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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魂空薦夢

東方欲曉,曙光乍現。

蕭績雖然一夜未眠,依然神采奕奕帶我一起去城內最高的雲龍山觀看日出。他攜著我的手登上山頂最高處的落雁亭,小亭圓柱石欄小巧雅緻,四角飛簷斗拱,神似一隻欲展翅高飛的大雁。

天際閃爍出交錯迷濛的魚肚白色與淺藍色光影,遠處峰巒疊嶂,影影綽綽、撲朔迷離,整個城廓籠罩在一片深秋的霧氣中。過了不久,一輪旭日輝映著雲霞冉冉上升,霎時光照雲海,萬道金芒驅散雲霧,將人間大地照射得一片分明。

我在翠雲山時亦常觀看日出,卻遠遠不及此處風景優美,我被那瑰麗勝景所震撼,不禁拍手稱讚道:“徐州城的日出景色真美!”

蕭績舉目遠眺,帶著幾分豪邁之情,說道:“南國江山如此多嬌,北方蠻夷焉能不生覬覦之心?此次給鮮卑人一個教訓,讓他們知道大梁並非軟弱可欺,日後必定不敢再輕易前來挑釁!”

他身著戎裝鎧甲,劍眉英氣逼人,神態語氣不似皇子,更似一個威武的少年將軍。

我怔怔看著他,心中思緒卻百轉千回,暗自猜度皇后寫那封密信的用意。皇后究竟想要告訴他何事?這件事情與東宮太子又有何關聯之處?

他似乎發覺我神情恍惚,伸手將我拉近,低頭問道:“你陪我一夜觀戰,是不是覺得困了?”

我急忙搖搖頭。

他優雅地撇撇唇角,說道:“山上清靜無人打擾,如果困了就在此處歇一歇,我會保護你的!”

我被他重重一拉,猝不及防與他一起跌倒在小亭內的長椅上,他乘機環繞住我的腰肢,讓我依偎在他胸前,一種淡而優雅的麝香味道和溫熱的男子陽剛氣息頓時撲面而來。

我慌亂掙扎不迭,叫道:“好疼,你不要這麼用力拉我!”

他卻不肯鬆手,輕輕在我臉頰旁親吻了一下,柔聲道:“萱萱,你不畏艱險前來徐州告訴我機密軍情,這份心意我會永遠銘記於心,戰事了結我就迎娶你回王府……將來我若能如願以償,必定讓你母儀天下。”

我只覺他的話十分詫異,頓時聯想起皇后的密信,卻故意裝作不解,輕輕笑道:“惟有皇后才能稱為‘母儀天下’,皇宮內不是有皇后麼?難道你想讓皇帝續娶我做皇后不成?”

他銳利的雙眸中隱約泛出幽光,壓低聲音道:“我和你說正經話,不許頑皮胡說八道!當然是做我的皇后了,誰要讓你嫁給別人?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休想娶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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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意非常清楚,我不可能再裝聽不懂。

我微笑道:“你是說,你將來會做梁國的皇帝?”

他在我耳畔輕聲道:“對。南康王府內妃妾雖多,你才是我真心喜歡的人,我登基之時一定冊封你為皇后,好麼?”

我眼珠轉了一轉,嬌笑道:“我知道,你是故意哄騙我開心呢,如果要當皇帝,必須先要做成太子才可以。你如今連太子都不是,怎麼可能當皇帝?”

他被我輕描淡寫的口氣一激,果然按捺不住,帶著幾絲冷意道:“母後暗中早有安排,京城近日會有一場叛亂發生。御林軍中所有精兵強將都隨父皇御駕輾戰在外,東宮必定無計可施……只要京城有半點動盪不安,便是他無德無能之過!我此次大破北魏騎兵,再乘機收復壽陽,父皇必定龍顏大悅,母后會聯合數名老朝臣上奏廢掉大哥舉薦我為太子。”

原來如此。

皇后趁北魏來襲之機在京城對太子蕭統下手,暗中勾結一些大臣進行“宮變”,故意製造出一幕幕混亂,造成太子無能監國的假象;“破敵宜早”,是告知蕭績儘快大破北魏,樹立自己的威望。

