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番聲樂靡靡，人間極樂的景色。
羽菲面無表情的走進去，一邊抽出自己腰間的佩劍，真的是佩劍，羽菲不會劍法，她善於用弓，這把寶劍縱然是極鋒利的好劍，但也不過是祭祀的時候才佩在身上的，她從不用劍，但此時，脫離了自己的手掌才能將人致死的武器顯然不能發洩她心中的怒火，這柄她以為只能用作裝飾的佩劍倒是意外的有了用處。
劍鋒流暢而無聲的抹過一個舞姬纖細的脖頸，血液噴灑而出，舞姬連一聲驚呼都沒有發出，便睜著剪水一般的雙眸橫陳在地，熾熱的血水灑了羽菲半身，將本就陰沉盛怒的羽菲更襯得殺氣騰騰。
“啊！——————”尖叫聲瞬間蓋過了曖昧旖旎的絲竹聲，舞姬們驚慌失措，四散逃竄，樂師們扔下他們珍若性命的樂器面無血色的起身，桌椅碰撞的聲音不絕於耳。
“你是什麼人？！”趙梓術猛地站起來，他身邊美豔的女子此刻花容失色的跌坐在地，雙目驚恐的看著羽菲，雙手緊緊地攥著座椅上的皮毛褥子。
“你是……”趙梓術還想問什麼，可是羽菲沒有給他機會，橫肘一劍斬過後，還帶著驚懼交加的表情的人頭便已經滾落在地。
從進入這個營帳開始，羽菲便一言未發，將戍守的參贊斬於劍下。
欲生於無度，邪生於無禁。這樣的人，絕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死不足惜。
“小女全家都死於楚軍之手，小女身無長處，只得以此法混入軍營，以期親眼看著大仇得報。”女子縱然是衣衫不整的樣子，但匍匐於地的時候，姿態端正，身上悲慼有堅韌的氣質讓人生不出半分旖念。
“將人頭撿起來。”羽菲沉默了一瞬，冷冷說道。
女子低垂的面上閃過一瞬的狂喜，不只為自己不必命喪於此，更為了她能用另一種方式報仇，更甚至，手刃仇敵！
她顫抖著雙手將趙梓術的首級捧起來，頷首奉到羽菲面前，羽菲卻連看一眼都玷汙視線一般，別過臉去，轉身往帳外走去，仍舊是大步流星的模樣。
那女子連忙跟上，雙手仍舊死死地捧著那顆仍有餘溫的首級，微微顫抖，可卻不僅僅因為恐懼。
“統統綁起來，集結全軍！”羽菲將佩劍收回劍鞘，掀起帳簾走了出去。
“是。”朝言頷首應了一聲，揮了揮手讓守在外面的幾名侍衛把樂師舞姬統統綁了起來。
羽菲帶著那名嬌媚的女子走到校場的閱兵臺上，那女子也有了時間將凌亂的衣衫整理妥當，只是輕紗裁製的衣衫本就暴露，即使穿戴整齊，也依舊輕浮，羽菲瞥了一眼，將自己的披風解下來扔給了女子，只是仍舊是面無表情的模樣，讓人覺不出半分的溫暖或體貼，就好像只是她自己覺得熱了，讓親兵拿著自己的披風一般，於是那女子怔愣了半晌，才遲疑著將披風穿到自己身上，這還是見到羽菲露出一種雖然淺淡但確實是不耐煩的神色後，才試探的做出的決定。
羽菲站在高臺上等了許久，懶懶散散的西境守軍才集結完畢，亂糟糟茫然的看著高臺上的人，站在隊伍之前的軍吏一邊扎著自己的腰帶，一邊罵罵咧咧的不知在說什麼，便是楚豪都皺著眉頭滿面厭惡。
羽菲周身的氣勢越來越冷，終於超過了某個臨界點，猛地伸手將女子懷中抱著的頭顱抓在手中，氣勢洶洶的扔到了地上。
那頭顱砸到黃土夯實的地面上發出一聲悶響，引起幾名軍吏的注意，相攜著上前檢視，然後，猛地變了面色。
“趙參贊？！是誰，誰這麼大膽子？！”幾人手忙腳亂的抽出佩劍，胡亂的高喊。
“是本官殺的，有意見麼？！”羽菲居高臨下，面無表情的說到。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那幾人彷彿才注意到羽菲一般，大呼小叫的嚷嚷起來，校場上亂糟糟的彷彿菜市場一般，哪裡有半點軍隊的樣子？羽菲氣的都要笑起來。
鐺！————————
金屬震鳴的聲音響徹軍營，羽菲容色不變的看著眾人糾結著眉目捂住耳朵，待餘音過後，在落針可聞的校場上沉聲怒喝。
“府主不查，橫門不視，連戍守的主將被殺了都不知道，曹溫就是這麼帶兵的？！西境守軍就是你們這副酒囊飯桶的模樣？！本官如今算是開了眼界，知道為何大王要本官一介女流來支援你們這群草包了？！”羽菲手扶佩劍長身直立，久經殺伐的氣勢沉沉的壓在毎個人的肩上。
羽菲看著兩股戰戰，垂頭不敢言語，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眾人，怒火越發的不可抑制，“看看你們像什麼樣子？還沒上戰場殺敵，便被自己的長官嚇成這副過街老鼠的模樣，還不如一個供人淫樂的妓女有膽量！”
楚豪目光撇過去，就見站在羽菲身後的女子身子微微的顫了顫，縱然被羽菲氣勢所迫，但脊背仍是挺值得，確實有幾分膽色，不過……
楚豪皺了眉頭走上高臺，將自己的披風解下來披在羽菲身上，無聲的來，有沉默的去，淡定的面無表情，彷彿只是去喝了杯水一樣。
同樣淡定的還有羽菲，伸手順著楚豪的動作理了理披風，仍舊怒氣衝衝的盯著高臺下的眾人。
“參贊趙梓術，戍守期間，玩忽職守，**軍營，已被本官當即斬首，爾等，有過不勸，知情不報，當屬同罪！”羽菲微微眯起眼睛，墨色的瞳孔流轉著琉璃一般色彩，瑰麗冰冷，“士兵繞校場跑五十圈，伍長另領五軍棍，什長十棍，什長以上，十五棍，敢有討價還價者，雙倍領罰，現在，立刻去！”
