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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坍塌

承天元年,共和元年,三月二十五日。

此時圍城已經月餘,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降臨在襄國城內。

暴雨中,單槍匹馬殺入城內的劉惠正在十幾個漢軍吏士的帶領下走在傾頹的街道上。

劉惠神色複雜的看著道兩旁,只見一些來不及收拾的屍首就被拋棄在溝壑裡,在暴雨的洗禮下,臉上的黃泥被沖刷,露出了他們蒼白的面龐。

引著劉惠的是城頭上一名叫劉固小軍吏,他是趙王劉氏一系的宗室,和劉惠已經互換過族譜,確認了劉惠的身份,所以此刻劉固對劉惠的身份並無懷疑。

這就是真真的真定王一脈,還是嫡傳。

這種互換族譜的方式就是此世代世家子弟彼此確認身份的方式。如劉固、劉惠這樣的貴族子弟,從小除了該有的教育之外,大部分時間都在背誦家譜,對自己祖上的姻親之家和旁支都瞭如指掌。

所以當兩個陌生的世家子弟初次見面,就會先問彼此的源流,然後互相對祖上的關係。

比如自己的姑祖父娶了某氏女,那對面也是必然清楚的。所以互相一問,只要對方答得上,那身份必然沒有問題。

因為族譜繁雜又只有嫡脈可看,所以誰敢冒認,一下子就能戳穿。這就是貴族版本的對切口。

所以即便劉固這位趙王宗室子弟和劉惠這樣的真定王宗室子弟是初次見面,只要對完族譜,那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確認完劉惠的身份無誤,劉固就親自帶著劉惠下城頭去見國相沮授了。

在透過一道狹長的甬道後,劉惠就被劉固等人引到了一面甕城之下。

劉惠一路上,雖然沒有東張西望,但還是差不多看清了城牆後的佈局。

果然,襄國城是有甕城的。而且在城門到甕城之間的甬道壁上,站滿了精氣神飽滿的弓手,在劉惠等人穿過時,還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

顯然,圍襄國城月餘,至少城內的精銳們的士氣還是非常高的。

等到了甕城下,劉惠卻驚異的發現,這裡竟然沒有城門!

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劉惠疑惑的時候,邊上的宗兄劉固就對甕城上的軍吏喊道:

“我是外城司馬劉固,特將援軍使者帶入覲見國相。”

城頭上一聽下面就是援軍的使者,一片驚訝,隨後就是歡呼雷動。

這援軍真的來了!漢家未負我等。

隨後甕城樓上就放下一個竹籃,劉固就將自己的符節放上。

吱吱呀呀中,竹籃被拉上,勘合無誤後,上面高喊一聲:

“放行。”

就在劉惠在想是不是要坐著竹籃上去的時候,劉固碰了一下他,對他笑道:

“宗弟,還愣著幹啥,和我走這邊。我和你說,國相要是知道常山國發了援兵,指不定高興到什麼樣子呢?哎,也就不用如此夙興夜寐了。”

說著,劉固就帶著劉惠拐到了右邊,在那裡竟然還有一條甬道,那裡有個門,顯然就是甕城的城門了。

看到這個,劉惠就已經明白這在防務上的作用了。

那沮授當真是巧人,竟然不將甕城城門放在正中,而是放在側面。這就是防敵軍的騎兵的。

在外城被破後,騎兵是最容易長驅直入的。如果將甕城城門放在中間,很容易讓騎兵藉著突擊的速度衝入進來。

但將城門拐到側面,用一個L型的佈局破掉了騎兵的速度。如此,當騎兵衝到甕城下後,卻發現門在右邊,那就只能重新加速。但這個停頓,就是他們的死亡停頓,反應過來的城頭射手將埋葬這些敵軍騎兵。

