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俊被兩個巡衛領進了房中,他的目光頗有些忐忑,這會兒一瞧見了王浩……
當即就是兩腿一折,直接就要朝著他跪下去!
得虧王浩心中有了個數目,及時伸出手去,這才沒讓他碰地又是一磕頭。
“你……先坐下吧,我們慢慢說。”
關俊也是打蛇隨棍上——王浩既然松了口,那就代表此事有戲!
他當即就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骨碌地就端坐在了王浩的身前。眼看著這個已經被毀了容的少年人,王浩不由得在這會兒……
輕嘆了口氣。
“你的要求,我在李歡歡那邊都聽過了。只是我如今還有一事,尚且想不太明白……”
王浩沉吟了片刻,他的目光在關俊臉上兜轉了兩圈,瞧見的卻是他那堅毅的面容。
“世界之大,真正有本事的人何其多?你為何只盯著我一人?”
王浩這會兒的確是有些許奇怪的,畢竟之前他曾經勸過關俊,如今卻還是尋了過來……
這著實讓王浩有些好奇,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而那關俊聞言,心中似是早有定論。他在此刻深吸口氣,繼而目光灼灼地望向了王浩。
“回先生,我之前都說過了的。”
“我想要學殺人的本事,越快越好!您之前跟我說的東西……那的確不假。”
“但都太久了……王先生,這場仗要打多久?”
“要是土猴子敗了,我不還得找到西方去尋他們才行?”
“我等不及,也不想等。”
他這般唸叨著, 右手也順勢半抬起,輕輕地蹭了蹭自己的臉頰。
感受著手中傳來的分明觸感, 關俊的臉上不由得泛起了一陣瘮人的笑意。
“我爹孃姐妹都已經死了個乾淨, 親朋好友也都沒了性命……人活在世, 無依無靠,我現在就只想幹一件事……”
“我要去找土猴子, 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關俊的眼眸裡頭透出了一絲莫名的光彩,他此時看著王浩, 就像是落水之人面前垂落下來的繩索一般。
“誠如您所說,世上能者千千萬萬,可是……他們憑什麼要幫我?”
“更何況,我不過是個未及雙數的小鬼罷了, 走在外頭……連只野狗都能把我咬得頭破血流。”
“別人想要矇騙,欺侮我,根本不需要代價,所以……”
“其他人都信不過。”
“可王先生您不一樣。”
“我之前都打聽過了, 李歡歡是您在街上撿來的, 你們無親無故, 可你卻能如此關照與他, 視如己出……”
“這可以看出來,您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
他越說越興奮,最後直接從板凳上頭站起了身來。
“眼下我沒有別的選擇,我只能相信您!”
“之前我救了李歡歡一命, 但我不需要其他的報酬,王先生, 我只想您教授我殺人的本事。”
“求求您了, 王先生!”
言止於此, 王浩也算是徹底明白了關俊的念頭——為了能夠報仇雪恨, 這個少年已經徹底褪去了身上那些殘存下來的幼稚。
這是一種蛻變, 只是……作為代價而言, 他的付出實在是太過於沉重。
王浩甚至回想起了自己剛遇到李歡歡那時的模樣。
牧雲被破,那一家一戶滅門慘案何其多?
