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壽海畢恭畢敬地把姜蘅扶起來,姜蘅怯怯地和他道謝,又將手抽回來,眉目低垂道:“您認錯人了,我怎麼會是貴府小姐?”
姜壽心中浮現出一絲狐疑。
張妙妙聞言,總算松了口氣,在一旁掐著聲音道:“就是,這位老爺,您可能不知道,這姜蘅啊,就是個喪門星,醜八怪!怎麼可能是你要找的什麼小姐?”
姜壽海眼神一凜,隨行的侍衛會意,一巴掌揮向她,直將張妙妙打得眼冒金星,唇角滲血:“你又算什麼東西?”
姜壽海微微抬手,示意侍衛退回去,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面前的張妙妙。
張妙妙被他看得頗不自在,就在她終於憋不住想開口詢問時,姜壽海終於冷聲道:“方才我們過來,便見著你在這裡胡攪蠻纏,不知是為了什麼事情?”
說到這個,張妙妙身上那點不自在頓時煙消雲散,她挺了挺背,努力想讓自己的話聽上去更有信服力:“她偷了我的東西!”不等姜壽海追問,她便主動交代,“是只金鐲,手指那麼粗的金鐲!”
姜壽海遲疑了一瞬。
姜蘅卻立馬反駁:“我沒有!”
姜壽海看她一眼,心知不管是偷了還是沒偷,這件事都要壓死在這裡,不能傳出去。否則,玉京姜家顏面何存?
打定主意,他唇邊浮出一絲冷笑:“真是天大的笑話!我家小姐出身世家,自小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用的是金玉寶器,怎麼可能眼紅你一隻金鐲!”
方才動手的侍衛也低聲嗤笑:“想往自己臉上貼金也不是這麼個貼法啊。”
姜壽海恍若未聞,眼中帶了狠辣的威勢,凝視著面前身著明黃布裙的少女,笑問道:“這位姑娘,你再好好想想,我家小姐,真的偷了你的東西麼?”
自始至終,他沒有透露自己的來歷,也不提姜家。
他覺得在這種地方,說到姜家,是一種辱沒。
姜蘅明了他的心思,低下頭,唇角微勾,她想,這位姜家的大管家還是這麼有趣,不過是條狗,卻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張妙妙在觸及姜壽海的眼神時,心裡突地打起了鼓,在觸及身前的侍衛腰間金刀出鞘一寸之後,終於撥浪鼓般連連搖頭:“是……是我記錯了……”
說到底,她也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少女,因為嫉妒姜蘅與宋良走得近,想出誣陷姜蘅偷了她的金鐲,試圖將事情鬧大好讓姜蘅從此再無顏面待在苦杏街,已經是她絞盡腦汁想到的計策,而今被姜壽海這麼一逼,自然只剩下丟盔卸甲的份。
姜壽海卻不肯這麼輕易放過她,他轉過頭,看向一旁的知縣:“不實之事,強加於人;未得調令,私闖民宅,此女子該當何罪?”
知縣擦了擦額頭的汗,認真揣摩了一下姜壽海的意思,試探道:“羈押收監,三日……不,三個月!”
姜壽海“嗯”了一聲,不理會張妙妙的哭喊與旁人的求情,對知縣道:“大人公務繁忙,不妨先行,在下還有要事處理,待事竟之後,必定登門拜訪。”
他說完,侍衛們就開始冷著臉將小院裡看熱鬧的人請走,而後自發去到院門外守著。頃刻間,院中只剩下姜蘅與姜壽海兩人。
“小姐……”姜壽海還沒說完,姜蘅就一臉驚惶地打斷他,“我……我很感謝你為我證明清白,但是,我真的不是你家的小姐。”
她苦笑了一下,眼裡閃過一絲哀憐:“我只是個孤女,以前頭還受過重傷,十四歲之前的事全都忘記了,怎麼可能是你要找的世家小姐?”
如果不是親眼見過姜蘅在提及姜家時的咬牙切齒、深切恨意,系統恐怕也會被她這一番表演騙過去。
它又想起來兩年前的那個晚上,它剛被主神投放到這個異世空間,就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恨意——幾千年來,它的職責就是不斷地在異世空間中穿行,尋找心懷深仇大恨之人,助他們平怨氣,獲新生,直到他們受到萬人敬仰,它的工作才算圓滿結束。
它被恨意吸引,找到溺水而亡的姜蘅,與她定下交易。
那時候的姜蘅,還太稚嫩,滿心只有仇恨,提及姜家的每一個人,都是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的姿態。
放在兩年前,系統可不敢想象這一幕。甚至就在她與姜壽海見面之前,它都擔心姜蘅會不會繃不住。
然而事實證明,它的擔心著實是多餘了。
姜壽海一聽她頭受過傷,滿心懷疑去了大半,剩下小半打算在回京路上再慢慢試探,畢竟當務之急,是要將他們姜家的大小姐完好無損地請回玉京。
他眼神微閃,笑容和藹,臉上的皺紋擠到一起:“小人不會認錯小姐的,您雖然臉上有傷,但是眉眼卻沒什麼變化,幾乎與兩年前別無二致,不止小人,待您回到玉京,夫人與老爺也不會錯認您的。”
“夫人與老爺?是我爹孃嗎?”姜蘅好奇地看著他。
姜壽海神色不變:“他們是您的二嬸與二叔,您打小沒了父母,兩位待您不是親女,勝似親女。”
……
玉京。
“殿下,姜家的人已經到沅江城了。兩年前的事,底下的人也查到了。”身著黑色勁裝,蒙面佩刀的男子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恭敬地呈給書案前低眉垂眼的年輕男子。
男子抬起頭來,露出一張風骨俊秀,眉目動人的好皮相。
這人卻不是旁人,正是當今大鄴的太子殿下,顧遠洲。
他接過書信,卻沒有要看的意思,只用鎮紙壓在案角,道:“一爐乾柴放在那裡,點火之後,它們自己便能噼裡啪啦地燃起來,何必在爐邊枯守,等著引火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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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的事,不用管了?”蒙面男子十分訝異,前些日子殿下讓他們苦尋姜蘅行蹤,又透過言太傅向姜家施壓,讓他們一定要找到姜蘅帶回玉京,給皇室一個交代,費了這麼大一番功夫,如今卻說不管就不管了?
顧遠洲語氣平淡:“不必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