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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我似懂非懂,親他的臉頰說:“我才不管誰當皇帝,我只要和蕭郎在一起!”

蕭統眼神中流露出寵溺,溫柔低語道:“我們馬上就回京了,昨夜你一直不停玩鬧……都不曾好好歇歇,小心累著腹中皇兒,乘著機會歇息片刻吧!”

我伏在他懷中安睡,只覺無限甜蜜安全,不久就漸漸睡著。

馬車在一所宅院前停下時,我揉了揉眼睛,茫然看向蕭統。

蕭統將我橫抱下馬車,行進院落之內,我看清了四周的環境,並非東宮,似乎只是一所普通宅邸,雖然不及宮廷華麗,卻整潔幽靜、樹木蔥蘢掩映,別有一番動人景緻。

蕭統徑直將我帶進房間內,輕放在床榻上,才道:“此處是謝侍郎的別業,亦算是你的家了,你安心在此住幾日。我先將與魏國議和之事辦理妥當,再入宮覲見父皇,然後帶你一起返回鎮江。”

我懵懵懂懂問道:“我們不回雲華殿麼?那是我們的家,還有那一片相思湖水……”

蕭統搖搖頭道:“今生今世我決不讓你再踏入宮廷半步,決不再讓任何人傷害你。我們不會再回去了,我就在此處陪伴著你。你喜歡相思湖,我們去鎮江以後,就在湖畔結廬而居,好麼?”

我滿心歡喜,點了點頭。

入夜時分,徐徐微風掠過庭院,隱約傳來蘭草的清新香氣。

書房內燈火通明,蕭統一人獨處於書房內,書寫送往諸朝廷大臣的信,讓他們聯名上書陳明與魏國結盟之利害,並且準備修書一封,以“性好山水、離宮日久,東宮之位不宜懸空”為由,向皇帝請辭太子之位。

我替他磨好徽墨,在他身邊侍候。

蕭統書寫了片刻,抬頭對我溫柔說道:“紫兒,去歇息吧。春寒料峭,我今晚須得將這些信函都寫好,你不要在此久站。”

我在他身旁蹲下,搖搖頭說:“我不累!我想在此陪伴蕭郎。”

他停下手中墨筆,站起身道:“你若不肯乖乖聽話,我就只有將你押回房間去了。”

我被他凌空抱起,摟著他的頸項嬌笑出聲,說道:“蕭郎若親自將我押回房間,今夜恐怕一個字都寫不出來呢!”

蕭統微微一笑,並不堅持送我回房,將我輕輕放下地,我惟恐耽誤他的正事,於是不再吵擾他,悄悄退步而出,將書房門合攏。

謝府別業中僕人侍女並不多,我行至庭院中,僅有一名侍女向我走來,詢問道:“娘娘此刻回房歇息麼?”

我見此時月上柳梢,時候尚早,心中思及一事,問她道:“此處距離靖惠王府有多遠?”

那侍女道:“不遠,靖惠王府就在東街,距離此處轉過兩條街巷即是。”

我早有心乘夜一探靖惠王府,聽說距離甚近,料想一個時辰足夠我來回,蕭統一定不會發覺我出門,遂向她說道:“我在庭院中隨意走走,你不用跟著我了。”

那侍女稱“是”,快步離開。

我見庭院內四周無人,輕輕縱躍圍牆,按她所指點的路徑,向東街靖惠王府而去。

14 江風卷簟涼

我臨近靖惠王府不遠,就已聽見歡歌笑語、鼓樂吹打之聲,絲竹管弦聲飄數丈,美酒芳香隨風撲鼻。

我躍上靖惠王府的屋簷,見一座高樓之上燈火通明,隨即勾住一根樹枝向樓閣中張望。

那樓閣四面金雕玉砌,几案之上所用器皿無不繫上好金銀玉石精雕細刻而成,連一把小小的唾壺亦是白玉所制,呈蟾蜍之狀,形態栩栩如生,蟾蜍張嘴之處便是唾壺入口,桌案上那些盛放菜餚、果碟、點心之類的金盤,皆光華璀璨、花紋精緻細密,即便是皇宮之中亦難得一見。

