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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我左思右想半日,始終無法安心,還是忍不住悄悄來到花廳之後,看看他們夫妻、父子相見情形。

蔡蘭曦身為人母之後,僅著一襲淡妝簡服,燈光映襯之下,她的面容依然高貴、美麗、端莊,散發出白玉蘭一般的皎潔光彩。

她語氣平淡,說道:“臣妾剛剛聽父親傳信入宮,說殿下今日修書與他,才知道殿下秘密返回京城,因此貿然前來相擾。”

小皇子蕭歡趴在蕭統懷中,睜大眼眸注視著他,怯怯低喚:“父王……”

蕭統凝望蕭歡,對蔡蘭曦道:“辛苦你了,一直在東宮盡心照顧歡兒。”

蔡蘭曦將蕭歡接過,低頭說道:“歡兒本是臣妾向殿下要來的孩子,何來辛苦之說?當年殿下說紫萱妹妹身懷有孕,若是論及產期該是那一日,殿下出宮時恰好看見了歡兒,便將他帶回東宮來……這孩子與臣妾有緣,自從有了他後,臣妾再不覺得宮闈寂寞了。”

我聽至此處,才知道自己一直誤解了蕭統,這個小皇子蕭歡,原來並非他與蔡蘭曦親生的兒子,而是他所按人間產期,以為是我生產當日在京城外撿回來的棄嬰。

蔡蘭曦將這個嬰兒視同己出,對他傾注了許多感情,百般呵護照顧,體會著做一個母親的喜怒哀樂。

蕭統撫摸著蕭歡的額髮,輕聲道:“倘若紫兒的孩子能夠如歡兒一般可愛,我就心滿意足了。”

蔡蘭曦詢問道:“殿下此時,想必已有打算?”

蕭統緩緩抬眸,說道:“蘭曦,太子之位父皇即日就會另擇人選,或許是三弟,亦或許是七弟,他們的才能皆不下於我,無論是誰,足以擔當此位。父皇與諸位兄弟平日都對你極為敬重,必定不會慢待金華宮,你不必擔憂與歡兒日後之事。”

蔡蘭曦搖頭道:“臣妾從不擔憂日後之事。臣妾只擔心殿下,此時一別,不知何時方能再見……”她言及此處,話語隱隱哽咽,眸中微帶淚水。

蕭統攜著蕭歡的小手,語氣輕柔道:“你們不必為我擔心,我已經找到紫兒了。等到我們的孩子降生之時,我一定會迎接你們前來鎮江。”

蔡蘭曦似有意外之色,說道:“她……返回人間了麼?”

蕭統點了點頭。

蔡蘭曦面容柔和,將蕭歡抱起,向蕭統道:“那麼,臣妾放心了,殿下日後若有喜訊,不要忘記託人傳信與臣妾,臣妾必定攜歡兒前往看望紫萱妹妹和她與殿下新生的皇兒。”

我悄悄跟隨而出,眼見蕭統將她們母子送上返回東宮的馬車,心中微覺酸澀,幾顆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蕭統不知何時返回,將我攬入懷中。

夜風吹拂過庭院,風中傳來若有若無的木葉沙沙聲,我突然感覺到一陣莫名其妙的淒涼和恐懼之意,緊緊抱住蕭統道:“蕭郎,不要離開我!”

他的聲音依然溫柔:“蕭郎決不會離開紫兒,我會看著我們的孩子出世,永遠陪伴在你們身邊,好麼?”

我心頭卻更加迷茫無助,惟有更緊地抓住他的衣襟,藉以驅散那種不適的感覺。

15 雜花飛爛漫

我們在謝府別業中等待了整整三日。

蕭統看似平靜,卻時刻關心著京城中的局勢變化,我不知靖惠王與永興公主的刺殺計劃是否成功,蕭統聯合眾臣上書與北魏議和之事又是否得到皇帝蕭衍的准許,心中忐忑不安。

第四日清晨,蕭統走近帳幔旁,俊容微帶笑意,說道:“紫兒,我們可以離開京城了。”

我立刻從朦朧中清醒過來,問道:“真的麼?”

