽得雲裡霧裡,只得道:“我不知道姑娘中毒的事,是因為姑娘給我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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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怎麼了?”
禾晏在府門口從早上等到了下午,張管家忍不住道:“禾晏姑娘是等大人嗎?這幾日大人何時歸來時間都不定,你還是回房去等吧。”
禾晏不理會,依舊焦急站在外頭。
未時一過,她便在街角處瞧見顧辭的馬車轉出來。
她不顧一切奔出去,車伕見是禾晏忙勒停了馬車,謝琅更是訝然:“秦公子?”
顧辭聽得聲音掀起車簾,見禾晏已跳上馬車來。
“怎麼?”他皺眉。
禾晏拉住他的手道:“跟我去一個地方。”
她強行將他拉下馬車,顧辭愕然道:“去哪裡?”
禾晏頭也不回道:“別多嘴,反正跟著我去便是了!”她似想起什麼,道,“謝姑娘就不必去了!”
謝琅正要跟上去,卻見顧辭回頭道:“不必跟了。”
禾晏拉著他走得飛快,穿過了兩條巷子,又過了一座橋,其間顧辭問了她幾次去哪裡她也不回答,卻又忽而站住腳步回頭擔憂道:“還走得動嗎?”
顧辭一愣,隨即笑道:“怎會走不動?”
她上下打量他:“沒有不舒服嗎?”
“我挺好的,你怎麼了?”今日的禾晏奇怪得很。
她卻又不回答了,繼續拉著他朝前走去。
“禾晏,秦禾晏……”
她不應他,他忽然覺得坦然了,瞧著她帶他越走越遠,他不自覺便想起那次在青州,他與她二人避開了侍衛去吃餛飩的事。
“不是你也找到了什麼藏於巷子裡的美味吧?”
禾晏突然停住了,回頭微怒看著他道:“美味沒有,帶你看病的!”
顧辭吃一驚,抬眸之際赫然瞧見眼前一座宅院,雖未寫著醫館名號,他卻已聞到裡頭飄出的藥味了。
兜兜轉轉,竟是來了哪個大夫的私宅嗎?
他越發地詫異,禾晏咬著唇道:“你不必騙我了,我都知道了,你根本不是病了!”
她用力將他拽進去,他忍不住皺眉道:“謝琅告訴你的?”
“不是謝琅也不是張管家,是我偷了你的藥!”
“藥?”顧辭的眸子微縮。
禾晏回眸看他,憤憤道:“你一定不知道你那到底是什麼藥!”
“你一定不知道你那到底是什麼藥!”
禾晏憤然一句話令顧辭愣住了,自己也不知何時被禾晏拉入內宅的。
“大夫!大夫!”禾晏穿過前院扯著嗓子便叫。
賈半仙匆匆自藥房出來,手中還端著一盆草藥,禾晏拉著顧辭走得飛快,一把將他按坐在椅子上道:“快給他看看。”
賈半仙放下手中東西邊過來在顧辭面前坐下把脈,須臾,他抬頭看向禾晏,點頭道:“果不出我的所料。”
禾晏只覺得指尖一涼,她忙拉住賈半仙的衣袖道:“那現在怎麼辦?你有解藥嗎?這毒可以解嗎?”
賈半仙一臉為難:“這……請恕我無能為力啊!”
“什麼無能為力!你不是妙手回春的半仙嗎!”禾晏急了。
賈半仙擦了把汗道:“別說半仙,就算是大羅神仙也難啊!”
禾晏一噎,只好回眸指著顧辭道,“你可知他是誰?他可是丞相大人,你若治不好他會殺了你!”
顧辭不悅蹙眉。
賈半仙一聽,忙嚇得跪下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不是小的不救,是實在無能為力啊!這……這給大人藥之人或許有法子。”
“你!”禾晏又急又氣。
顧辭忍不住拉住她,皺眉道:“這藥到底怎麼了?你能不能先把話給我說清楚?”
禾晏咬著唇,斜睨了地上的賈半仙一眼:“你說!”
賈半仙無奈,只得畏畏縮縮道:“回……回大人,此藥並無解毒功效,它卻可以聚毒,可在十日內將餘毒聚合留在大人體內,十日後,大人不會再受毒發之苦,卻需依賴藥物鎮住毒性,一旦停藥,便會……會毒發身亡。”
賈半仙說至最後,聲音也顫抖起來。
顧辭一言不發地靜靜聽完。
禾晏見他不說話,氣得打他一下道:“簡沅給你你怎麼就吃了!你怎麼那麼笨!”
她罵得兇,卻難掩擔憂之色,顧辭不免失笑,當日她昏迷不醒自然無法得知形勢如何緊急。他受鴆毒反噬,又得簡沅給他藥,哪裡容他多想?
只是簡沅心思如此之深,的確是他未曾料到的。
顧辭不禁握了握雙手,她還說待餘毒清除之後便可打通任督二脈恢復他的功力,如此看來,他豈不算武功盡廢了?
“怎麼了?”他不說話惹得禾晏心中緊張,“是不是不舒服?大夫,哎呀大夫,跪著幹什麼?還不過來看看!”
賈半仙忙點頭爬起來,卻見顧辭起了身道:“不必了,走吧。”
他說著,轉身便走。
“大人!”禾晏追著他出去,他行至門口忽然又停下,回過頭來看向賈半仙:“本相來過的事不準向任何人透露,否則,別怪本相不客氣。”
“是是!”賈半仙連連應聲。
顧辭再沒有任何停留,徑直出去。
這段時間簡沅常常往來相府與皇宮,他也的確有過懷疑,但卻不知竟是這樣的結果。
禾晏跑上前,拉住他的衣袖道:“為什麼走了?再讓他看看,或許……”
“沒事。”他低聲一笑,斜睨她道,“那大夫也說了,只要不停藥也不會有大礙。”
十日時間,明日就到了,想來簡沅又該來了。
外頭不知不覺已經天黑,二人一前一後走在寂寥空巷中。接著昏暗的光,她側臉看著他,不明白到底什麼事能叫他把此事看得如此坦然。
可為何她卻這樣難受呢?
來時分明步履匆匆,去時禾晏的步子卻是越來越慢。
顧辭終是回過頭來看她,不解道:“怎麼了?天黑了,不趕著回去吃飯嗎?說不定你的狗正巴巴地等你呢。”
“它有名字的,叫阿瓷。”她悶悶低著頭。
他不免莞爾,這名字他可叫不出來。
又走了一段路,忽而便下起雨來了,禾晏“呀”了一聲,頭頂光線一暗,她本能地抬眸,見顧辭用衣袖替她遮住了。
二人忙跑至一側屋簷下避雨。
他失笑:“我說走快些,你不走。”
禾晏擦了擦臉,沒好氣地將帕子遞給他:“擦擦吧!”
他的心情甚好,倚在牆壁上低頭看她道:“你幫我擦。”
“自己擦!”她說不清為何就生氣了,反正從賈半仙那裡出來她的心情就不好。明明被擺了一道的人是顧辭,可為什麼好像根本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就她一個人生氣了呢?
他果真不拿,低頭抖了抖衣袖上的水珠。
禾晏無奈,只好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胡亂擦起來,他離得她近,就這樣直直地看著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