那一幹與皇后勾結串通的朝臣一定會紛紛上柬,以太子懦弱無能、四皇子在危難之中挺身而出救國救民於水火之中等等說辭,請求皇帝廢立太子。

上次在御花園中我已有察覺皇帝蕭衍對太子的信心開始動搖,屢次提及所謂“佛珠”之事,似乎不再全心全意信任太子。蕭績與蕭綱因我而起紛爭之際,皇帝不問具體情由就將我許給了蕭績,足見心中對他的偏袒和溺愛,若是再有人推波助瀾將他與太子二人的優劣之處相比較,太子的東宮地位還能保持多久,實在是未知之數。

我注視著四皇子蕭績俊美的側臉,心中卻泛起一陣陣寒意,他與太子本是親兄弟,待人待己的態度竟然如此大相徑庭。

太子蕭統惟恐他在徐州禦敵時孤立無援,設計避開敵人的暗算,籌集了一大批精細糧草送與蕭績;而蕭績為了謀奪皇儲之位,竟然不惜與皇后密謀陷太子於危難之中,乘機落井下石,企圖藉助前立下赫赫戰功之勢一舉取而代之。

他心中或許早已沒有兄弟手足友愛之情,只剩下“利益”二字。他高傲跋扈,對自己的能力極具信心,似乎從未想過要倚仗兄弟們的幫助獲得勝利,也不想幫助任何人。

二皇子蕭綜、三皇子蕭綱又何嘗不是如此?倘若今夜南軍戰敗、徐州城破,蕭績葬身城中之時,他們決不會派遣一兵一將前來救他的性命。

難道梁國的所有皇子都是如此互相算計、各懷心思?

難道他們之間只剩下爾虞我詐、冷酷無情?

難道沒有人是例外?

如果還有一人能夠坦誠無私對待所有的兄弟,能夠用一顆關懷友愛的心包容他們的過失,這個人一定是太子蕭統。

他生活在狼群中央,處境其實無比艱難,即使他想做一隻溫順的羊也未必能夠如他所願,如果他不積極應變,就只能任人宰割成為群狼的盤中餐和無謂犧牲品。在這種險惡的鬥爭環境下,他那種翩然出塵的高潔氣質、那顆謙和穩重的寬容之心,更顯得彌足珍貴。

我想到京城的叛亂,心中焦急如焚,不知太子是否能夠從容化解這場人為的“叛亂”?

蕭績見我眼神飄忽、坐立不安,輕撇唇角道:“看來你在山上定是睡不著了,想回府去麼?”

我求之不得,急忙點頭。

我們回到府邸中,幾名侍女立刻走近蕭績,舉手幫他換下戎裝。

一名清秀伶俐的侍女替他整理著衣襟袍袖,嬌聲說道:“奴婢恭喜四王爺此戰大勝,王爺聲名威震天下,北方賊寇想必再也不敢前來擾亂中原了。”

那侍女頗有幾分動人之姿,視蕭績的眼神中帶著脈脈嬌羞,與他的身體相接觸時亦不似別的侍女那樣有意矜持迴避,我料想蕭績來徐州未攜帶侍妾,他們二人之間必定有些瓜葛,假裝沒看見。

蕭績換好衣服後向我瞥了一眼,唇角掠過一抹淺笑,對那侍女道:“給王妃取幾套衣服來,她穿著這套衣衫不倫不類,還是換回女裝好些。”

那侍女急忙應聲退下。

我見他說我“不倫不類”,而且多日不曾照過鏡子,急忙奔跑到銅鏡前仔細端詳,鏡中人長髮垂肩,略微有些凌亂,臉頰上的汙垢尚未完全清除乾淨,身上穿著一套褐色的男子服飾,袍角還帶著點點泥汙,容貌和服裝確實極不協調,與那晚皇宮內身著綠色低胸紗裙的少女簡直判若兩人。

蕭績姿態悠閒,端坐在木椅上,對我說:“你雖然尚未正式嫁與我,我早已命他們以王妃之禮相待你。你既然前來投奔我,就不必再回尼姑庵去了,你若是不怕戰場艱險,就陪著我在此吧!”