他點頭道:“謝侍郎來書,朝廷六部官員聯名上奏,懇請父皇與北魏議和,父皇昨日早朝已准奏,派遣禮部尚書赴壽陽與魏國來使會晤,從此以後兩國不會再有戰亂了。”

我心中大喜,說道:“我知道蕭郎一定能說服他們的!他們接到蕭郎的書信,見有如此利國利民之策,一定樂成其事!”

他道:“如今兩國國力尚有懸殊,若非紫兒從中斡旋說服魏國國主,他們怎肯議和?魏國胡太後向來主戰,元翊歸國後與北魏眾臣必定有過一番辯論才說服他們。”

我思及元翊待我之誠意,仰首說道:“他將來應該會是一個好皇帝。”

蕭統眸光柔和注視著我,我此時才發覺自己身上粉紅色的薄紗綢衣滑落至胸前,露出潔白豐潤的雙肩,長髮微微散亂,深恐他對我的形容散漫心有微詞,急忙匆匆將衣裙著好,說道:“我馬上就整妝!”

他輕輕握住我忙亂的手,說:“紫兒,在我面前何須如此顧忌?”

我低垂著頭,細聲說:“我擔心蕭郎會嫌棄……”

他眼眸中透出無限真誠,聲音沉穩堅定,說道:“從今日起,我就不再是梁國太子了,僅僅只是你的夫君而已。我們不需要再顧及任何人的眼光,更不需要擔心聲名地位,一切盡可隨心所欲,只要你喜歡,俗世種種羈絆,我們皆可以不必在乎。”

我欣喜已極,撲到他肩上,盡情體會著這來之不易的巨大幸福。

雖然歷經艱辛,我們終於能夠得到我們想要的生活,蕭郎不再是太子,紫萱不再是狐妖,我們僅僅是一對兩情相悅的人間夫妻,攜手去往一個人間仙境,等待著我們的孩子降臨人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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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這種幸福能夠伴隨我們一生一世,我寧可放棄修煉成仙的機會,更不會祈求永生。

江風陣陣,霧氣蒼茫。

我們在建康城外渡口攜手登上前往鎮江的一艘畫舫,蕭*立船頭,遙望皇宮的方向。

我從船艙中走出,將一件銀白色羽緞披風輕輕披在他肩上,他回首微笑,伸手攬我入懷,對艄公道:“啟程吧!”

畫舫緩緩離開渡口之際,我們隱約望見岸邊兩匹駿馬急速賓士而來,其中一人大聲呼喚道:“大哥!請稍等片刻!”

蕭統聞聲,吩咐艄公停下船槳,向江岸邊望去,我看清了來人,他們一前一後,策馬在前之人正是三皇子蕭綱,後面一匹褐色馬匹上乘坐之人是七皇子蕭繹,他似乎不太善於騎馬,速度略慢於蕭綱。

他們在渡口駐馬,行走至江岸旁,江風捲起他們二人的黑色衣衫,衣袂臨風飛揚。

三皇子蕭綱眼中微有惜別之意,向我們說道:“大哥,紫萱,你們今日離開建康,小弟特來送別!”

七皇子蕭繹清秀的面容亦帶悲慼,抬眸注視蕭統,聲音微微哽咽道:“大哥,你真的就……如此舍下我們而去麼?”

蕭統拉著我的手向船頭踏出一步,向蕭綱道:“父皇此時情形如何?靖惠王肯認罪了麼?我已將辭呈送往父皇宮中,父皇稍候即可見到了。”

蕭綱面容沉肅,應聲答道:“一切皆依照大哥之言安排置備,父皇親自審訊靖惠王,靖惠王皆已認罪了。父皇已知當日母妃墓地厭禱之事真相,深悔誤解了大哥……”

我聽蕭綱所言,皇帝蕭衍雖然明白當年之事系冤枉了太子蕭統,且對他心存愧疚,卻並無將他詔回東宮之意,足見蕭衍此時寵信蕭綱及更立太子之決心。

我心中替蕭統覺得委屈,暗自想道:“難道蕭衍真的以為蕭綱之才能遠遠勝似蕭統麼?皇帝放棄了太子,太子亦放棄了權位遠走高飛,此時固然是各得其所,可是,對梁國日後國運而言,他們父子的抉擇真的是正確的決定麼?”

