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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小璃兒懷中抱著一隻青花鈞窯大瓷瓶,她每日清晨都會前往御花園採摘新鮮的當季鮮花插入瓶中觀賞,昨日她取回數枝凌雪盛開的紅梅,如今再看那瓶中,不但花朵全落,連枝幹都盡數枯萎。

梅花的花期甚長,即使將新鮮的花枝摘下供入瓶中以清水養植,亦能存活至少十日之久,這種情形著實異常。

我坐起問她道:“御花園中的花樹呢?難道皆是如此麼?”

小璃兒急忙點了點頭,說道:“奴婢才從御花園回來,各宮採花的宮人都看見了,所有梅花樹,都和這瓶中的梅花一樣!總管公公已將此事稟報映蘭宮丁貴嬪娘娘了。”

我隱隱有一種極為不詳之預感,恰在此時,突然感應到了一聲青蒿的呼喚,那聲音極其微弱,彷彿氣力耗竭一般道:“紫萱……出宮來……我在城外十里野丘。”

我立刻坐起整理妝容,小璃兒欲依照往常一樣為我梳理高髻、插上簪環,我心神不定,不願耗費時間煩瑣裝飾,向她擺擺手示意不用梳髻,迅速更換好衣裳向殿外走去。

行至城外十里處,我凝眸四顧,見四野荒涼,並無明顯可見的高大山坡,僅有幾處破敗的古墓上生枯枝蔓草,頗似凸起的土丘,土丘上覆蓋著一層白雪,雪中卻有絲絲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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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頓覺不妙,再無猶豫,沿著血跡向那古墓走過去,伸手撥開纏繞糾結的枯藤枝蔓。

青蒿果然在其中,此時化身為狐形,青色的身軀上尚有數處傷口向外溢位鮮血,昔日柔順美麗的狐毛凌亂不堪,美麗的眼眸失去了昔日的靈動與嫵媚,她看見我時,又發出一聲微弱的呼喚。

我從未見過青蒿如此萎頓邋遢,她在向來注重自己外表,是翠雲山中最愛美也最懂得打扮自己的小狐狸,眼前所見讓我的眼淚霎時溢位眼眶,顫抖著雙手將她從冰涼的雪地裡抱起來,哽咽著問道:“青蒿,你怎麼了?”

她軟軟伏在我掌心,似乎若無其事一般道:“昨晚……綠萼與我……我們在後山又打了一架……蕭綸看見她重傷了我,也看見了我們的真身……綠萼傷了他……毀了京城所有的梅花樹……”

她氣息微弱,勉強說完了事情經過,又道:“紫萱,綠萼此次與我以命相拼……她擊碎了我的聚神丹,我大概活不成了……我沒有料到她會如此恨我……”

所有的妖狐族小狐狸都會有一顆修煉所用的丹丸,能夠凝結天地日月之精華,亦是我們賴以生存的法器,小狐狸若是失去聚神丹,不但會法力全失,而且很快會因失去天地靈氣庇護而變成普通狐類,無法再長生不老,至多延續幾年生命就會死去。

我含淚觸控青蒿的頸項,果然感應不到聚神丹的存在,綠萼出手竟然如此不留餘地,以青蒿此時重傷的情形,隨時都可能殞命。

我抱緊了她,眼淚簌簌而落,說道:“我怎樣才能救你?我喚我媽媽下凡間來吧,或者,讓她帶我們回翠雲山去!”

青蒿眼神倔強,搖頭拒絕道:“不用了……我沒有聚神丹,紫姨縱然來了也救不了我,她還會將你提前帶走的……你和蕭統所剩的時間並不多,好生珍惜吧,不用作徒勞無功之事。”

我見她傷口依然在不斷溢位鮮血,不再猶豫,握住她的小爪將法力源源不絕輸送給她,問道:“蕭綸情形如何?綠萼呢?”

