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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第272章

石詠帶著石喻作別周和正, 贈與周和正一樣別出心裁的“謝禮”——一張織金所隔壁眼鏡鋪子的“配鏡禮券”。這位周學政只消持著禮券,就能在眼鏡鋪裡配上一副合適的眼鏡。

周和正倒是對這份禮物很感興趣。此前禮部和武英殿修書處的人得了誠親王的“恩惠”, 集體訂製眼鏡, 京中文官則集體羨慕。周和正就沒能攤上這份好處, 沒想到這時候得了, 登時覺得這份謝禮十分體面,石家兄弟出手很是得體,對石喻的印象少不了更好了一些。

在此之後, 石喻便抓緊這科試之前剩下的最後三個月時間, 積極準備。當然他也絕沒忘了姜鴻禎等同窗,每次去聽學政講學, 都是將自己與同窗們的一些疑問帶著, 課下合適的時候會向學政請教。所有這些問題,都是經過石喻和同窗們思考與討論, 沒有得到結果的問題, 待問到周和正處, 這位學政大人倒是覺得石喻善於思考,讀書能比一般人想得更深一層。

西院那邊在積極備考,東院這邊, 如英則在安安穩穩地養胎。如今她害喜之期已過, 能吃能睡,而且還為開始怎麼發福,除了腰身粗了一圈之外,旁人幾乎看不出她已經有了四個月的身孕。據同仁堂的靳大夫說:如英的懷相甚好, 孩子一點兒都不折騰母親。

然而石詠最關心的雙胞胎問題,靳大夫卻說一時還診脈診不出來,恐怕還需要再等上兩個月,導致石詠一時無比懷念後世的先進科技手段。

如英在家養胎,卻少不了唸叨著,榮府的探春姑娘大約是快要出發,遠嫁科爾沁了。因為探春被封了郡主,所以她遠嫁科爾沁,也是內務府操持,石詠對此非常清楚,知道五月底聖駕出京,探春一行怕是就要隨駕出發,在承德那裡備嫁。科爾沁那邊卓禮克圖親王自會安排迎親的事宜。

這一段時間裡,探春經常進宮,榮府也不時收到宮中的賞賜。榮府上下,頗有“與有榮焉”的優越感,對外總說:我們家又出了一位娘娘。

探春對這些一概不管。也不知她是怎麼與宮裡打交道的,在出發之前,宮裡下了恩旨,準平郡王福晉元春隨行前往承德,一併送嫁。

除此之外,探春有回進宮,出宮之後沒有立即回府,而是來了外城,車轎一直行駛到石家的門口。石大娘與王氏聽見訊息,趕緊將探春迎至家中,同時也命人將如英小心扶出來。大夥兒都知道探春與如英交好,而且探春出發的時候,如英沒法兒前往相送,因此這日探春來訪,便是兩人話別,日後還不曉得有沒有機會再見……

因此石大娘與王氏奉上茶水點心,向這位“郡主娘娘”盡過相應的禮數之後,便相攜退了下去,將正廳留給她們小姐妹倆說話。

如英激動不已:“原本就擔心郡主出發時無法前往相送,可是怎能勞動郡主,親自過府來看我?”

探春卻說:“這個勞什子的郡主,姐姐也明白的,不過將我捯飭得外頭看著光鮮些罷了。內裡的人卻還是與以前一樣,並無分別。”

如英一時問起探春的行期,心中湧起遺憾:“今日一別之後,不知下次相見會在何方。”

探春卻有些把握地說:“往後,我會時時爭取機會,回承德,甚至回京中看望親朋故舊。英姐姐,你答應我,若是我有機會回承德,你也儘量來承德看我!”

如英連連點頭,說:“咱們一言為定,但凡你回承德,我便一定從京中趕來見你。”

兩人約定了未來的相見之期,探春又談起這次內務府的安排:“內務府這次是用了心了。我原本以為帶去科爾沁的就是些陪嫁,是些死物,誰想到,這回竟安排了一整個商隊!”

對於探春來說,陪嫁的意義並不大。她嫁給科爾沁王公世子,一來少不得要與世子身邊的蒙古女人周旋,二來她需要人手,能時時與中原聯絡往來。內務府遣商隊與她一道前往科爾沁,她十分滿意,甚至喜出望外。

科爾沁有很多項物資依賴往來中原的商隊,同時科爾沁王公也大多傾慕中原繁華,關注中原的風尚,頗以能第一時間跟上京城這邊的潮流為榮。這也就是為什麼此前在承德的自鳴鐘鋪子,最後被蒙古王公包圓了去。

這一次,內務府派遣了幾名能幹的管事,此前是專跑熱河至科爾沁這一條線的商隊的,將這幾人撥在“郡主府”的名下,替探春跑腿打點,幫她張羅一些探春自己無法張羅的事。此外,這次去科爾沁,內務府給探春安排的“嫁妝”,對於科爾沁人來說,幾乎是一份大禮,從南方出產的絲綢、茶葉、大黃,到精美的工藝品,鏡子、瓷器、玻璃制品。除此之外,探春的陪嫁隊伍,人人還都配上了一副茶色的“太陽鏡”。