蕭統絲毫不以為意,眸帶欣然之色,說道:“父皇能夠原諒我,我已經很開心了。”

七皇子蕭繹突然說道:“大哥,你若是返回京城,父皇一定願意將你留下來。為何一定要離開?”

三皇子蕭綱聞言,神色略變了一變,沉默不語。

蕭統微微側首轉向蕭繹,聲音溫和道:“七符,如今只有三弟與你能夠長侍父皇身邊,父皇年事已高,宮中諸事皆託付你們了。你的心事過了這許多年,應該可以放下了……好好珍惜身邊之人。”

三皇子蕭綱出聲道:“小弟一定謹遵大哥之命侍奉父皇,照顧好皇嫂與皇侄,請大哥放心。”

七皇子蕭繹悵惘看向江面,似乎有話想說,終於還是低下頭去,發出一聲淡淡的嘆息。

蕭統見狀,示意艄公撥動船槳,向他們微微一笑,輕聲道:“一切託付與你們,我與紫萱就此告別了。”

我們的畫舫漸行漸遠,江岸上那兩個黑衣人影越來越模糊,七皇子蕭繹與三皇子蕭綱先後策馬離去,他們雖是一起前來送別蕭統,離開江畔時卻分別奔赴不同的方向,並未同行。

我獨自坐在船舷,以裙帶撥弄拍擊江水玩耍,隱約聽見蕭綱的聲音道:“客行只念路,相爭度京口。誰知堤上人,拭淚空搖手!萱兒,一路珍重!”

我假裝不曾聽見他那聲“萱兒”的呼喚之聲。

蕭統行至我身邊,輕聲吟道:“公子遠於隔,乃在天一方。望望江山阻,悠悠道路長。別前秋葉落,雖後春花芳。雷嘆一聲響,雨淚忽成行。悵望情無極,傾心還自傷。”

我忍不住擊掌讚道:“好詩!蕭郎所作,果然無一不是佳句,即使抒發離愁別緒,亦與眾不同呢。”

他將我的粉紅輕紗衣帶從江水中撈起,溫柔說道:“我帶你去我們的新家,江面風大,回船艙中去吧。”

畫舫臨近鎮江時,蕭統帶著我換乘了一葉小舟。

小舟順著江面的一條支流前行,到達一面石壁之前,我眼見前面已無路可走,驚訝回頭道:“蕭郎,我們走錯路了!”

蕭統微微搖頭,說道:“紫兒,你再往前看。”

小舟行至石壁前時,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原來那石壁之下竟然懸空,尚有丈許高度,足以將小舟透過。只是,倘若不臨近石壁前,絕對難以發現此處還有一條通道前行。

那艄公亦笑道:“此路等閒人不易發覺,四年前蕭公子前來鎮江尋覓清淨讀書之地,小人方將此處告知蕭公子的。”

我們低頭穿過石壁,眼前頓時豁然開朗,我欣喜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拉著蕭統的手大叫道:“蕭郎,桃花源!此處是桃花源麼?”

小舟在清溪中順水漂流,河岸兩側,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密密桃花林,正當春天時分,林中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是仙境?還是人間?