她精神略微好轉了些,輕輕對我說:“蕭綸受我之累,為我擋住綠萼的致命一招而昏厥,恐怕再也無法醒來。綠萼將千年修行毀於一旦……早已魂飛魄散了。”

我心頭巨震,青蒿寥寥數語,昨晚的情形如在眼前。

綠萼午時躲藏在山石後,見到了六皇子蕭綸與青蒿的親暱舉止,她性情孤傲執著,見青蒿有意破壞她與蕭綸的感情,夜間相約青蒿至後山一見,卻不料二人打鬥之時蕭綸跟隨青蒿而至,同時窺破她們的身份分別是花妖與狐妖。

蕭綸挺身而出護青蒿,更讓綠萼心生嫉恨,下決心置青蒿於死地,卻不料她的致命一掌傷的卻是蕭綸,萬念俱灰時頓生於青蒿同歸於盡之念,以致釀成如此慘烈結局。

我用指尖撫摸理順青蒿的狐毛,垂淚暗道:“我早勸過你不可如此奪人所愛,綠萼與普通女子不同,她冷豔孤傲,怎堪忍受蕭綸對她負心薄倖?你雖然以遊戲人間之念與蕭綸相處,綠萼卻不知你的性情,以為會從此永失所愛,怎能不痛恨你報復你?”

心中雖如此想,卻不忍對她說出這番話,見青蒿悽慘衰弱之狀,只覺無限心痛。

她並未堅持太久,便因氣力衰竭而昏迷不醒。

我抱著她仰望蒼穹,翠雲山地處東南,高達萬丈,青翠的山巔皆被層層雲霧所覆蓋,迷茫不清。

我曾經害怕阿紫出現帶走我,此時此刻,我卻強烈盼望著阿紫能夠得知我們在人間的情形,離開西王母的瑤池前來救青蒿,雖然我知道阿紫到來之時便是與蕭統離別之期,只要她能夠救活青蒿,我願意跟隨她返回翠雲山。

可是,青蒿此時危在旦夕,阿紫卻不知身在何處。

在人間,我能夠尋覓誰前來救她呢?

就在我悵惘躊躇之際,我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人在窺探著我,我略微側首回眸,一個熟悉的俊挺修長身影躍入眼簾,他身穿一件黑底暗雲紋的錦袍,手中青色油紙傘遮擋著雪花。

我見三皇子蕭綱在此時此地出現,心頭疑惑頓生。我每次私自出宮竟然都會“湊巧”遇見他,真的是巧合嗎?還是因為京城之內遍佈著他的眼線,只要我不是隱身行走,就會有人發覺我的行蹤而密報給他?

若真如此,蕭綱的勢力在京城絕非往日可比,他暗中所佈置的一切,較之昔日四皇子蕭績只恐更加有過之而無不及。

蕭綱的眼眸如晨星一般燦爛,他走近我幾步,直視著我懷中血跡斑斑的小青狐,輕輕說道:“萱兒,你若想救她,我可以設法。”

我自從得知蕭綱手腕上鐫刻有剋制妖狐族的“鎖妖咒”之後,每次看見他都會不寒而慄,下意識後抱緊青蒿後退一步,將信將疑地問他道:“你有辦法救她麼?”

蕭綱掠至我身旁,低聲道:“當日在蘭陵若非她有意相助成全,我怎能與你相遇?算起來她尚且有恩於我,我一定會盡力救她,張天師昔日既然能夠窺破你們的來歷,想必能夠醫治你們。”

我低頭窺見青蒿氣息微弱、身上傷口血流不止,此時又沒有別的良方醫治她,無奈之下點了點頭。

蕭綱見我應允,聞言向身後侍從道:“取錦氈來,將這只小青狐帶回王府,讓幾位法師看看。”

那些侍從取過一塊柔軟的潔白羊毛錦氈,我將昏睡的青蒿輕輕放在上面,卻依然抱在懷中,不肯輕易交給他們。那侍從本欲接過青蒿,見我如此,不覺抬頭向目光蕭綱請示。

蕭綱察覺我有防範之意,向我道:“我絕不勉強你相信我,你若是不願讓她跟隨我回去,就只能眼看著她喪命於此了。”

我雖然並無把握張天師能夠醫治青蒿,但是總勝似毫無希望,我惟恐蕭綱袖手不理此事,忙道:“我相信你!青蒿她被綠萼打傷,支援不了太久,你速帶我們去見張天師吧!”