我前來徐州本是為了提醒他小心遭二皇子暗算,見他不但心中早有防範,而且氣勢如日中天、一舉破敵,足以自保,正欲和他提及告辭之事,見他說出挽留之言,料想對他直言必定會被他拒絕,只對他道:“我想歇息一會兒。”

他看著我在紗帳內躺下,撫摸著我的髮絲叮囑道:“你安心歇著,我去前廳商議幾件事情,你若是醒來就命人通報我。”

我透過薄薄的紗帳見他那淡紫錦衣的背影逐漸遠去,心道:“謝謝你對我的一番誠意,可我心中牽掛的人終究不是你。你的安危如今用不著我擔心,我不用再留下了。我不能再回蓮心庵去,莫若返回京城,看看皇后究竟使了何等手段對付太子。”

我合眸假睡了些時候,聽見一名侍女輕輕走進來,將準備好的衣飾放在木椅上,向我說道:“奴婢參見王妃,這些衣服是徐州城內最好的綢緞莊中取來的,請王妃挑選使用。”

我遠遠聽見城中一片熱鬧嘈雜之聲,問那侍女道:“外面在做什麼,如此喧譁?”

那侍女道:“四王爺下令城中設宴犒賞三軍,讓大家不必拘束,盡情玩樂一日。彭城的二王爺來了,還帶了一班會舞劍的兵士助興致賀呢!”

我聽說二皇子蕭綜前來徐州,含糊應了一聲,繼續裝睡。

那侍女離開房間,反手輕輕帶上門,我立刻跳下床,挑選了一襲松香綠色的夾襖羅裙穿上,悄悄利用隱身術溜出房間之外。

我走過廊簷下時,隱約聽見蕭績的笑語之聲,似乎正與數人把酒言歡,忍不住透過敞開的軒窗向廳內張望。

廳內果然設有一席酒宴,蕭績端坐於主位上首,兩名佩帶刀劍的侍從站立在他身後,席間兩側所坐之人正是二皇子蕭綜與一身衛兵打扮的安吉公主,蕭綜表情溫厚、沉默寡言,倒是安吉公主神采飛揚,不停與蕭績說話。

蕭績放下手中的玉杯,向安吉公主說道:“多謝你和二哥前來徐州致賀助興,你帶給我的禮物呢?”

安吉公主湊近他撒嬌道:“我特地從京城趕來給諸位哥哥助陣加油,四哥將北魏賊寇打得落荒而逃,父皇自然少不了嘉獎你。你卻這般小器,不但不肯答應分禮物給我,還想要我的禮物麼?”

蕭績對她態度親密和善,並不似對待兄弟一般咄咄逼人,笑道:“聽說你們帶了一班舞劍的戲子來,趕緊拿出來吧!”

安吉公主杏眼流波,將桌上酒壺向一個稍大的玉杯中傾倒了滿滿一杯,遞送到他面前道:“四哥先喝了這一杯,劍舞隨後奉上。”

蕭績劍眉微挑,毫不猶豫接過酒杯一口飲盡,說道:“我喝完了,不要再藏了,叫他們上來吧!”

安吉公主見他飲下那杯酒,擊掌三下,十幾名手持短劍、身穿樂伎服飾的男子迅速出現在廳內。

幾乎就在他們進入大廳的一剎那間,只聽“豁啷”一聲脆響,蕭績手中的羊脂玉杯摔碎在地,他一手捂住胸口伏在桌案上,臉色遽然變得蒼白無比,一面怒視著安吉公主,一面掙扎著說道:“毒……六妹……”

他說出那幾個字後,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我驚見廳中遽生此變,急忙飛身至他身旁察看,見蕭績昔日俊美的面容蒼白中微微泛青,唇角有淡淡的一縷血絲溢位,分明是中了劇毒之兆。

蕭績昔日本是孤傲俊魅之人,我見他此時緊閉雙眸、奄奄一息,心中不由掠過一陣痛楚,他雖然不是一個好人,至少他在我面前並沒有做過一次真正的壞人,他其實可以稱得上是我的好朋友。

我忍住眼淚彎腰蹲下,輕嗅那只打碎的玉杯上殘留的毒藥氣息,心中頓時更加難過,那些毒藥系世間最毒的五種劇毒混合而成,根本無藥可救。

我雖然是一隻修行了千年的狐狸,可我的道行依然很淺,當時若不是依靠阿紫求來的“相思子”,我不可能幻化為人形,憑藉我的法力亦不可能幫蕭績驅除體內劇毒。

可是,難道我就這麼眼睜睜看著蕭績在我眼前死去?

