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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果然是貴客

那名侍衛顛了顛那錠銀子,看了朝言一眼,“你說是貴客就是貴客?要老子進入通報也成,至少把名號報出來吧先?!”

朝言回頭去看羽菲,羽菲微微傾身,在朝言耳邊說了幾句什麼,朝言回頭轉告給侍衛,那侍衛狐疑的看了兩人一眼,說了句等著,便轉身進了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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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門外有人求見。”門口的侍衛走進府中向燕太子稟告到。

當是時,太子正和洛銘墨在院中相對品茶,春風拂面桃影醉人。

“什麼人?”太子回過頭微笑著問到。

“來人只說是,久居修羅道,始惹塵埃歸,說您聽了,自會見她。”侍衛頷首說到,末了又加一句,“此人形貌舉止,不似凡人,屬下不敢怠慢。”

“久居修羅道,始惹塵埃歸。”洛銘墨捏著茶盞呢喃兩句,忽然輕笑一聲,“哪裡是惹塵埃,分明是征塵未洗。”

“將人請進來吧,果然是貴客。”燕太子也笑笑,揮了揮手,沒有怪罪侍衛。

那侍衛應了聲是便轉身離開了,很快便帶著兩個被斗篷裹得嚴嚴實實的人進來。

“殿下,人帶來了。”那侍衛在燕太子三步外停了下來,躬身頷首說道。

羽菲沒等太子說話,便大步的走上前去,居高臨下的頷首看太子。

燕太子也抬頭去看羽菲,從他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羽菲隱在陰影裡臉。

兩個人無聲的對視了半晌,氣氛在空氣中緩緩凝重,那名帶著羽菲和朝言進來的侍衛不自覺的伸手握上了懸在身側的劍,就在劍鋒微微出鞘,折射了暖春昊日的時候,燕太子才揮揮手,說道,“你們都下去吧,孤要和這位貴客敘敘舊。”

“……是。”侍衛猶豫了一下,還是一頷首,轉身離開了。

羽菲眼角瞥見院中確實沒有外人了,這才伸手掀開兜帽,徑直坐在了石桌一旁,隨手牽過桌上的茶盞滿了一杯茶仰頭灌了下去。

“武夷紅袍,好茶,千金一兩也不為過。”羽菲放下茶盞啞聲說到。

“知道是好茶還這般糟蹋。”太子搖搖頭,聲音雖然惋惜,嘴角卻帶著笑。

“太子和大人有心品茶論詩,不如去看看十方風水,與其拘於一室寫春花秋月,何不縱馬泛舟書大江東去。”羽菲冷笑一聲,一抬手,朝言便立即上前將身上綁著包袱解下來遞給羽菲,羽菲反手拍在桌上,“也看看我們大燕的將士們染紅的江河土地夠不夠美!”

“北境戰況不好?可是傳過來的,不都是捷報麼?”燕太子愣了愣,目光轉向羽菲手中的包袱。

“我以為,是朝中的大人們,嫌戰況太好了。”羽菲一本正經的看著太子說到。

“怎麼回事,你仔細說說。”洛銘墨皺了皺眉頭,緩緩說到,聲音裡流轉著安定人心的力量。

“這是太子殿下之前許給我的綠銘軍的補給,請太子過目。”羽菲一伸手,將那包袱推給太子。

太子挑挑眉毛,狐疑的伸手拿過那個粗布包袱,隨手解開。

“怎麼了?”燕太子瞥一眼包袱中的皮夾,抬頭問羽菲。

“如果太子覺得我大燕的將士都是銅頭鐵臂的話,我倒是不介意他們穿這樣的鎧甲作戰。”羽菲面無表情的說著,隨手將鎧甲上的一塊皮面扯了下來,看起來極厚實的牛皮被交錯的手指輕易的撕開成兩半,發出嗚咽一般的聲音。

“這!……”燕太子面色一變,附身仔細檢查那套皮甲,“這是怎麼回事?!”

“不僅所有的鎧甲都是以次充好,就連糧食,都有一大半是發了黴無法食用的。”羽菲捏緊了拳冷著聲音說到。

“你放心,此事孤必然徹查到底。”燕太子看著羽菲的眼睛認真誠懇的說道。

“太子打算如何徹查?查出來又如何處置?”羽菲捻著手指微微眯起眼睛,“敢在戰時如此大規模的剋扣軍需,還是綠銘軍的軍需的人,會是何般權勢?牽連又是何其之廣?其間關係又是何其複雜?介時必然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太子若是沒用一舉清洗朝堂的打算,此事必定虎頭蛇尾,不了了之。”

“國有法度,履歷條清,如此公然知法犯法的事,如何能能縱容?”燕太子面目撇來了那副月高風清的模樣,變得端正嚴肅了起來。

“殿下,燕國積弊已久,如今這件事不過是個導火索而已,如不清洗,也只能是治標不治本,很快就會舊病復發。”羽菲微微向前傾斜身子,凌厲的威壓絲絲縷縷的散發出來,即便是常年面對燕王洛相,而此時並沒有直面羽菲的洛銘墨,都有一絲不適,而羽菲緊盯著的燕太子,此刻已經微微眯起了眼睛,羽菲似乎對燕太子此時的表情很滿意,繼續說道,“太子少理朝政,可能對此間事宜,妥當處理?”