蕭綱聞言,神色微微一動,輪廓分明的俊秀面容掠過一絲怪異的神色,輕聲反問道:“你們?你願意陪伴她一起隨我回晉安王府麼?”

我一心救治青蒿,並未細想他話中含意,匆匆忙忙點頭說:“我們一起去,快走吧!”

我們一行數人來到蕭綱的王府大門前,蕭綱躍下馬背,我跟隨在他身後進入府中,見亭臺樓閣皆玲瓏精巧,既有別於四皇子蕭績南康王府的富麗奢華,亦不同於六皇子蕭綸邵陵王府的幽深別緻,幾乎可與東宮清雅景緻媲美。

他帶著我們穿過一帶曲曲折折的長廊,行至東側廂房前時,幾名身著淺褐色道袍的法師向蕭綱行禮,其中一人正是我昔日曾經見過的張天師,蕭績薨逝後,他便投靠了蕭綱。

張天師向我看了一眼,向蕭綱躬身道:“小道所畫‘鎖妖咒’,三王爺覺得合用麼?”

蕭綱示意他看視青蒿,說道:“昨夜花妖肆虐京城,毀壞梅花樹時傷及了她。”

我心中十分厭惡此人,卻因青蒿之傷有求於他,不得不對他和顏悅色道:“請你幫忙看一看,我姐姐是否還有救?”

張天師接過青蒿仔細察看片刻,對蕭綱道:“青狐隨身法器被毀,受傷甚重,即使救她醒來,亦與普通狐類無異,不能存活太久。”

他所言確是實情,可是,無論青蒿能活多久,我都要盡力一試,至少讓她安然渡過眼前災劫,不至於傷重慘死。

蕭綱見我泫然欲泣,向張天師道:“你速去施法吧,先醫治好她的傷再說。”

張天師等人小心翼翼接過青蒿進入法室中,我站立在廊下不停向內張望,天空的雪花愈來愈大,紛紛揚揚灑落在我的肩上。

蕭綱靜靜佇立了片刻,向我說道:“這裡站著太涼,花苑中有一個暖閣,我們去那裡等候她吧。”

我並未表示反對。

暖閣建在花苑的假山頂,我們拾級而上進入閣中,王府中侍女早將香茗、美酒、果脯點心之類擺設好,石桌上琳琅滿目。

我無心品嚐那些美食,坐在石桌畔,目視閣窗外如柳絮飄飛一般的雪花,心思遊移不定。

突然聽見蕭綱斥責侍女道:“為何將此物拿上來?速速撤下。”

我側過頭,見蕭綱面帶不悅之色,那名侍女慌亂不迭撤走一盤葡萄果脯,微覺奇怪。

蕭綱待眾侍女退出閣外,才輕聲對我道:“王府中物品粗陋,想必遠遠不及東宮。你既然不喜歡吃葡萄,就嚐嚐這些松子、榛仁也好,讓我得以略盡地主之誼。”

我腦海中頓時憶起昔日與蕭綱同遊仙人湖時不肯品嚐葡萄果粒之事,卻未曾想到他如此細心,竟然還記得這些情景,心中微覺感動,不由抬眸向他看過去。豈料恰在此時,蕭綱亦向我看過來。

他靜靜凝視著我,眸中似有千言萬語,我只覺渾身不自在,急忙轉過臉不再看他,閣中氣氛一時無比尷尬。

他靜默了一霎,緩緩走近我身邊,低聲問道:“萱兒,還記得……我贈你那雙墜著小蜻蜓的繡鞋麼?”