探春心中有數,她此去科爾沁,絕不僅僅是為了要安撫科爾沁,她更是一個使者兼商人,她需要透過這個機會,在科爾沁與熱河之間,建立一條穩當的商路。如果她能成功,在科爾沁她將地位尊崇,就算是親王世子,也不敢輕視她分毫。而京城這邊也會需要她、離不開她。也只有這樣,她才能在那片遙遠的天空下,活出自由、活出滋味來。

如今探春與內務府那邊基本確定的是,她手下的幾名大管事,將全力配合她,以後統管科爾沁到熱河一線的商貿事宜。初步的計劃是一年三季,每季往來一次,待科爾沁人嚐到甜頭之後,這邊便會向科爾沁出售他們需要的茶葉等必須品,和王公們需要的各色工藝品、奢侈品,同時從科爾沁採購當地出產的毛皮、牲畜等物。

當然,十六阿哥原本列了一份長長的貿易清單,給康熙皇帝親自審閱過之後,到底還是劃掉了一些。諸如瞭望鏡、煤油燈之類的重要物資,皇帝下了嚴令不許流到北方去。十六阿哥原本也是有準備的,列出這些來,就是專門讓皇帝有可以批評的地方。果然,康熙皇帝批評過這份清單之後,便大手一揮,準了這個往來貿易的計劃。

探春向如英細細說了這些安排,如英便知道,上回丈夫問過自己的,榮府三姑娘會不會做生意,她的答案已經得到了回應。

話說過一陣,探春看看時辰不早,知道應當回去了。她當即握住如英的手,開口低聲懇求道:“好姐姐,我有一事求你。”

如英只道:“郡主請講!”

探春嘆了一口氣,說:“我走之後,若是榮府有什麼不好,我不想讓姐姐為難或是出力,我只想請姐姐能夠幫忙遞個信!”

如英嚇了一跳:“此話怎講?”

榮府,榮府不是好好的嗎?

探春卻搖著頭說:“這陣子想了許久,我也想往好處看些,只是想想家中諸人,無人主持大局,無人為將來計,亦無人約束下人……因此總是心懷惶恐,生怕不知何時,這偌大的一家子,便應了那古話,‘樹倒猢猻散’……”

如英沒有想到探春竟會這樣悲觀,抿了抿唇角,道:“郡主請放寬心吧!貴府乃是詩禮簪纓之族,但人口繁衍、子弟眾多時,有一個兩個不受約束,也偶爾會有的。但想必聖上亦有倚重貴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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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沒說完,探春就又開了口,苦笑道:“子弟不肖,又有何可用之處?如今,不過是聖上念著是平郡王妻族,稍許顧念一二,給幾分面子罷了。詩禮簪纓之族……是啊,固然是世家大族,但是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筵席。眼下這戰事膠著,府裡或可再拖上幾年,可一旦……”

說到這裡,如英覺得不能再讓探春這麼說下去了,連忙握住探春的手,道:“郡主請放心,別的我未必能做到,但若真是府上有事,我應承你,一定想辦法給你傳訊。”

探春這才覺得好些,兩人又坐在一處,說了一會兒子話。探春沒忘了如英的身孕,自然是送上贈禮,只說是給未來的小侄子或是小侄女的。

如英知道兩人分別在即,就算是心中傷感,也只能笑著,做出一副歡歡喜喜的樣子,免得探春徒增傷心。一時探春迴歸本家,而石詠從內務府歸來,見到了這位郡主娘娘的車駕,問過如英,曉得了探春說得話。石詠難免暗自感慨,這位三姑娘的預感,真是一絲兒不差。

只不過如今,榮府裡還有個賈璉,官至正五品同知,而且官聲甚好。只是不曉得賈璉那裡來得及來不及,能夠在賈家“樹倒猢猻散”之前,有所作為,撐住這個家。

石詠便扶如英去休息。如英陪探春說了好一會兒子的話,又由石詠陪著,在院兒內走了一陣,頓感十分疲累。石詠將她扶回上房,喚了望晴望雨兩個來守著,自己先退出去,免得打擾媳婦兒休息。

他順勢就來到了東廂。

東廂內,離門最遠的一堵牆跟前的架子上,一隻枕頭和一隻玉杯依舊在沒完沒了地聊著。

石詠忍不住好奇地問:“兩位聊完了沒有?”

“沒有——”那兩位整齊劃一地答道。

“我說詠哥兒,我們才到你這宅子裡有多久啊!”紅娘忍不住便開始數落石詠,“你想想我們的歲數有多大,我們又各自經過多少事兒,在你這裡這點功夫,哪裡能說得清楚?”