真的是狠毒。

念此,劉惠更加自然,努力表演著一個援軍使者應該有的樣子。

沒錯,劉惠根本不是什麼常山國援軍的使者,這一切都是關羽在遇到劉惠後突發奇想的安排。

關羽要讓劉惠假冒使者入城,尋機製造機會,為泰山軍攻城做掩護。

當劉惠帶著郭曙、張驤等人南下投奔泰山軍的時候,很快就被遊弋的飛龍騎抓住。

在劉惠等人高呼是南下投奔泰山軍的義軍後,他們被飛龍騎的突騎送到了李虎處。

李虎當時已經攻下了柏人一線的塢壁。

這些塢壁當年本來是漢軍修建,用來防禦河東方面羌亂的烽燧。

按編制,至少一塢壁有五十人。但數十年過去後,這些都成了過眼雲煙。除了一些老弱病殘依靠這些烽燧邊上的土地為生,其他的烽卒早就被附近的大族給瓜分了。

現在這批烽燧因為沮授對盧植建議構建兩城兩防的原因,再次被啟用。雖然一些小的塢壁還在廢棄,但如柏人、中丘、逢山等大的塢壁還是被修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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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植還專門從自己不多的軍力中劃出了二百精卒,然後搭配著本地的鄉豪土卒一起把守這些塢壁。

但可惜,誰也沒想到泰山軍的突騎來的這麼快。

當他們得知泰山軍已經從邯鄲出發後,還沒等他們開始警備,從野外冒出的飛龍騎、飛虎騎就已經殺入了毫無準備的塢壁。

於是被沮授寄以厚望的柏人一線,還沒有發揮其應有的作用,就已經告破了。

等攻破了柏人一線,飛龍將李虎和飛虎將徐晃就停留在了此地,開始按照戰前關羽所規劃的,開始打造防禦北面常山國南下的陣線。

他們迅速破了附近的鄉間塢壁,懲辦了裡面的頑劣鄉豪,發動了一批徒隸黔首,然後將之訓練後做了塢壁的防兵。

然後飛龍騎、飛虎騎等千餘騎軍仍舊遊弋在附近,還時不時越過界線到常山國發動襲擊。

但做了這多,最後沒等到所謂的常山國援軍,反倒是從常山國南下了不少的義軍,他們雖然裝備簡陋,不是拿著木兵就是扛著鋤頭,但涓涓細流,源源不斷的匯入柏人的大營。

李虎作為老弟兄,當然知道泰山軍的主張,知道要依靠什麼樣的人。所以無論再忙,他也會抽時間來接見這些義軍領袖。

而劉惠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被送到了李虎的大帳,而劉惠的弟兄們則被安排在營外的幾處帳篷邊,那裡便是各色的義師,喧囂得彷似一個人的海洋。

至於劉惠弟兄們的兵刃則沒有被收取,不是泰山軍這麼託大,沒想過這些人會不會是漢軍假冒的,實在是這些人一點威脅都沒有。

就那些木槍竹槍,怎麼怕?