“羽先生,你既有妙計,何不施展呢?”洛銘墨笑著開口,接過了羽菲的話。

“我如今年方十三,下山入仕不過一年有餘,而太子殿下貴為一國儲君,自小便在天家長大。”羽菲坐正身子,轉頭看一眼洛銘墨,又看向太子,“羽菲之意,想必太子心中知曉。這次的事鬼自會處理,也請殿下好好反思一下。”

羽菲說完,也不等兩人再說什麼,起身扯上兜帽轉身離開。朝言上前一步將放在桌上裝著軟甲的包袱收拾起來,對坐在桌邊的兩人微微頷首,“告退。”

看著一前一後離開的兩個穿著一樣黑斗篷的人,洛銘墨無奈的搖頭笑笑,“讓太子見笑了。”

“哪裡。”太子搖搖頭,面上有些苦笑的顏色。

“那接下來,太子打算怎麼做?”洛銘墨端起面前的茶盞,低頭輕嗅。

燕太子看著洛銘墨的表情神色有點糾結,抬手將茶盞裡清澈的茶水灑在地上,輕輕嘆了一口氣,“孤現在看到這茶便覺頭痛,孤沒有想到,這陛下親批的軍需竟然也會……”

“這一點羽先生但是沒有說錯,燕國在這一點上積弊已久,不可能輕易根治。”洛銘墨的手指在茶盞圓潤的杯口輕輕打轉摸索,“殿下,恕臣直言,您,確實該好好考慮這方面的事了,臣自己也沒有想到,羽先生這樣的年紀,竟也能有這樣的威壓,能讓你我都心生忌憚。”

“孤至今也沒能有這樣的威勢吶。”燕太子嘆息一聲,低頭轉動手中空了的茶盞。

“殿下?”洛銘墨抬眸,看向燕太子。

“你難道不覺得,羽菲比我,甚至比那位,”燕太子眼眸轉向王宮的方向,“都適合做一個王。”

“殿下,慎言。”洛銘墨微微驟起眉頭。

“我是什麼心思你難道不清楚麼。”燕太子輕笑一聲,說道,“羽菲怎麼樣,你心裡也清楚的很,你我都看得出來的事,與羽菲朝夕相處兩年的白渚,又怎麼想呢?”

“那,殿下的意思?”洛銘墨挑起一邊的眉毛。

“如此,何不成人之美呢。”燕太子又一次嘆息,兩手中的茶盞放回桌上。

“可是太子,白渚現在,可是在漢國。”洛銘墨輕聲說到。

“孤自然知道,可是,你覺得現在的燕國,亡了和繼續下去,有什麼區別?”燕太子淺淺的閉上了眼睛。

“殿下,慎重啊。”洛銘墨眉目流轉,終於也只是嘆了口氣。

“且讓羽菲放手去做吧,天下雖重,蒼生雖憐,孤卻無心去理,只求詩酒風流,品茗鑑畫,雖然無情無義了些,可孤,真的不想理家國大義。”燕太子看著洛銘墨,幽幽的說到,“孤也想與朋友雅聚之時,以你我,而非君臣相稱。”

“此乃禮節,不可不循。”洛銘墨搖搖頭,“若有一日殿下心想事成,臣仍是殿下,享茶之友。”

“哈哈哈,想來孤夢成之日,亦是多少人國亡之時啊。”燕太子仰天長笑,眼角竟隱有淚意。

“臣從來只聞有人萬骨枯榮只為將名功成,殿下卻願亡一國以求知己,臣佩服。”洛銘墨彎起眉眼笑笑,沒有半分的悲天憫人,仍舊儒雅似仙。

“你又何必挖苦我?”燕太子笑笑,抬手給自己的茶盞滿上茶湯,傾身與洛銘墨的茶盞碰了一下,薄胎的官窯瓷器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清澈的茶湯微微搖晃,溢位杯沿,染上纖長的指尖,“你我本是同類。”

見著燕太子飲酒一般仰頭將杯中的茶湯飲盡,洛銘墨怔愣了一瞬,便忽然笑開,仰頭效仿燕太子的行狀仰頭飲盡茶水,笑道,“臣也早就想知道羽先生每次這麼大口飲茶時的感覺了,以茶效酒,倒也不差。”

“此一杯,敬天下!”

“不忙,”羽菲伸手一撈接過淺痕手上的籃子,低聲說道,“這是要去看剪月?”

“是,先生許久沒有回來了,屬下想著,這樣的好事,應該告訴剪月姐姐才是。”淺痕垂下頭,清淺的聲音裡帶著點憂傷的情緒。

“帶路吧,我也去瞧瞧。”羽菲掂了掂籃子,嘆了口氣說道。

“先生還是先行休息,再去看望剪月不遲。若是累先生操勞,想必剪月心中也必定愧疚。”朝言微微頷首,聲音中正平緩的說到。

“無妨,我也,甚是想念,帶路吧。”羽菲轉頭看向朝言。

朝言知此時再勸不住羽菲,便索性帶羽菲一路出城,去了剪月的墳前,淺痕也在兩人身後無聲的跟隨。

剪月去世時仍是奴籍,即便嫁給了朝言這樣有軍功的侍衛,也不能埋在名山周圍,孤零零的一座墳塋立在荒郊野嶺中,甚是淒冷。

羽菲在墳前頓了一頓,轉過頭有些茫然似的看向朝言,“這是,剪月的墳?”

“是。”朝言頷首,聲音聽起來倒似是很平靜的模樣。

“怎麼,竟這樣淒冷?”羽菲終於上前兩步,走到剪月的墳前,注視著石碑上的字跡。

“內子,究竟是奴籍。”朝言嘆息一般說到。

若是一般的奴僕,死後還可入自家墳塋,或者配給小斯常隨,因都是奴籍,也可入夫家祖墳,可剪月一來無父無母,二來夫家乃官宦之輩,到頭來竟落得零落在外。

“是我疏忽了。”羽菲嘆一口氣,撩起襟袍在剪月墳前單膝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