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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新年

承天元年,正月春,鄴城。

臨近過年,鄴城上下都瀰漫著過年的氣氛。隨著時局的穩定,周邊戰事陸續結束,泰山軍的沖天大將軍下令今年過一個好年,上下一體同歡。

然後整個城都熱鬧起來了。

去年一年對許多人來說都是翻天覆地的一年。尤其是生活在河北的黔首們,先後經歷戰亂、徵發、逃離家鄉,後面還是因為泰山軍的政策而重新回到了故土。所以無論有錢沒錢,都想在這一年末高興些,期盼來年能安穩點。

而對於泰山軍來說,經過近一年的轉戰,終於有了一個不錯的局面。已經有了泰山、來蕪谷地、東平國、河濟地區、以及河北魏國舊地。可以說,這個戰果是非常好的了。

現在,隨著河南漢軍離開河北,盧植的河北軍團也因為在青州黃巾和東徵軍聯合的重創下不得不放棄了邯鄲,帶著數千的殘兵敗將一路跑到了幽州。

河北漢軍撤離冀州後,冀州的局勢也越發混亂起來。一年多的戰事,河北的秩序已經崩潰,到處都是野盜團和狩人隊橫行。有點實力的都在鄉里建立起了塢堡,流民成群結隊乞食。

所以此時泰山軍主持的鄴城及漳水中游區域,就成了這片混亂土地中難得的安寧之所。

鄴城自被張衝作為未來主要的根據地,就一直致力於改造此時的鄉里結構。一方面分田分戶,打散宗族關係,一方面還試圖改造此世的民俗結構,所謂改風易俗也。

這一行為也被地方不少鄉間朽儒視為法家手段,是重蹈暴秦覆轍。

而張衝之所以大費周章,就是因為他在基層分田分戶是一種經濟結構的重組,但流傳在鄉間的民俗結構卻是匹配於過去佃農式或者農奴式的經濟結構的,是豪強對他們的改造。

既如此,泰山軍就有必要在治下改風易俗。其中這過年,就被視為一項重要改造活動而被泰山軍民政部門高度對待。

下面的人興致都很高,但張衝比他們更清醒。風俗這種事沒辦法連根拔起的,只能枝杈上起變化。因為時間賦予了這些風俗以巨大的韌性,即便存在再強大的外部改革,也是很難和過去起完全的切割的。

所以移風易俗,必將是一場長久的任務。如果只是一時,那不過又是一場所謂的新生活運動罷了。

國人過年從什麼時候開始,為什麼要過年,這些下里巴人自然不清楚。即便他們去問那些飽讀詩書的,除了告訴他們一些之乎者也,也是一無所獲。

但不是所有事情都要刨根問底的,反正對他們來說,能有一個時間能有一個特定的節日,讓他們狂歡,那就夠了。

這些樸實無文的黔首們可能不知道,過年的真相就是這麼簡單。

年這個詞是周以後傳下來的,最早在唐虞是叫載,是運載之意。到了夏時期就換成歲,歲本是斧類砍削工具,是用來收穫莊稼的。彼時莊稼一年一熟,莊稼收穫後,人們要殺牲祭神,“歲”就成為祭祀的代稱。