樓閣中所燃並非尋常燭火,卻是南海獨有的“蒺藜香”,不但光芒更亮,且散發出幽幽香氣,令人聞之欲醉,與樓閣中侍女們身上的香粉氣息混合後,自有一種迷人心神的蠱惑力量。

那些侍女皆身著若隱若現的各色輕紗,姿態嬌嬈撩人,她們的眸光含情脈脈,投向樓閣上方一張臥榻上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年約四十開外,體格健壯魁偉,相貌堂堂,身著一件金色輕袍,扣袢微散,露出結實的胸肌,懷中擁著一名美貌女子。

那美人正將手中酒杯送至他唇邊,撒嬌道:“快喝了這一杯,人家再和你商議正經事!”

男子語帶戲狎之意,輕捏她的臉蛋道:“我們昔日所為之事,那一件不正經了?你如此催促我喝酒,莫非是惦記著你那駙馬,想早些回駙馬府去不成?你若是想他,不如將他召喚來此,我們大家一起玩樂,豈不更加逍遙?”

那美人含嗔瞪他一眼,語氣頗為不屑道:“喚那塊不解風情的大木頭來此地?無非是讓我生氣罷了,誰會惦記著他!昨夜他還想入府見我呢,你猜我想了個什麼妙招兒將他給擋了回去?”

男子“哦”了一聲接酒飲下,興致勃勃追問道:“你且說來聽聽看!不知我們的長公主如何設計消了駙馬的貪色之念?”

那美人轉過頭將酒杯放置在玉石桌案上,我乘她轉身之際看清了她的臉,赫然竟是蕭統長姊,郗後親生長女,永興公主蕭玉瑤。

我雖然不太懂得人間禮儀,近日耳濡目染,卻也知道大概,心中頓時驚訝不已。

那金袍男子在靖惠王府中以姿態優遊,想必是此間主人靖惠王蕭宏無疑,可是,他身為皇帝蕭衍同胞六弟,卻與蕭衍的親生女兒、自己的嫡親侄女永興公主勾搭成奸,如此不顧廉恥,實在不可思議。

永興公主媚眼如絲,依靠在蕭宏胸前,嬌滴滴說道:“昨夜,我得到信兒知道他會前來,早將房門都關好了。我且命人寫了一張大字,用硃筆書上他家逝世令尊的尊諱,張帖懸掛在大門板上!他縱然有滿腔興致,只怕也煙消雲散了!”

蕭宏聞言,擊掌數下,大笑出聲道:“妙哉!妙極了!還是我的小瑤兒聰明,如此一來,你那駙馬可就無計可施,只怕一年半載都不敢再來公主府邸求見你,懇請‘敦倫’之事了!哈哈,當真是妙極了!”

永興公主神態高傲,對蕭宏秋波暗送,說道:“這個沒用的蠢材廢物!本公主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噁心,他若永遠不來才好呢!”

蕭宏開心不已,舉杯說道:“來,讓我們為了公主的妙計再幹一杯!”

永興公主飲下一杯酒,伏在蕭宏懷中,二人調笑無忌,笑成一團。

我驚得目瞪口呆,實在難以相信這美貌公主用心如此惡毒,蕭氏皇族的其他公主雖然頑皮嬌縱,卻還沒有到這般肆意胡為的地步。永興公主為了避免駙馬強行進入自己房間,竟然用硃筆寫上駙馬亡父的名諱,不但是對故人的極大侮辱,更是對駙馬的故意恥笑和打擊。

蕭統竟然會有這樣的親姐姐,不得不讓人慨嘆“龍生九子、種種不同”, 永興公主那駙馬的忍耐力亦著實驚人,受此侮辱竟還能忍氣吞聲,頂著一個空空的“駙馬”名號安然度日。

我本不欲再看,卻突然聽見蕭宏喝止那些舞樂道:“都下去!”

