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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霜隕細葉

我從睡夢中醒來時,見枕畔空無一人,僅餘淡淡的香氣,迷糊著坐起,揉揉眼睛,喚道:“蕭郎!”

一名小內侍聞聲輕手輕腳步入,隔著紗帳帷幔道:“紫萱姑娘早,因皇上閉關修行,太子殿下五更時分替皇上視朝去了,叮囑奴才轉告姑娘在昭文殿等待片刻,不要隨意四處走動,侯著殿下回來。御書房不同於後宮,只有幾套簡陋衣服,請姑娘將就著穿用。”

他退出偏殿外後,我掀開紗帳跳下床。

屏風側衣架上掛著一套粉綠色的羅衣,我將它穿好後盥洗梳妝,將長髮挽成一個簡單的髮髻,見那桌案花瓶內更換了一大束七葉海棠,隨手摘下一朵水粉色的海棠花插在鬢旁。

我剛剛轉身,聽見偏殿外響起幾名小內侍的急促聲音道:“奴才參見貴嬪娘娘!”

偏殿門開處,站立一名纖秀美麗的女子,她身著一襲素淡青色織染的衣裙,髮間僅插著一支鳳頭碧玉釵,一雙明眸彷彿能夠洞悉世間萬物,卻又帶著淡淡的憂愁。

這就是蕭統、蕭綱、蕭續的生母丁貴嬪。

她雖然是美人,也並非傾國傾城,且早已不復青春盛年,卻似一杯散發幽香的清茶,眉目間有著一種難以言傳的動人神韻。

我抬頭看向她時,她緩緩移步向我走過來,問道:“你就是太子在蘭陵遇見的姑娘?”

她的聲音溫柔動聽,還帶著幾分關切之意,並沒有皇貴妃的逼人銳氣。

我想到她是蕭郎的母親,學著侍女們的樣子對她福了一福,回答說:“我叫紫萱,家祖姓陶。這一次不是太子帶我回來,是我自己來皇宮的。”

她走近我面前,輕柔說道:“看來你對太子倒是一片真心了,此地是皇上與太子讀書批閱奏章之所,不宜羈留來歷不明之人,若是讓皇上察覺,恐會責怪太子,你隨我回映蘭宮去吧。”

我直覺她對我並無惡意,點了點頭,卻說道:“他讓我在此等候他下朝。”

丁貴嬪道:“不要緊,我會命人通傳他的。”

我跟隨在丁貴嬪身後,發現她身後跟隨的數名映蘭宮侍女都穿著粉綠羅衣,與我所穿衣飾一模一樣。

我們穿過御花園之時,我隱約看見一隊侍衛匆匆忙忙經過,似乎正在四處搜尋,四皇子蕭績身穿王袍、腳踏登雲靴,手執絳紫色摺扇向花園中走來。

我急忙接過身旁侍女手中的大團扇,說道:“借姐姐扇子用一用!”

那侍女只當我是怕熱,將團扇交與我,我低垂著頭,用團扇遮住大半張臉,混跡於映蘭宮侍女之中,蕭績並不容易辨認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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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遇見丁貴嬪,停下腳步行禮道:“兒臣參見母妃。”語氣雖恭敬,卻並不親熱。

丁貴嬪道:“原來四王爺回京城了,這麼一大清早帶著人進後宮來搜尋,難道是丟了什麼東西不成?”

蕭績語帶深意,說道:“母後昨晚召兒臣進宮時,兒臣確實不小心丟了件要緊的‘東西’,剛剛回稟了母后,母後吩咐兒臣在各宮中都找一找。”

丁貴嬪微笑道:“既然如此,你就慢慢找吧。母妃提醒你,太子那裡就不必去找了,東宮蔡妃賢德,訓導下人素有規矩,從不藏私,太子雖然不計較這些小事,只怕你父皇出關後得知此事,要怨責我們對太子不敬。”

蕭績似笑非笑道:“母妃所言極是,大哥向來只向外施捨物品,從不暗藏不應收納之物,東宮內只會缺少東西,決不會多出什麼來的。”

丁貴嬪並不理會他暗諷,帶著我們繼續向前走,我偽裝經過蕭績身旁時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目光依然注視東宮的方向,並無察覺。

一路來到映蘭宮前,我尚在思索蕭績那句“東宮內只會缺少東西,決不會多出什麼來的”,他此言意有所指,蕭統的那串佛珠十有八九被他拾獲,若是如此,他為何不將佛珠送還與東宮,且見到丁貴嬪時決口不提此事?他一定不會輕易將此珠還給蕭統。

蔡元姬與數名侍女等候在宮門前,見丁貴嬪歸來,屈膝恭迎,她依然是華服嚴妝,神情略帶憔悴,彷彿一夜未眠。

丁貴嬪回頭看我一眼,說道:“你隨我進來。”

她帶著蔡元姬和我進入內殿坐下,數名侍女奉上茶點後退出,偌大的殿中只剩下我們三人。

元姬端坐在上首左側,凝視著我。

丁貴嬪端起茶杯啜飲,說道:“你既是太子的人,在我這裡不必過於拘束,喚我一聲‘母妃’亦可,你先嚐嚐映蘭宮中的普洱茶味道如何?”