一片片粉紅色的桃花瓣隨風輕舞,漸漸飄落在溪面上,林間間雜著低矮灌木叢,從中盛開著一朵朵白色的小野花,散發處幽幽的淡雅香氣。

大群粉紅色的小魚兒不知是追隨落花還是追隨槳影,成群結隊聚攏來,我蹲下身逗弄它們,它們毫無畏怯之意,用尖尖的魚吻輕觸我的指尖,癢癢的感覺讓我輕笑出聲。

小舟靠近岸邊,我迫不及待脫下腳上的繡鞋,在桃花林中飛舞旋轉。

微風起時,漫天的桃花瓣、梨花瓣紛紛揚揚如雪,落在我的黑髮間、落在我的粉紅衣袖上。

一身白衣的蕭統佇立在一座白石砌成的大宅院前,含笑凝視著我,然後,他從背後取出一支紫玉簫,緩緩吹奏出悠揚動聽的樂曲。

我如花瓣一般飛舞至他面前,伸手奪過紫玉簫,嬌笑道:“此簫不是已經折斷了麼?蕭郎從何處得來?”

蕭統含笑凝視著我,說道:“過去種種如昨日逝水,今日一切皆為新生,成仙的紫兒能夠返回人間,折斷的玉簫亦可重新接續。紫兒莫非不想聽蕭郎為你奏曲賦詩麼?”

我故意說道:“蕭郎的簫曲固然美妙,可惜無琴箏相和!”

他微微一笑,回頭說道:“紫兒怎知此處沒有琴箏?”

一名白衣小童應聲從宅院中走出,將一架箏擱置在林間,笑嘻嘻說道:“公子在此處居住四載,世間怡情怡景之物應有盡有!夫人大可不必擔心才是。”

我端坐在石椅之上,向蕭統回眸微笑,舉手輕調箏弦,悠揚的樂聲便如行雲流水一般自指尖滑過。

一曲方歇,蕭統走近我,滴聲道:“紫兒曾對我說,要我作一首抒情之詩,不知此時可願聽麼?”

我聞言大喜,忙道:“蕭郎快說啊!”

他手執白色羽扇,沿著溪水緩緩踱步,輕聲吟道:“炎光向夕斂,徙宴臨前池。泉將影相得,花與面相宜。篪聲如鳥弄,舞袖寫風枝。歡樂不知醉。千秋長若斯!”

我心中甜蜜無以復加,伏在他懷中,嬌柔呢喃道:“歡樂不知醉,千秋長若斯……蕭郎既然承諾紫兒千秋萬世,就一定要遵守諾言!”

良辰美景匆匆流逝,我們閒時賦詩相和,同賞落花,飲酒彈箏,泛舟吹簫,在桃源勝境內,不知渡過了多久的美好時光。

我只依稀記得,庭院前的桃花林凋謝過一次,如今又已怒放在枝頭。

蕭統的石屋內藏書萬卷,月夜掌燈之時,我會依偎在他身旁,看他聚精會神、一字一句編寫《文選》。

我幾乎遺忘了世間的一切,我甚至以為,我們必定能夠如此,天長地久、相依相隨。

16 蝶舞意徘徊

春光明媚之時,蕭統為我在桃花林中親手種下了數株相思樹。我每日晨起第一件事就是給相思樹澆水,留心觀察著樹枝一點一滴的變化,但是我不再使用法術將它們拔苗助長。

晨曦灑落在細密的樹葉間,我彎腰將一勺清水灑落在樹根處,身後傳來蕭統親暱的呼喚聲。

我面帶微笑回眸的瞬間,突然感覺到腹中傳來的一陣劇痛,幾乎跌倒在地,這種隱痛近日來時常發作,我明知是何緣故,卻一直在安慰自己,希望這一天不要來得如此之快,更沒有將胎兒生長不穩的資訊告知蕭統。

一雙溫暖有力的手將我穩穩托住,我並沒有摔倒。

蕭統將我平放在清溪旁的青青草地上,明眸透出擔憂與焦急,俊美的面容略顯黯沉,詢問道:“紫兒,哪裡不舒服?是……孩子情形有異麼?”

我仰躺在他懷中,咬牙忍住疼痛,向他說道:“蕭郎,不是,我不要緊……”

他握住我的一隻手,屏息體會脈息,臉色微變,說道:“我雖然不通醫理,亦能感覺到……不要一個人承擔一切,告訴我,究竟為何會如此?難道是因為你我身為異族,無法共同孕育子嗣麼?”

身體的疼痛感覺越來越清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