這種一年一度的豐收祭祀活動就是最早的過年。後面到了商代,以“祀”稱年。到了周代,就正式以莊稼豐收的週期稱為年。

對於農耕文明的人來說,豐收是最重要的大事。這意味著來年他們餓不死,能活,所以過年也就成了先民們最喜悅的事情了。

以前是將十一月初作為過年,後來武帝時期正式將正月作為歲首,然後就一直延續下來。

既然過年的起源是豐收祭。那祭祀神靈自然就成了過年最重要的活動和主題。

按照往年,這一日作為天之子的人間帝王,也就是劉宏啦,應該是要到東郊迎氣的,這是他作為帝王的義務。

但可惜,現在劉宏只能在長安的老東郊壇,拉車輿的六匹馬都湊不了清一色的青馬,然後三公九卿也站不滿數,就這麼悽悽慘慘的結束了祭田活動。

反倒是東面洛陽的朝廷,那是眾正盈朝,關東各地太守的上計吏也站得慢慢噹噹,倒比西邊更有朝廷的氣派。

隨這些上計吏來的,還有各地的諸侯王。因為漢家制度,每歲首就為大朝受賀,此為正旦大朝。

這個時候,漢帝要在正月清早上朝,接受文武百官的慶賀,同時各地諸侯和百官也得到新年宴飲的賜贈,這時禮樂齊鳴、百戲騰躍、魚龍曼延,一片歡樂景象。

這一活動除非遭遇特大災患,是年年都要舉行的。

這一年,無論是作為承天元年,還是作為共和元年,都是萬象更新的開始,是團結各自陣營的重要機會。所以即便時局艱難,東西兩個朝廷都舉行了盛大的正旦活動。

往年,這一活動中,會插入一個重要節目,那就是辯經會。那是從光武時期定鼎天下後就有了傳統專案。

參與者就經典互相辯難,如果有人學理不通,經習得不到位,就要將其座席讓給通達之士。傳說當年有一人,叫戴憑,曾憑藉其深厚的經學造詣,連奪五十多席,名動京都。

但這一文風盛事這一年卻罕見的消失了。

西邊的劉宏直接將這個專案改為關西勇士的角觝戲,手搏席,甚至要不是不許帶兵甲入禁,劉宏還要舉行武鬥。

不約而同的是,在洛陽的朝廷上,辯經節目的時間也被縮減了,他們也加了一些武鬥類的專案。看來,即便關東的君子們再不願意接受,也明白一個屬於武人的時代,已經到來了。

而在洛陽的角觝戲中,來自濟陰的李典成功拔得頭籌,獲得了他的榮耀。

時隔四年,這個年輕豪傑終於等到了他們武人的時代。

在長安和洛陽紛紛祭祀上天,開正旦大朝的時候。廣宗的年就過得非常沉悶和緊張的。其中最緊張的就是拜神一事。

作為以宗教起家的組織,太平道自然是非常忌諱民間去祭祀其他神靈的。

而春節呢,這下面祭祀的神又是最多的。什麼天地山川、日月星辰、甚至連家裡的門、灶、戶等都要祭祀,還不包括各裡社一些自己的祖先、野祠,總之有什麼祭什麼。

而且因為戰亂的出現,飽受離亂之苦的百姓黔首們紛紛將希望寄託在這些神靈頭上,這裡面當然包括了太平道的黃天,但也包括了其他神靈。甚至一些人聽說泰山府君也很靈,也將祇拉出來供奉。

而這自然就是不被太平道允許的,於是在別的地方正旦是喜氣洋洋,而在廣宗周邊卻是在清查誰在供奉野神,氛圍壓抑一時頗有點道左以目的味道。

實際上,河北太平道之所以如此緊張,背後一個很關鍵的原因就是因為這次來廣宗朝見的渠帥比預想中的少了很多。

除了一些被消滅的如豫州地區的方外,如兗州、荊州都沒有來參加。甚至青州的一些郡也沒有來,只有東來、齊國等地還是送來了賀禮。

這還不是最讓河北方面最難過的,最難過的是,離此不遠的泰山方只派來了一個使團,並沒有以下的身份,反而是以盟友的身份來參加。

這一難堪局面,河北方面只能自己苦吞,以他們如今的實力,還沒辦法靠武力使泰山方服軟。

正是這種變化,使得太平道越發保守,容不得下面再有任何忤逆的地方。所以,這個年他們治下的黔首是過得並不開心。

但以上的種種,都不是鄴城地區老百姓們考慮的。他們正用難得的安寧,用心準備著這一節日。

和廣宗那邊一樣,實際上泰山軍這裡也對鄉野里社敬奉野神頗有微詞,但他們比廣宗那邊聰明的地方是,他們知道老百姓無論供奉何種,實際上都是在求的人事。

在沒辦法給治下百姓一個安定的環境,嚴格要求他們不要做什麼實際上收效甚微。所以,他們並不打算直接從這一塊該風易俗。

除了禁止一些神巫以此撈錢害命之外,像什麼燒香,買綢緞給泥塑供奉之類的,泰山軍都沒有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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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些時候,人們確實需要一些寄託,不然容易生亂。為此,泰山軍還有意加強了一些好的習俗。