我依言喝了一口,覺得清甜甘冽,微笑道:“很好喝。”

丁貴嬪見狀,語氣委婉道:“你家中父母尚在蘭陵麼?當初又是如何與太子相識的?”

我答道:“我只有一個姐姐,前不久與她失散了,太子殿下在蘭陵祭祖之時曾經幫我解開過安吉公主的玄鐵鎖鏈,後來我去了鎮江,恰好又遇見了他,然後他帶著我一起在西湖別苑住了數日。”

丁貴嬪微微點頭,說道:“據我所知,大致情形確實如此。你覺得太子待你如何?”

我不知她所問何意,試著答道:“蕭郎待我很好。”

丁貴嬪道:“他是個重情義的人,自然會待你很好,你想入宮長伴他身邊麼?”

我搖頭道:“蕭郎對我說,我不適合住在宮裡。”

元姬神色微有變化,終究忍不住說道:“那你可曾想過,他如今身份何等尊貴,難道讓他時時刻刻為了你皇宮內外往返奔波,人在東宮、神思卻在千里之外?”

丁貴嬪示意元姬住口,對我道:“你深夜潛入皇宮,傳揚出去有損太子名聲,我向皇上奏請封你為東宮寶林吧。元姬剛剛有了身孕,太子身邊須得有人侍候,況且他至今無嗣,你若能為他多生幾個兒女,也是一樁好事。”

我略有躊躇,沒有立刻回答。

元姬接著說道:“你若是願意入東宮,從此以後,就要修身養性安心跟隨太子,我一定視你如姐妹。若是不能夠約束自己行為,不如及早放手,以免他日連累東宮,”她頓了一下,又道:“我將話說得如此明白,是讓你考慮清楚,以免異日後悔。”

我左思右想,猶豫不決。

皇宮並不是個好地方,我沒有信心像元姬一樣做個高貴端莊的皇妃,可是宮規決不能容許我和太子暗中來往,讓他長居宮外亦非長久之計,卻該如何是好?難道從此割捨與他的情緣?

元姬見我始終不肯開口,語氣清冷了些,說道:“你若是只求一時快樂逍遙,儘可另擇人選玩此風流遊戲,我們不會眼看著你迷惑引誘他,讓他墜入不可自拔之險境。”

忽然聽見一名侍女面帶喜色,手捧著幾個大禮盒,匆匆進殿稟報道:“三王爺回京城了,前來參拜貴嬪娘娘!”

丁貴嬪神情欣悅,應道:“世纘回來了麼?快請他進來。”

我聽說三皇子蕭綱前來映蘭宮,頓時暗叫不妙,欲要閃躲,一時卻找不到合適的理由離開。

正遲疑間,仰頭看見蕭綱身著一件鴉青色薄絲衣,頭戴三龍銀絲冠,手執一柄水墨畫摺扇,眉如短劍、眼若秋水,步履瀟灑進殿而來。

他正要拜見丁貴嬪,卻一眼就看見了我,頓時怔了一霎,隨後一個箭步衝過來,將我牢牢擁入懷中,帶著驚喜叫道:“紫萱!”

我急忙掙脫他的懷抱,說道:“不要……”

丁貴嬪見狀似乎頗為意外,急道:“世纘,紫萱是你大哥的侍妾,你不可如此無禮相待!”

元姬站起身看著我們,眼神高深莫測,似是了悟,卻帶著幾分無奈。

蕭綱似乎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如同那日在太湖蓮葉間泛舟之時一般,輕撫著我的背脊,說道:“總是莫名其妙失蹤掉……你去了哪裡?這一個多月來讓我尋得好苦!蘭陵、鎮江往返多次,都不見你的蹤影,你怎會在母妃宮中?”

我想起在驛館密林畔與他擁吻的情形,對他心懷愧疚,卻不想讓他再誤會,說道:“我……去了西湖別苑。”

他身軀一震,星眸中迸出幾絲精芒,用力扣緊我的肩膀,幾乎是怒吼出聲道:“大哥的西湖別苑!你是說,你一直和我大哥在一起?是他帶你來建康的?你們已經……已經……”

元姬聲音沉靜,說道:“三弟,她並非殿下帶來宮中,是昨夜翻越宮牆進來的。母妃有意將她正位為東宮寶林,即使你以前有什麼念想,事已至此,你還是將她放開吧!”

