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你若是大人指派的,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忠奴笑一笑:“姑娘應該不會想看到我的臉。”
“有礙觀瞻?”
“差不多。”他將馬駒牽至前頭,朝禾晏道,“委屈姑娘和在下同乘一騎了。”
禾晏卻往後退一步,搖頭道:“我不能走,我得回去!”
忠奴的聲音略冷:“大人還說,若途中出現意外,我可以用任何手段將姑娘帶走。所以在下還是奉勸姑娘乖乖上馬,別逼我來強的。”
他說著上前扼住禾晏的手將她拖至馬駒邊上,禾晏掙扎不過,只好急著道:“我若走了大人會出事的,他會出事的!”
拉住她的那股力道果然緩了緩,隨即聞得黑衣人嗤笑道:“大人有侍衛保護,禾晏姑娘在與不在又有何區別?”
他的手大,輕易便將禾晏雙手反剪在背後用力握住,禾晏心慌意亂,她不知顧辭中毒一事究竟有多少人知道,她到底該不該在此人面前開口?
可她若真的就這樣被扭送回京,顧辭真的出事那怎麼辦?
忠奴足下輕點,連帶著禾晏一起躍上馬背,他正欲策馬離去,聽禾晏咬著牙道:“大人中了毒,需服藥抑制毒發,他的藥在我身上,我必須要給他送回去!”
忠奴夾緊馬腹的雙腿微微鬆開,他想起那日他在顧辭房內扶住他時他的異常,想起那晚在橋下他昏倒的時候……他曾問過,顧辭卻絕口不提。
禾晏還怕他不信,扭頭朝他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若真是他的人,你就該明白他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否則就是你失職!”
忠奴的眼底分明已有動搖,他的命是大人給的,這輩子他都發誓要效忠他。
若沒有顧辭,他這餘生早已沒有任何意義。
禾晏聽他不說話,再欲開口,卻見他調轉了馬頭,大喝一聲朝滄州的方向趕去。
已入了深秋,天氣是越發地冷了。
御書房裡置滿了暖爐,容祁卻仍能感覺到之間的涼意。
半個時辰前他召集朝中將領安排京城兵力部署的事,一切已安排妥當,送往邊關的急件也已在路上。
只是容祁緊蹙的眉頭始終無法舒展。
他以為讓顧辭帶走禾晏是為了她好,卻不想如今看來未必比京中安全。
他卻是皇上,無法為她離京。
外頭有腳步聲靠近,接著門開了又關,簡沅的聲音傳來:“皇上找臣嗎?”
他回身點點頭,低聲道:“你去一趟滄州,把禾晏……”他一頓,又緘口了,眼下看來雖然京城比滄州安全,但日後如何,他不敢說。
簡沅不解道:“皇上想讓阿遠做什麼?”
容祁認真一想,還是覺得算了。
別說簡沅不情不願地去,就算去了,她對禾晏也未必能做到對他這般。
“皇上。”外頭傳來周富的聲音,“邊關有東西送來。”
容祁抬眸瞧去,周富進來時手中小心翼翼地捧了個錦盒,簡沅也忍不住皺眉。
這些年晉王往京城送的只有來往信件,何時還送過東西了?
容祁接過開啟,裡頭是一個瓷瓶,邊上擱著一張字條。
上頭只四個字:每日一次。
是晉王的筆跡。
簡沅已開啟了瓷瓶聞了聞,她驚訝道:“皇上,是調理身體的藥!絕好的藥!”
她早聽聞晉王離京之時皇上將宮中最好的太醫指給了晉王,這藥若要配出來,除卻找齊珍貴藥材外,還必得摒棄雜念,靜心苦熬無數日夜。
她欣喜看向容祁道:“王爺對皇上用心良苦,日月可鑑!”
容祁將字條緊握在掌心,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五年冷淡書信,終是有一次不再是諄諄教導之言。
雖只是吝嗇四字,卻抵過千言萬語。
“周富,收起來。”他的話語清淺,早已難掩笑意。
周富忙笑著點頭道:“是,奴才這便收起來送去皇上寢殿!”這次,周富捧著錦盒更是小心翼翼。
簡沅這才又想起來,回頭道:“皇上還沒說要阿遠來做什麼?”
容祁笑了笑,搖頭道:“沒事了,你先回去。”
只因,他想到了另一個比簡沅更合適的人選。
謝琅已見容禮在府上轉了好幾圈了,容禮終是忍不住問謝琅:“禾晏呢?”
謝琅淡聲道:“回京了。”
“回京了?”容禮錯愕萬分,“什麼時候的事?”他怎麼不知道?
“就今早。”顧辭從房內出來,瞧見容禮便笑著道,“她原本是想跟侯爺道別的,誰知聽說侯爺還沒醒。”
“她真的離開滄州了?”
“當真,這事本相沒必要騙你。”
容禮皺眉,只站片刻,倒是也沒問禾晏為何回京便轉身離去。
謝琅行至顧辭身側,取出一物遞給他道:“事出緊急,大人還是帶一瓶藥在身上。”
他點頭納入懷中。
初幕已降臨,天際霞彩似火,風影中含一絲溼意。
申時,侍衛回稟,昌王、魏王封地餘糧被焚,堯王的人與對方交手,餘糧部分被毀。
定王臉色鐵青示意侍衛退下,起身朝顧辭道:“此事蹊蹺,丞相還是先回京吧。”
顧辭點頭,從書房出來,謝琅便低聲道:“定王讓大人回京不過是怕大人在滄州出事不好撇清關係。”
顧辭略一笑,他即便有心想回京,怕是回京之路已是荊棘叢生。
二人才行至房門口,忽然有侍衛入內道:“大人,外頭有人自稱是雲記的人,說有書信交予大人!”