那些侍女等人忙不迭將樓閣門關好,退出閣外,且聽永興公主聲音略低,說道:“我明日就要進宮覲見父皇,那件事情,你籌備得如何了?”

蕭宏神色肅了肅,說道:“早已準備妥當。他聽從太子上諫之言,殺了我的親生兒子,我將他的親生兒子趕離宮廷,卻並未斬盡殺絕,已是對他十分體恤了。本想等到他油盡燈枯、太子聲名狼藉之時再順利接手,卻不料他意欲更立太子!”

永興公主面帶狠冷之色,說道:“太子被狐狸精迷失了心智,倒是他的福氣和聰明處,他倘若留在宮廷,日後必定只有死路一條。只是那老三老五與太子一般,皆是丁氏賤人所出,可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況且,還有湘東的半個瞎子在虎視眈眈著!聽說昨夜湘東王府鬧刺客,由著他們鬧去吧,最好互相殺個乾淨,倒省得我們親自動手!”

蕭宏冷笑道:“明日一過,都用不著再鬧了!”

永興公主點頭道:“讓你那兩名高手假扮成我的侍女,隨我一起進宮去看望父皇。我們進入寢宮後,你且聽我暗號,只要他們一得手,我就摔破玉杯,你帶著人馬衝進來,將遺詔更換好,神不知鬼不覺將此事辦妥就是。”

蕭宏伸手揉捏她的臉蛋道:“有你相助,何事不成?待我日後登基之時,必定封你為皇后,將你那駙馬遣送一個邊遠之地,你我二人永為夫妻,永享富貴榮華。”

永興公主伏靠在他胸前,柔情萬千道:“你可不要忘了,我腹中已有你的骨肉,昨日有產婆看視過,說是男丁……臨川王不在了,他就是你惟一的兒子,你可不能辜負我們母子!”

蕭宏大笑道:“我當然知道,你腹中孩兒,日後便是太子,你還擔心什麼?”

永興公主以手指點他的額頭,輕啐道:“我為你冒險刺殺父皇,我若不有言在先,你日後登基為帝,天下美女應有盡有,你見了那些年輕美貌的宮人,心中還會記得我麼?”

蕭宏摟住她,不停甜言蜜語,擁著她緩緩倒在榻上。

我聽見他們刺殺皇帝的計劃,早已心急如焚,急忙匆匆忙忙離開靖惠王府,回到謝府別業中。

我縱躍牆頭而下,見時候尚早,正在得意蕭統不會發覺我出門之事,準備偷偷溜回房間假裝安睡,剛轉過玫瑰花叢後,聽見廊簷下傳來一個溫柔的男子聲音道:“你回來了?”

是蕭統。

我看見他的白衣身影,不得不吐了吐舌頭,露出一個頑皮的笑臉。

蕭統向我緩緩走近,俊容面無表情,語氣依然溫柔卻帶著幾分嚴厲,說道:“為什麼不肯聽我的話偷跑出去?”

我支支吾吾說:“我看京城夜景……”

蕭統站立在我面前,說道:“是看靖惠王府的夜景吧?我從書房出來不見了你,聽說你打聽靖惠王府所在,料定你必是去了那裡。我一直跟在你身後,只不過比你早回來片刻而已。”

我暗自沮喪不已,自從身懷有孕之後,我不但法力減退,連昔日十分敏銳的聽覺和嗅覺都遲緩了許多,竟然不知蕭統追隨我而至靖惠王府,且一直在暗中盯視保護著我。

蕭統看著我,不再說話。

我料他此時一定十分生氣,轉過玫瑰花叢,伸手胡亂去摘玫瑰花,不料手尚未碰觸到玫瑰花梗,那朵花已被人輕輕摘了下來,遞送到我面前。

他柔聲道:“玫瑰多刺,當心扎了手。”

我接過玫瑰,撲到他懷中,睜大明眸含笑看著他說:“我知道蕭郎最疼紫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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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擁住我,叮囑道:“以後萬萬不可如此。六叔行事陰沉,府邸中機關重重,手下死士無數,他們今夜密謀必定守衛森嚴,倘若被人發覺你的行蹤,你就不能輕易脫身了。”

我仰頭說道:“我只是不甘心任由他們無中生有,故意冤枉蕭郎!況且今夜我並非全無收穫,我探聽到了一個重大訊息,他們明日要假借永興公主探病之名,入宮行刺皇帝!”