李虎接見了劉惠,在得知此人竟然是真定王的後裔後,大為驚訝。畢竟這還是第一個投奔他們泰山軍的劉氏子弟。

要知道咱們泰山軍可是要革你劉氏命的。

不過在後面得知了真定王一系和漢室的牴牾後,李虎倒也能理解了。但對於劉惠此人,李虎也不知道如何安排,索性就將之送到了後面襄國的關羽大營。

那裡正有一場大戰,也讓這個劉氏子看看咱們泰山軍的威武之師。

後面,劉惠帶著郭曙、張驤、卜勝、張延、李豐、郭超等勇士跟著一支車隊去了後方的襄國大營。

在那裡,他見到了彷似天人的關羽。

只不過這時候的關羽卻好像很有心事,雖然面無表情,但劉惠就是這麼覺得。

沒錯,關羽確實憂愁,而且逼近心急如焚的程度。

他已經收到了從後方送來的軍報,知道此時易陽已丟,在當地土豪易陽劉氏的導路下,鉅鹿郭典的大軍正快速向著邯鄲行進。

那裡是大軍的糧臺,全軍的衣食都在那裡。一旦丟了邯鄲,大軍危矣。

本來關羽還想繼續圍城,但可以預見的是,在很長一段時間,泰山軍都可能攻不破襄國。

那強攻呢?這死傷又必然巨大。關羽手上的是泰山軍精銳野戰軍,要是折損在這無謂的攻城中,那襄國不要也罷。

就在關羽在想要不要會師撤兵的時候,劉惠出現了。

於是一個大膽的想法出現了。

……

劉惠見到了沮授。

此時沮授本應臥榻的,但為了給援兵使者一個信心,他還是強撐著換上了皮弁服,在幕府內接見了劉惠。

初次見面,劉惠給沮授的印象很好。

雖然衣袍帶血,面目也髒汙,但那一股勃然的英雄氣還是讓沮授感嘆,漢家子弟到底氣運不絕,還是有如這般的英豪的。

尤其是得知此人竟然能從泰山軍的重圍中殺入城內,這份武勇果敢真不是一般人啊。

但在聽劉惠介紹自己為真定王之後,沮授的眉頭就擰在一起了。

沮授作為河北士族的精英,對於本朝國秘自然一清二楚。可以這麼說,真定王這一系可不是像個忠貞的呀。

沮授本人對真定王一系是不反感的,甚至還有一點物傷其類的同情。因為他們河北派之所以在國朝如此衰落,起因就是真定王劉楊一桉,以及後面的楚王桉。

當年光武得天下,河北世家出了大力。但在河南派的有意清洗下,先是真定王一系被除,然後就是他的侄女郭後被廢,最後就是郭後所出的楚王被以謀逆下獄。之後就是大興牢獄,將河北派士人大肆抓捕清楚。

自此,河北派一蹶不振。直到桓帝和西邊的那個西帝都出自河北,他們才稍微振振了聲勢。

所以沮授不排斥真定王一系,畢竟也是他們河北派的,甚至如他的好友審配,一位比他更激烈的河北派,要是遇到這個叫劉惠的,還會更加欣賞呢?

但人歸人,事歸事。雖然對劉惠感觀不錯,但因為真定王的原因,沮授到底還是起了疑心,於是他問:

“哦,你作為常山國援軍,可有書信給我。”

誰知道劉惠大大方方回道:

“沒有書信,只有口信。因為馮國相擔心書信會被泰山賊截去,然後計賺襄國,所以讓我以口信代之。如我被俘,只需一死就行。”

沮授面無表情聽著劉惠的話,突然讚歎一句:

“馮國相到底是心細的,知道書信不妥帖。那我問你,你既然沒有書信,那我又如何能信你呢?”

邊上一併候著的劉固聽了沮授的話,正要上前回答,就被沮授說住了,他道:

“你只能證明自己是真定劉氏子弟,可證明不了自己是所謂的援軍使者。”

面對沮授的質疑,劉惠不慌不忙拜了一聲,道:

“正有常山王符印為證。”

說著劉惠就從袖袋中掏出一面金色符印交給了沮授。

沮授反覆看了看,雖然這符印上有血漬,但確實是常山王之印。至於這血漬,應該是這劉惠殺入城的時候,留著的。

摸了摸此印,沮授又問:

“此次你們常山援軍的主帥是常山王?”

劉惠頷首。

但沮授立馬呵斥:

“一派胡言,常山王如何能有典軍之權?國朝大律,諸侯王無中央令不得建軍出征。常山王如何敢典援軍救我?”

劉惠沒想到沮授這裡還給自己一個坑,但強大的心理素質還是讓此人從容答道:

“律是死的,人是活的。這一次出兵有國相、常山王一致同意,然後由常山王遙領,為的就是彌補之前黃巾之亂時,常山王棄國之罪。如是這樣,沮國相還是不信,安劉某就只能再殺出去了。”

沮授沉默了,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半晌,他問:

“你送來的口信是什麼?”

……

城內是無言的交鋒,城外的大雨愈來愈磅礴。

轟隆隆的炸雷一個比一個響,劃亮著無邊的黑暗,也照亮著襄國漢軍吏士們的心間。

這會,襄國城上的漢軍吏士們正在暴雨中欣喜若狂,他們扒著城頭,目不轉睛的看著城外的土坡。

他們嘴上喊著:

“塌,塌,給乃公塌。”

就在萬眾所念中,城外的土坡真的在暴雨中逐漸坍圮。

費時半月搭建的土山,就在一場大雨中,化為泥濘。但好在因為躲雨,坡上的泰山軍長弓手已經撤了下去,不然這一次塌方又要死傷慘重。

但饒是如此,襄國城上的吏士和僕隸們還是忍不住狂喜,在暴雨中載歌載舞。那兩座籠罩在他們上方的噩夢終於劃開了。

這下子,看泰山賊還怎麼攻城!

也是在這個空,誰也沒注意到,大糧商甄苦帶著僅剩的十三名徒隸熘下了城頭,直奔自己的家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