比如,鄴城邊有個風俗,就是正旦裡看樹上的冰凌,可以預卜來年的豐收。如果枝頭上的雪花是圓形的顆粒,那就是豐收的吉兆;如果是片狀的,那來年就可能遭遇旱情。

因此,當正旦這日早上,黔首百姓們爬上看樹冰凌,看到的盡是又圓又亮的顆粒後,皆歡呼雀躍。

而泰山軍就將這一喜訊傳遍了各處,好讓他們知道來年必是個豐收年。

除了這些,泰山軍也有意將一些新的事物滲透入治下。

比如紙!

此世早已有紙,只是工藝還不行,紙張脆弱易碎。之前張衝在泰山蟄伏的時候,就改良過這些,已經有了完整的能日常使用的紙張工藝。

後面泰山軍打下朝歌,在其北面的漆園,用漆園竹又改良的了工業,提高了紙張的韌性,此類紙張也叫漆園紙。

此後泰山軍內部的公文幾乎都是用這些漆園紙。

為了將宣傳和紙張能傳入到治下,泰山軍的工匠營專門做了一批對聯。就是兩條黃紙,上面寫兩句宣傳話。

比如:“男耕女織齊下手,吃飯穿衣不發愁。”

這些都是宣教部門的口語,專門教育黔首百姓們的。所以這些東西都是免費發給他們。

但不知道怎麼傳的,傳著傳著,這些對聯就成了泰山軍的黃符。還將這些也當成了某種神靈放在家中供奉。

顯然,即便是有泰山軍改革意志的對聯,但在裡社的黔首們眼中,它們還是以往的那種意義。

舊有的觀念依然統治著他們的思維。

而且這還產生了一個大變化。那就是他們在造神。

鄉野里社的黔首們之所以拜神,就是祈求神靈能保佑他們生活安康富足,其背後有很強的功利性。

但現在,泰山軍來了,幫助這些黔首實現了十世都未有的翻身,他們分到了土地、宅基,開始被人尊重,生活在一個不會有制度性欺壓他們的環境。

這種現實的巨大改變讓他們將對神靈的祈禱轉換為對張衝這個人的祈禱。他們將張衝當成了神。

過去他們是牛馬,現在他們也成了人。所以在這個春節,他們無不感念張衝對他們的恩情。

那最極致的感恩就是將對神的虔誠轉移到張衝這個救命恩人身上,所以他們不拜死神,拜活神。

這一變化自然被基層的泰山軍吏們上報到了鄴城。張衝在知道這個訊息後,沉思了良久,還是決定暫時不做應對。

因為張衝明白,雖然從他感性上講,並不是希望被民眾視為神,因為自古造神和毀神都是同樣的容易。但從理性上來講,這實際上反映了治下百姓對泰山軍的滿意度。

因為民眾拜神就是對美好生活的期盼,現在拜張衝,無疑是因為他們的生活得到了巨大的改變。而且這還反應了他們對泰山軍的信心。

畢竟如果他們認為張衝他們坐不住鄴城,那這些人供奉張衝的行為一定會被後面還鄉者清算。

所以,張衝為了不打擊民眾的熱情,決定還是不對拜神一事做過多的干預。

但對於另外一件事,可就不是如此了。

那就是賭博。

如果說拜神還是有一定安撫人心作用,那賭博就是徹頭徹底的痼習。

賭博原是消遣的娛樂,但人性中好逸惡勞與之一結合,就成了敗壞風俗生產的痼習。

鄴城作為古魏地,賭博風氣非常重。比如當年劉邦就好賭,鬥雞賭狗無所不會。以往常年份來說,一到過年必然是家家都會賭博的。

但今年不一樣,對於賭博,張衝命治下重拳出擊。賭博這件事就不符合生產活動,而且一旦金額過大,必然會有人涉險犯桉,會對地區穩定帶來重要威脅。