閣窗外,大雪依然紛飛不止。

蕭綱在我毫無防備之際,伸手擁緊了我,順勢將我按壓在暖閣內的繡榻長椅上。

他溫熱的氣息伴隨著蘭麝之香絲絲拂過我的面頰,在我耳畔輕聲道:“你曾答應過我會遂我心願,今日既然有此大好機會,又何必等到明年春天?你不必怕,此事僅有你知我知,大哥他決不會知道的……”

我的雙手被他握住,因被他手腕上符咒所鎮使不出法力,既羞又急,見他強行解開我的衣裙,只得不停左右閃躲,支吾著說:“我們已經說好了,明年春天我會陪你出遊的,你現在不可以反悔!”

蕭綱溫暖剛硬的身軀緊貼著我,眸中透出渴望與眷戀的光芒,雖然沒有進一步的舉動,卻抱著我不肯放手,低語道:“你以為我只想得到你一次就滿意了麼?你本該是我的人,一直都該是我的!終有一日……終有一日,我會讓你知道,誰才是你的夫君!”

我見他並未對我逾矩,稍稍松了口氣,見閣外大片雪花飄揚,為了誘哄他放開我,故作驚訝歡喜之態叫道:“你快看,好美的雪花!”

他仰頭看見大雪紛飛如蝶舞,果然放開了我,起身走到閣窗畔欣賞雪景。他似乎微有所感,思忖片刻後輕聲吟誦道:“鹽飛亂舞蝶,花落飄粉奩。奩粉飄落花,舞蝶亂飛鹽。”

此詩暗藏迴文,我不禁暗自佩服蕭綱的才思,同時暗暗想道:“蕭郎秉性持重,筆法多為清雅抒情之作,向來不寫這等文辭豔麗的詩詞,改日若是能夠誘哄他似蕭綱一般寫一首宮體詩,不知會是何等佳作?”

蕭綱見我神情歡悅,不覺微露笑意。

15 雲垂多作雨

恰在此時,閣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響。

我與蕭綱同時向閣門開處看去,見一人肅然而入,他身著月白色錦衣,寬大的袍袖上刺繡著金龍,神態端莊優雅,明眸靜靜注視著我們,身後卻並無侍從跟隨,僅是一人前來暖閣。

蕭綱見蕭統突然而至,搶先說道:“小弟不知大哥今日蒞臨晉安王府,不曾出府門迎接大哥,請大哥原諒!”

我微覺驚訝,蕭統竟然如此迅速發現了我離開雲華殿,隨後尋覓而至,卻因在此處見到他暗自歡喜,顧不上整理凌亂的衣襟和釵環,走到他面前溫柔嬌喚道:“蕭郎!”

蕭統並不看蕭綱,輕輕握住我的手,低聲問:“你怎會來到三弟府中?可以隨我回宮去了麼?”

我早已料知他會詢問其中緣由,思慮片刻後雖然有了主意,卻十分擔心蕭綱所言與我的解釋不相符引發他的疑心,一時頗費躊躇,不知如何回答。

我隨蕭綱來晉安王府本是為了讓張天師嘗試醫治青蒿之傷,卻無法對蕭統解釋為何青蒿的傷惟有張天師能治。況且昨晚之事還與綠萼梅花有關,若說青蒿被異類花妖所傷,她的來歷豈非同樣惹人猜測?我若是隨口編造一個謊言敷衍他,他向來聰警睿智,一定會發現其中破綻。

蕭綱神情鎮定,說道:“大哥來得正好,小弟且去看看皇嫂那只心愛寵物是否被他們救活了,若是復原如初,皇嫂即刻就可以將她帶回東宮去。”他說完此言,移步向向閣門處走去,將門扉虛掩上。

我見蕭綱遵循著與我的約定,並未在蕭統面前透露我的真實身份,不由松了一大口氣。

暖閣中並無閒雜人等,僅剩下我與蕭統二人。

他凝眸注視著我,很久很久都不開口說一句話,美玉般的面容雖然平靜無波,明眸卻帶著一抹黯影,眉心浮現一絲昔日從未有過的銳利感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