上報於朝,那寥寥幾筆的背後……這堆砌而成的血淚幾何, 又有誰會知曉。
只是想到這些, 王浩就忍不住地輕嘆了一口氣。
他本來的確是有心想要拒絕關俊的, 畢竟所謂的‘殺人之法’, 他會的也根本不多。
“關俊,你先起來吧,我得先跟你好好說道說道才行。”
王浩既然願意說明,關俊自然樂的細聽。二人就是面對面地坐著,繼而任由王浩講述起了……
修士的獨特之處。
是了,王浩並沒有想要隱瞞的意思。
比起上一次的描述,他這次為了徹底打消關俊的念頭,在闡述了修士這一存在的概念之後……
甚至還遞出了一本藏書。
這本正是王浩如今還在使用的《還陽心法》。
有書籍記載,並且看到了王浩因為趨勢勁氣,從而在身上散發光亮之後……
關俊也就不再懷疑王浩說辭裡頭的真實性。
或許是看在救了李歡歡一命的份上,王浩這會兒也是沒有絲毫吝嗇的意思。
他甚至對著關俊陳述出了蟲人的存在。
“關俊,你不適合的理由同樣也是如此。因為早在景德城裡的時候,若是你能夠適應這些蟲卵……”
“那你也早就被挑上山門去了。”
接連不斷的二重打擊,讓關俊不可避免地陷入到了混亂之中。
他的表情非常豐富。
從震驚,愕然,直至變得痛苦,最後甚至淚流滿面……
此時此刻,關俊這才發現,王浩早在先前的時候,並沒有欺騙於他。
他的確不是個修者的料子。
“我,我……”
他囁嚅著嘴唇,語氣含糊不清。
關俊蹭著鬼門關走了兩遭。
一次是在城中,他踩著家人朋友的屍體,僥倖活下,從而褪去一身的稚氣。
一次是在營中,他親自上刀去奪人性命,拳鋒過頭,讓他知曉生死的兇險。
本以為……自己終於苦熬出頭。
可他卻是終究沒能想到,自己居然會因為‘資質’二字, 被徹底堵死在了門外。
他無法理解,無法接受。
跨過了這麼多的艱辛, 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停下腳步?關俊想起了死去的親人朋友……
以至於在此刻, 他根本無法忍住哭泣的慾望, 最後啜泣不停。
一雙手狠狠攥緊,指甲深深嵌入到了皮肉之間,最後愣是劃開了數道翻卷開來的創口。
紅血順著他的褲腿,一下子就打溼了地上的小片灰土。
在旁的王浩眼見如此,這會兒也是不由得……
湧現出了一種兔死狐悲般的念頭。
畢竟若是沒有字幕的提示功能,還有自己那詭異的吸收,消化能力。
王浩也與關俊沒有什麼兩樣。
用一種不耐聽的話來描述……所謂的命數,或許便是如此。
而就在王浩這般思索的時候,他側腰裡頭的筆記微微一抖,讓王浩不由得眉頭微挑。
筆記這時候發出動靜……
是有什麼東西要與王浩說明的?
一番思索過後,王浩將其取出,繼而攤平在了手中。
‘我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讓這個少年嘗試一下。’
緊接著,一連串的資訊浮現而出,讓王浩的表情微微一動。
這是皮具筆記在前段時間整理出來的一種方法,在王浩看來……這種嘗試可以說是‘天方夜譚’之舉了。
所以至今他都還沒有上手試探過一次。
‘我知道你心中的擔憂,從安全的角度上考慮,我也不推薦你隨便找人就進行嘗試。’
‘可這個少年不一樣,他複合我列出的全部基本條件。’
‘機不可失,我覺得很有必要嘗試一下。’
‘而且……’
‘你也可以問一問,他本人在這會兒,還會怕死嗎?’
只有真正意義上的一無所有者,才能無所畏懼。
看到這裡,王浩的心頭便是微微一顫。他微微轉頭,看著這個痛哭流涕的身影,最後做出了決定。
“關俊,我這裡還有一個辦法。”
峰迴路轉的發言,讓那微微顫抖的身影停止了啜泣。他抬頭望去,卻是看到了王浩那有些複雜的表情。
“若是你不怕死。”
“今夜十二時,你來尋我……我,帶你去試上一試。”
說完這話,王浩直接就自顧自地起身,繼而向著門外走去——
如今正是入夜十時前後的當口,特意提點關俊一個時間,這也因為王浩需要去處理一些其他的事務。
從而可以徹底放心。
眼看著王浩離開了去,關俊看著那逐漸遠離的背影,心中卻已是做出了最後的判決。
……
卻說王浩這邊,一路走去也沒有絲毫的停留。
他在軍營裡頭穿行不斷,期間也是不敢太過於招搖……因為如同太陽般耀眼三股元嬰級的能量團。
正在軍營的正心處爍爍生輝。
與那三位元嬰同行的,正是那李公公的氣息。
儘管王浩為了安全,在這會兒沒敢多探查些許,但也多少感覺到了範玉昌那半死不活的勁氣……
這會兒正在了李公公的身旁。
這兩人顯然也是意識到了王浩存在‘打擊報復’的可能性,這會兒也是粘連在了一起,沒個多大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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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看似是王浩將那範玉昌給打怕了去。
可他自己也知道……這情況維持不了多久。
李公公為了明哲保身,這會兒站中立,兩頭不幫也是正常。
可範玉昌這邊受了傷,他卻是不可能不報回去的……到時候等玄州那邊有了訊息,范家再與文景帝一通氣。
那王浩這‘功勳’的名頭,自然也就沒了什麼意義。
畢竟一個草莽出身的結丹,怎麼能與治理一洲之地的世家去比較衡量?