“大人……”一名軍吏面有遲疑的站了出來，話還沒說完，羽菲抬手張開手臂上縛著的機括，當即射殺。
墨色的弩箭劃過一道弧線沒入那人的眉心，血色飛揚，那名軍吏眼中還帶著茫然的神色，便轟然倒地，天空空茫的映在他眼睛裡，讓無數人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液。
“多出怨言，怒其主將，不聽約束，更教難制，此謂構軍，犯者斬之。”羽菲垂著眸子四下環顧，“誰還有異議？！”
校場上一片寂靜，可聞落葉觸地之聲，羽菲終於稍有滿意，大吼一聲，“還不快去？！”
“是！”眾人終於反應過來，爭先恐後的往校場上跑去，生怕跑得慢了，便會被羽菲一箭射殺。
“看來我得從十七禁令五十四斬開始教起。”羽菲看著凌亂的毫無佇列可言的人群，冷笑一聲。
“背的這麼熟練，不如就你來教他們吧。”羽菲冷哼一聲，瞥了楚豪一眼，轉身離去。
楚豪連忙跟上，與羽菲並肩而行，“你就這麼將趙梓術殺了，難不成真的留在這調教這群草包？”
“趙梓術不斬不足以正軍紀，鹿邑的守軍若是一直這麼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早晚要耽誤大事。”羽菲搖搖頭，鹿邑是他們後防要塞，關鍵時刻有決定生死之用，她不得不謹慎。
“但是，你有合適的人選鎮守鹿邑？”楚豪皺眉，仍是覺得不妥
羽菲看他一眼，不語，目光卻微微瞥向跟在他們身後嫵媚的女子。
楚豪挑起一邊的眉毛，示意，這女人可靠？
羽菲沉了沉眸色，比那些草包強。
楚豪舔舔嘴唇，只怕，不能服眾。
羽菲勾起一邊唇角，那可未必。
於是楚豪聳聳肩，表示自己拭目以待，然後開口將話題引到一行一止都媚意天成的女子，“這個怎麼辦？”
“暫且留著，她應該清楚軍中事宜。”羽菲目不斜視的說到。
“奴家雖然只是妓子，但守軍中許多事務趙梓術都給奴家看過，甚至是奴家處理的。”跟在兩人身後的女子立即開口，為自己能留在軍中盡力遊說。
“哦？他居然讓你來處理軍務？”楚豪詫異，這趙梓術，未免太過荒唐。
“是，奴家自負有幾分顏色，趙梓術對奴家，很是寵愛。”女子肯定的點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楚豪挑起眉頭，懂得利用自己美色的女人，亦是十分聰明的女子。
“奴家名喚柯文。”女子頷首回道。
“恩，我覺得教沒人學習兵法實在是一個美差，你這麼愛重他我怎麼能代替他拒絕呢，呵呵呵。”楚豪片刻便換了語氣，毫無壓力。
“青雲跟在你身邊這麼久還是那麼中正耿直真是不容易。”羽菲挑眉。
“這說明我的本職還是嚴肅的。”楚豪一臉嚴肅的摸著下巴點頭。
柯文轉頭看著兩人，忽然覺得兩個人的氣質都有些變化，和在高臺上睥睨天下的氣勢渾然不同，卻不覺得違和。
“柯姑娘，跟我走吧。”青雲顯然對此見怪不怪，轉頭對柯文點點頭。
“有勞大人。”柯文點點頭，跟在青雲身後走出了營帳。
楚豪轉頭看看兩人出去的身影，再次皺起眉頭，“雖說兵者以武為棟為表，以文為植為裡，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這般的氣魄的。”
羽菲就是想用柯文為文植，撐起鹿邑守軍的根骨，但是，畢竟只是一個妓子，恐怕，不宜站穩。
“兵之用文武者，如響之應聲，如影之隨身，這個柯文身上有一股子狠勁，可為大用，況且，鹿邑此地，只消死守，但凡有硬戰之時，你我必會有一人坐鎮，不妨。”羽菲搖搖頭，揉搓著手指說道。
等到天色已暗，各位軍吏才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將自己拖進營帳，坐在長桌旁幾乎攤在地上。
“各位，有什麼話，說吧。”羽菲坐在上座，冷冷的開口，楚豪坐在她的下首，不怒自威。
“大人，”一個硬撐著直起脊背的軍吏目光熠熠生輝的看著羽菲，“不知大人可是國師羽菲？”
“正是，”羽菲以一種極其高傲的姿態頷首，“本官受王命未來，帶一萬援軍支援西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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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請大人出示官印。”那人又道，對旁人既驚且嗤的目光視而不見。
“依禮，正該如此。”羽菲依然頷首，身後朝言從懷裡取出官印放在桌上，讓眾人鑑定。
羽菲看著那人毫不避諱的伸手將官印拿在手中細細觀看，不動聲色，柯文俯下身子，湊在羽菲耳邊，“先生，此人是閭長孫華，平素便與趙梓術不太對付，倒是有些本事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