雲和?
顧辭回身接過書信開啟,他看完,臉色更是難看。
謝琅不覺問:“大人,是雲公子的信?”
顧辭從房前離開,一路朝外頭走去,一面道:“不是他,是雲記在滄州的總管事徐長興寫的信。”他一頓,話語更沉,“雲記運糧隊伍遭人堵截,他們拿下了其中一人,是以徐長興約本相城外一見。”
謝琅訝然道:“為何約見大人?”
顧辭將信件收入袖中,略一笑道:“大約是因為本相在青州之時曾至雲府拜訪過吧。”
門外早已備好馬駒,謝琅回頭看一眼道:“要通知定王嗎?”
“暫不必。”顧辭翻身上馬,倘若徐長興找他還有別的事,那就不方便讓定王跟著去了。他調轉馬頭,道,“除了謝琅你們都不必跟了。”
謝琅快速上馬追上去:“大人確定是雲記的人?”
顧辭輕喝一聲“駕”,策馬離去,是雲記的人沒錯,此信必是先給雲和過目以後再送來的,底下的印鑑明明白白便是雲和私章。
他的私章從來都是隨身帶著,況且他不曾來滄州,不可能會有人冒充。而且這私章昔日雕刻時工匠便藏了玄機在裡頭,乍一眼瞧不出來,摸上去才有手感“雲”浮“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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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絕無可能作假。
因滄州事端多發,是以城門早已落鎖。
守城的侍衛見顧辭亮出令牌,這才忙開啟城門放行。
天色已暗,出了滄州城,放眼望去一片漆黑。謝琅下意識地握緊了馬韁繩,心下總有不好預感。
夜幕中,他忍不住道:“既是滄州的總管事要見面,為何不在城內?大人當心有詐。”
顧辭略微蹙眉,雲記有著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他自然明白徐長興為何選擇城外相見。
或許除了徐長興,雲記還來了其他人。
趁著夜幕,二人策馬進了城郊林子裡。
又行一段路,藉著幽暗月光,顧辭瞧見前面站著一個人。他徐徐放慢了速度,開口道:“徐管事。”
面前之人並無回應。
謝琅見顧辭要上前,他忙翻身下馬攔住他道:“屬下去看看。”他的拇指悄悄推住劍鞘,緩緩朝面前之人靠近。
“徐管事?”謝琅的手才伸過去觸及面前之人的肩膀,只聽“砰”的一聲,徐長興直直地倒了下去。謝琅震驚回身,飛快拉住顧辭的馬韁繩,沉聲道,“大人小心!”
黑暗中,有箭矢急速飛來,謝琅極快出劍將箭矢對半砍斷。
又一箭射中顧辭胯下馬駒,他整個人跌下來,幸得謝琅運氣將他撐住。謝琅音色凝重道:“雲記根本沒出事,這是個陷阱!”
顧辭落地,警覺地環顧四周。
終聞得一人笑道:“雲記的糧的確被劫了,就是我們做的。若不是顧大人同雲記頗有淵源,想來今日也不會來赴約,更不可能只帶一個侍衛便前來!”
謝琅震驚側目,夜色中看不清顧辭臉色,只聞得那呼吸聲漸沉。
他的確是擔心有人知曉他同雲記走得太近才儘量不多帶人來,對方究竟是什麼人,為何會知曉他與雲和的關係!
“大人先走!”謝琅推力將他送上馬背,劍鞘狠狠擊打在馬臀,馬駒快速朝前衝去。
有箭矢擦著耳邊飛過,顧辭回頭看去,謝琅已被人圍住暫時脫身不了。雖早已有覺悟這一次是回不了京了,只是顧辭怎麼也想不到對方會借雲和名義把他騙出來。
果真是一步錯,滿盤皆輸。
馬駒尚未逃出林子,顧辭就讓人一腳從馬背上踢了下來,他幾個翻滾起身。如今功夫盡失,他是繼續逃命,還是留下任人宰割?
面前幾道黑影圍過來,他聽得長劍出鞘的聲音,接著見一人徑直上前來,鋒利劍刃染著微弱月光,映出來人陰冷笑容:“早聽聞丞相大人文成武就,今日有幸與大人切磋,還請大人賜教!”
他的話音剛落,顧辭見眼前突然被擲來一物,他本能接住,竟是沉甸甸一柄劍!
面前寒光一閃,來人一劍朝顧辭次來,他提劍躲開,劍尖鋒利地刺破樹皮。
那人冷笑道:“大梁想大人死的人可不止我們,我已給大人佩劍,不算辱沒江湖義氣,大人還不出劍?”
顧辭不覺自嘲一笑,他一身內力全無,叫他如何出劍?
這人雖來殺他,也的確有那麼一點磊落,只可惜如今的顧辭連對方一招都接不住,談何過招?
忠奴帶著禾晏一路快馬加鞭趕回來,天色已經全黑,禾晏抬頭看了看天空,雲層半遮住月亮,晦暗不明的感覺令她心中十分不安。
馬駒快至滄州城門時,突然前面傳來一陣馬蹄聲,禾晏與忠奴雙雙震驚望去。
馬駒似受了驚,急速朝他們的反方向狂奔而去,在經過禾晏身邊時,她見上面的馬鞍似乎有點眼熟。
再一想,她的臉色大變:“那是謝姑娘的馬!”
忠奴脫口:“誰?”
“謝琅!大人身邊的謝侍衛!”禾晏急急說道,整顆心已顫抖起來。
忠奴的臉色大變,忙加快了速度超前而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