而等到那時候,李公公這邊知曉了具體決策,事情自然也就塵埃落定。
所以依次看來,王浩能安穩的日子絕對不長久。
仔細算去……恐怕最多不過兩日。
念及至此,王浩眼中的冷意浮現。他雖有心去直接做掉範玉昌。
但在這會兒,他更不願意與這些‘大能’有丁點之多的接觸。
所以王浩最後只得謹慎行事,繼而繞了個半圈,這才才尋到了軍陣裡頭的一處偏僻所在。
抬頭望去,這便正是伙房之所在的地界!
那柴火燒製,從而散發出的特有氣味在此刻入鼻而來,讓王浩神色也是微微一動。
有人在半夜開灶?
這事的確是有些玄乎了的,畢竟要知道,這會兒可是深夜十時了。
早在大軍開撥之前,宣讀的營規之中就有明文規定。
一經入夜,煙火不得著,光亮不可明。
這也是為了避免造成明火打翻,最後連營成片,引致大禍的一個決策。
王浩神色微動,這會兒快步靠近,最後貼在了那門側一面,正好可以聽到裡頭傳來的細碎動靜。
“燒好了沒有?”
“快了快了……水剛滾開,把藥粉丟下去煮上一會兒就行了。”
王浩聞言也是不動聲色,他側步挪開,最後繞行小半圈,兜轉到了另一邊,最後這才悄悄地摸到了伙房裡頭。
這裡溫度明顯比外頭要高上不少。
仔細看去,此番正是兩個醫師打扮的人家,正在灶臺上頭忙前忙後。
他們身旁擺著不少的瓶瓶罐罐,有紙包的,有瓦罐的,這會兒正散發出草藥特有的氣味。
王浩看著他們小心翼翼地將煮沸了的湯藥取出,一一擺放整齊,隨後又折返回去,繼續擺弄起了其他的罐頭。
“患者傷重,補血不可缺……”
“骨頭有損,挫傷需進補……”
二人說得細碎,王浩聽到了,卻是心中大定。
範玉昌今日白天受傷了去,以他跟李公公的關係……後者定然是不會‘見死不救’的。
即便暫時拿王浩沒什麼辦法,下些湯藥救助乾兒子,這自然不在話下。
王浩此刻便是心念一動,他輕身上前,直接就在兩個醫師的眼皮子底下掠過。
以還陽心法如今的水準而言,普通人……根本沒有瞧見王浩身影的資格。
他湊到了湯藥面前,最後將腰兜裡頭的一瓶提取物取出。
木蓋挑開,清水一般的液體汩汩流入,最後無聲無息地滴入到了那湯藥之中。
而這邊一經得手,王浩也不作停留,他腳尖連點,整個人很快就消失不見……
片刻之後,外頭神色匆匆地走來兩人,若是王浩在場,這會兒恐怕馬上就能認出來。
這兩人就是當初跟在了範玉昌身旁的狗腿子!
只是他們如今臉色難看,整個人更是如同霜打了的茄子那般,焉巴不堪。
“湯藥可是煮好了?”
裡頭的醫師一陣忙活,沒好氣地就回道。
“好了好了!可別再催了,公子那邊小半個時辰便要服用一劑,我們總得配好了才行吧?”
這兩人也不言說,只是端起了滾燙的藥罐子,頭也不回地就朝著營中走去。
過房,穿道,直至一處高大而又體面的營房之前。他們二人還未入門,便是已經聽到了一聲聲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