蕭綱旁若無人一般,對我說道:“紫萱,你曾經答應過我什麼?你應允我的婚約在先,大哥怎能如此搶奪我心愛之人?”

我驚嚇不已,連連搖頭道:“我從沒有答應過你的婚約!”

他俊面暗沉,似乎想說話,卻忍了下去,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我,那如火般的眸光灼得我的臉頰發痛,不得不合上雙眸。

他緊緊鉗制著我的手,既不說話,也不鬆開。

僵立良久,丁貴嬪將手中茶盞向桌案上重重一擱,嬌音微顫,呼喚著他的名字道:“世纘!你……還不放手麼?若是你大哥下朝來看見,成何體統!”

蕭綱如夢方醒,終於放開了我的手,跪地說道:“母妃,是兒臣認識紫萱在先,也是兒臣與她盟約在先!大哥在鎮江遇見了我們,才強奪了紫萱去的!兒臣決不能讓自己的妃妾嫁入東宮,求母妃收回成命!”

我見他口口聲聲咬定我曾經應允過他的婚約,忙辯解道:“是你誤會了,沒有盟約……”

他彷彿沒有聽見,徑自對丁貴嬪道:“母妃,兒臣與她確有盟約,”隨後向我看來,有意語帶闇昧,說道:“紫萱,蓮葉之間、桑樹之下,你我早已勝似夫妻……不是盟約,又是什麼?”

我百口莫辯,他所言雖然都是事實,但是在丁貴嬪與元姬聽來,彷彿就是我先與蕭綱暗度陳倉之後,在鎮江遇見蕭統,接著誘惑了他。

元姬昨日對蕭統所言的那句“此女面帶狐媚之色,看似柔美純真,日後必定淫奔無行”,在我腦海中一遍一遍迴響,她一定會將自己的相術推測告訴丁貴嬪,而她們眼前的事實恰好應驗了元姬的話。

丁貴嬪看向我眼神不再溫柔,聲音微微顫抖,說道:“世纘他從小聽話,一直敬重太子,卻為了你如此冒犯他,我不能將你留在太子身邊,你出宮去吧!你若是真心愛護著他,請你不要給他惹麻煩!”

她一語未落,一名小內侍驚慌失措衝進殿來,撲倒在地叩首,哭著說道:“稟貴嬪娘娘,大事不好,皇上提前出關了,將太子殿下關押在顯慶殿中,不許任何人靠近……”

這個訊息讓映蘭宮中所有人臉色驟變。

皇帝潛心佛法,為何突然提前出關?他一向鍾愛太子蕭統,為何將他關押起來?

丁貴嬪臉色煞白,幾欲暈厥,身子搖搖欲墜,幾名侍女急忙飛奔過來扶住她,喚道:“娘娘稍安!”

元姬強自鎮定,卻掩飾不住眸中的憂急之色,對那小內侍道:“你且起來,將探聽到的情形先說清楚。”

那小內侍一邊抹淚一邊說:“奴才一早跟隨太子殿下上早朝,突然聽說皇上出關,降旨詔見殿下,奴才跟隨殿下去了顯慶殿,等候了半日才知道,原來皇上今日清晨修行之時突然遇到魔魘,差一點就崩了聖駕……報恩寺的玄德方丈察看後,說是有人在佛堂中以靈物為祭品私設魔壇魘咒皇上,皇上大怒出關,下令搜查,在佛堂一間密室之內搜出了太子殿下的佛珠……”

我的呼吸幾乎停滯住,果然是那串佛珠!

蕭統贈與我的聖物竟然落入歹人之手,成為設計陷害他、離間皇帝對他的感情的有力武器,幕後指使者,除了郗後、董淑儀與蕭績,決不會是別人。

難道元姬的預言會變成真實?我註定是一隻“淫奔無行”的小狐女,只會給相伴之人帶來災難和禍害?

我眼角溢位大顆的淚水,向映蘭宮外衝了出去。

蕭綱見我再次逃逸,急忙追趕而出,卻被我遠遠甩在我身後,只得大聲喚道:“紫萱,不要如此衝動!父皇生性嚴厲,你不要貿然行事,反而害了大哥!”

我任由眼淚落下,回頭叫道:“我不會害他的!我一定不會害他的!”

他急喚道:“紫萱,你要去哪裡?你等等我!”

我耳邊僅餘呼呼風聲,心道:“我要去哪裡?自然是去揭穿那些謀害蕭郎之人的陰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