他略有動容道:“我聽見了。皇姐既然已經決定如此做,勸阻她亦是無用,還會打草驚蛇。莫若通知禁宮侍衛及三弟,讓他們明日多加小心,加派人手躲藏在父皇床榻帷幔後,若有風吹草動,即刻將那兩名刺客拿下,將六叔繩之以法。”

我眨了一下眼睛,說道:“你讓三王爺去安排此事,不親自去麼?”

他微笑抬頭,仰望天邊明月,說道:“我的書信和上疏適才都已寫完,且命人分送各位太傅,明日收到他們的確切迴音之後,我就帶你離開京城。那時候我的辭呈就會抵達父皇的御案前,從此以後,建康城的一切都託付與三弟,與我再無任何關係。”

我痴痴凝望著蕭統的優美側影,他將辭讓太子之事述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彷彿只是將一件日常使用的物品交給了自己的弟弟。

沒有憤懣,沒有怨尤,沒有遺憾,沒有落寞。

那一張代表著至尊無上的黃金打造的龍椅,離梁國東宮太子蕭統僅有一步之遙,以他的才能,未必不能成為一代帝君,而他,卻就這麼輕淡、瀟灑地放棄了它。

數百載以來,人間征戰不休,天下風雲變幻,南北戰亂頻仍,宮廷明爭暗鬥,只因人人都在希冀著,有朝一日能夠坐擁浩瀚江山、稱霸天下,因此才會有源源不斷的殺戮、滔滔不絕的戰火、無休無止的災難。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縱觀人間歷史,一代代英雄俊傑輩出,卻從未有過一人能夠似蕭郎一般,能夠輕揮衣袖而離去,從此遠離朝堂,縱情山水之間。

努力,是一種英雄氣概。

放棄,更令人由衷欽佩。

我忍不住淚溼眼睫,問道:“蕭郎是為了我,才決定放棄不做太子麼?”

蕭統替我拭淚,微笑道:“若說是為紫兒,便是為我自己……其實,我雖然自幼生長於皇家,卻從未喜歡過宮廷。你離開人間四載,我獨自在鎮江居住的時候,反而比在宮中開心得多。”

我心中無限憧憬,說:“不知蕭郎隱居之所,是怎樣一個美麗的地方呢!”

他面容略帶神秘之色,輕聲說:“你隨我前去就知道了,你一定會喜歡那裡的……”

他言猶未已,一名家丁匆匆而至,前來稟報道:“啟稟太子殿……啟稟蕭公子,東宮蔡妃娘娘攜帶小皇子一起出宮,正在府門前求見!”

我聽說蔡蘭曦來此,心中微覺不安,說道:“蕭郎!”

蕭統神色從容,點頭道:“請她進來,我在花廳相侯。”

我思緒百轉千回,料想此次會面便是蔡蘭曦與他最後一面,藉故向他說道:“蕭郎,我累了,我想歇歇,不陪你見蔡姐姐和小皇子了。”

我匆匆逃離花園回到房間內,和衣躺在床榻上,卻無論如何都睡不安穩。

蕭統此生,縱使品性高潔、聲名遠播、天下稱仁,他終究還是辜負了一人,此人便是蔡蘭曦。

他決意辭去太子之位,蔡蘭曦與小皇子蕭歡日後該如何在東宮內生活下去?雖然我知道蔡蘭曦是一個足夠勇敢、堅韌的女子,一定會將蕭歡撫養成人,可是,她畢竟是蕭統的妻子,他們之間有著不可磨滅的親情,甚至還有一個骨肉相連的孩子,蕭統對於她們,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此時此刻,我實在不敢面對蔡蘭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