比如你贏了錢,那肯定大吃大喝,浪費享受;輸了錢的,不是賣兒賣女就是搶劫偷盜,必然危害當地民風。

所以即便賭博是民眾喜聞樂見的事,張衝還是決定大力整治。

除了在各坊市裡社加大宣傳,指出賭博的危害,凡被抓,初犯者,一律城旦春十五日。再犯者,城旦春三月日。再冥頑者,城旦春半年。

不過張衝也知道一位禁只能起堵的作用,還需要疏起到引導的作用。

既然春節賭博是因為農忙結束,有了大量的休閒時間。那就讓民眾們忙起來。

有武城安平裡的遊檄郭槐在知道上面的精神後,就親自組織裡民砍柴,不僅給今年將每家每戶的冬日的薪柴都補充足了,還將多餘的賣到了武城,補貼了社戲的花費。

還有從橫撞隊出來的鄴城臨漳鄉的護田兵使趙剛,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帶著護田兵組織青壯習練五兵,提高戰術能力。

而從鄴城受訓的宣傳隊,就一個鄉一個鄉的唱大戲,總之既然民眾喜聞樂見,又利於他們生產生活。

當然即便是這樣,也只能讓本來不愛賭的人不去賭,對於那些濫賭的還是沒用。所以各鄉都組織了查堵隊,凡是抓到聚賭者,就開全裡社的大會,以形成社會壓力,之後就送往鄴城修築工事。

相信如此一番,必能好好殺一殺鄴城的賭博風氣,為來年春耕做好風氣上的準備。

也是在這樣的既歡樂又查禁的氛圍中,從泰山、來蕪、東平國、河濟地區、濮陽等地的出發的上計吏和一眾隨行也陸續入了鄴城。

其中一個叫徐盛的年輕人也隨著泰山的上計團到了鄴城。

徐盛是琅琊莒縣人,是當地的泰山軍吏舉薦上去加入鄴城武備學堂的人選之一。

此時的泰山地區,在度滿和楊茂的發展下,擴張很快。即便是非常剋制的情況,也將勢力擴充套件到了徐州的琅琊地區,並將此地區的琅琊賊或剿或納。

原先此地的大豪臧霸在知道是泰山賊來後,也果斷放棄了琅琊,南下徐州投靠了漢軍。

而這個徐盛就是琅琊賊中的一個後進,他的上司覺得此人很有潛力,就提拔他去鄴城的武備學堂。

鄴城的武備學堂前身就是張衝的隨軍學堂,之前就一直培養中低級軍吏。這一次在鄴城紮根,張衝就命各根據地選拔有潛力和戰功者入武備學堂進修。

這一方面是為了提高各根據地的戰備能力,另一方面也是提高中央在各地方的聯絡,減少分離的趨勢。

各根據地以距離遠近不同,出發的時間也不一樣。最早出發的就是琅琊地區的上計使團。

除了有徐盛這些入學的低階軍吏之外,還有一些高層大員,他們來就是為了見渠帥張衝的。

經過一年的奮鬥,泰山軍已經成長為一個勢力不小的群體,一些制度也在逐漸建設中。各地大吏的到來一方面是交代根據地的建設成果,也是要聆聽渠帥對來年的指示。

當然因為現在各根據地都沒能連成一塊,中間都有很多反泰山軍的勢力在,穿過這些地區肯定是存在一定的風險的。

但這個風險必須要冒。

徐盛不懂這些,他只是拿著上司給的推薦信和符節,就找到了迎接的前輩,然後在匯了有二十人後,這前輩就將他們引到了現在武備學堂的所在地。

一處位於漳水邊的塢壁群,鄴城的正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