廳中人等早已劍拔弩張,蕭績身後二名侍從大驚失色,急忙抽劍護衛在他身前,其餘侍從見安吉公主公然以毒酒謀害蕭績,紛紛亮劍趨近席前,大呼道:“四王爺!”

那些劍舞男樂伎亦非等閒之輩,如同穿花蝴蝶一般迅速奪下了廳中數人手中刀劍,將他們制住動彈不得。

二皇子蕭綜拉著安吉公主後退數步,冷冷開言道:“統統將兵刃放下,本王饒你們不死!”

廳中一名侍從面帶憤恨之色,怒斥道:“屬下今日拼死亦要為四王爺討還公道!二王爺與四王爺雖有舊恨,無論如何總是同胞兄弟,為何利用六公主對四王爺下如此毒手?除非你將徐州城中兵士全部殺盡,否則皇上一定會知道,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他話音未落,蕭綜眼神示意那侍從身旁樂伎,那人手起劍落,削下了侍從項上人頭,鮮血飛濺至畫屏之上。

安吉公主道:“二哥,我們的敵人是北魏,只要這些奴才肯歸順追隨你,依我看倒不必殺盡他們!”

蕭綜回望她一眼,語氣柔和道:“此人胡言亂語,誣衊本王利用你毒害四弟,四弟系父皇愛子,而且人命關天,本王怎能讓你承擔如此大逆不道、泯滅天良的罪名?四弟不過是多飲了幾杯暈厥過去罷了,這些奴才們未免過於大驚小怪!”

安吉公主鎮定了一下,向那些侍從說道:“你們聽好了,此事與二哥無關,本公主會一力承擔。如今四哥不在了,你們跟隨二哥一樣上馬征戰、一樣加官進爵、一樣還是梁國的子民,何必執迷不悟?二哥對待將士一向寬容,你們不如跟隨二哥吧!”

蕭綜環視廳中諸人,冷冷道:“或許你們有人暗想將今日情形告知父皇,試問父皇會相信本王和六妹,還是相信你們這些奴才?願意追隨本王者,向前走一步!”

他說出此言,果然有一人向前試著走出一步,說道:“奴才家中尚有父母高堂,願意追隨二王爺驅除北魏賊寇!”

蕭綜不動聲色,問道:“你今日在廳中見到了何事?”

那人略加思忖,應聲答道:“徐州城中混進了數名北魏奸細,一直潛伏在四王爺身邊,企圖趁攻城之機裡應外合。豈料四王爺足智多謀,昨夜將北虜蕩滅,他們懷恨在心,乘二王爺六公主前來致賀在此圖謀暗殺諸位王爺,二王爺命屬下等人將他們一舉拿下了!”

安吉公主嬌笑出聲,擊掌讚道:“不錯,比我們所想的還要好。就是這樣,你過來吧,二哥日後一定不會虧待你的父母!”

那人走過之後,接連又有幾人遲疑著跟隨而出。他們明明知道自己一旦作為“目擊證人”的作用完成後決不會有好下場,卻依然選擇了這條臨時的活路,或許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剩餘的數名侍從面帶憤恨之色,互相對視一眼,紛紛向前撲倒撞向那些樂伎手中短劍,血濺當場。

我不忍心再看下去,心中仍然抱著一線微弱渺茫的希望,施展出渾身解數,利用隱身術加障眼法,帶著昏迷不醒的蕭績一起縱身逃出府邸之外。

我趁人不備在軍營內盜取了一匹馬,見城門處不再禁止通行,立刻策馬一徑衝出城門外。

只聽見一名守城門兵士大聲驚叫道:“有馬匹走失了!快追!”

另一名兵士不屑一顧道:“四王爺麾下多的是精良馬匹,區區一匹馬而已,丟了便丟了,有什麼好追的?由它去吧!”

他們只當是馬匹野性發作自行走失,沒有追趕我,我迅速策馬揚鞭,帶著蕭績離開徐州城,向郊外賓士而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