石詠一想,也是。

豈料旁邊“一捧雪”矮油了一聲,說:“哪裡就稱起‘我們’來了。”

石詠絕倒,紅娘則估計是被氣倒,不再數落石詠,轉而教訓起身邊的玉杯。

石詠在一旁暗自心想,其實自己當初將這兩件器物放在一處,讓它們自己能夠談談說說,倒也是個好主意,畢竟它們都不用再忍受寂寞。只不過,紅娘雖說是個女性角色,這瓷枕的口吻卻格外像個女漢子;而“一捧雪”雌雄莫辨,但是說話卻總有點兒尖銳,有點兒“娘”。

他突然想起個笑話,便對兩件器物說:“我有個謎語說與你們聽,你們看看誰能猜出來的。”

石詠平常,即便在器物跟前,多數時候也不苟言笑,這會兒突然開起了玩笑,兩件器物都覺得很新鮮,當下齊齊住了口,靜聽石詠說來。

“大哥有角只八個,二哥有角只兩根;大哥只在床上坐,二哥愛在房上蹲。1打兩件器物。”

“一捧雪”登時嚷:“我知道了,大哥就是個枕頭!”

“聰明!”石詠登時誇讚。

紅娘的瓷枕也不甘示弱:“我也知道了,二哥就是只玉杯!”

——咋就是玉杯了涅?

紅娘振振有詞:“二哥現在就在房裡的架上蹲著……還有,二哥身上有兩枝梅枝,豈不是像兩隻角?”

石詠無奈了:“不是天下的玉杯都跟‘一捧雪’一樣,會伸出兩枝梅枝啊!”

可是紅娘繼續強詞奪理:“你看它身上的玻璃支架,這還不止兩隻角,有十幾根那!”

石詠實在沒法兒將紅娘的思路往“獸頭”上引,剛想揭曉答案,便聽“一捧雪”唉了一聲,說:“詠哥兒,我是真的乏了,不想再要這個勞什子玻璃支架了。求求你想想辦法,把我這支架撤了成不成?

石詠想了想:“也成!如果你還想碎成二十七片,當然可以!”

一時紅娘便笑了起來,一捧雪不樂意了,高聲抗議,說天下難道真的沒有法子,既不要玻璃支架,又不用玻璃罩子的法子,也能讓它成為一隻完整的玉杯的麼?

東廂這邊正在鬧著,外頭有些動靜,石詠出去看時,卻是薛蟠剛從南邊回京,剛剛到家,還來不及安頓下來,已經命人給石詠捎了些東西——確切地說,薛蟠只是受人之託,轉了一道手,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帶了什麼給石詠。單請石詠看一看,這東西到底有沒有價值,若是有價值,他就命人從南邊大規模採購。

石詠趕緊謝過薛家的管事,然後便望著薛蟠送來的一大箱東西發愣。

這是個巨大的木箱,石詠扭開箱子上的銅扣,開啟一看,只見裡面盛放著幾隻匣子,並一隻瓷壇。瓷壇外面包裹著厚厚的棉胎。想必是給石詠捎東西的人生怕長途運輸途中東西有所損耗,因此事先做了防損耗包裝。

石詠伸手,先取了一隻木匣出來,開啟一看,裡面是一些紫紅色半透明的不規則薄晶片。石詠取出一片,放置在鼻端聞聞,覺得依稀有些淡淡的香氣,伸手輕輕一掰,那薄片極脆,“啪”的一聲便斷開——石詠納悶,這究竟是什麼?給自己捎東西的人憑什麼就相信自己能辨認出這材料,並且加以利用呢?

石詠將這木匣子隨手放在一旁,又撿了一隻較大的匣子出來,開啟,只見裡面是琥珀色的薄片,卷在一起捆成一捆,而這匣子裡盛了越有三四捆。石詠伸手取出一捆,湊在鼻端聞聞,只覺有一股淡淡的煙燻味。

他辨不出這材料,卻也不著急,叫來李壽,兩人一起,將裡面裹著棉花的瓷壇取了出來,又取了一枚蠟燭,將瓷壇口處的封蠟融了敲去,將壇蓋開啟,只見裡面是極為純淨的白色稠漿,石詠低頭湊近了聞了聞,突然認出了這東西:“這是橡膠啊!”

是的,這只瓷壇裡的東西,他後世裡時常用到,乃是一種天然粘合劑,同時也是一種非常重要的工業原料——橡膠的濃縮原漿。

他既能認出橡膠原漿,早先那兩樣,便也有了線索:那琥珀色的一卷薄片,應當是橡膠原漿經過風乾與煙燻,製成的一種叫做“煙片膠”的材料。煙片膠相比橡膠原漿而言,更適合儲存及運輸,需要使用時加熱塑煉固化即可。

而那只匣子裡紫紅色的薄片,石詠猜測,與這橡膠和煙片膠一樣,也是一種天然材料,經過初步加工形成的半成品。而那特殊的紫紅色,倒讓他記起了以前做研究員的時候經常使用的一種天然材料——蟲膠漆。

蟲膠又叫紫膠,是紫膠蟲吸取寄主樹樹液後分泌出的紫色天然物質,用途很多,可以作為染料、色素、上光增色劑之類。但是作為文物研究員,石詠以前曾經使用蟲膠漆為木制器具打底上漆,甚至一部分三代時候的青銅器皿修復完成之後,也是用蟲膠漆最後上色“美容”的。

石詠辨出這些材料,一下子有了底氣,當下將箱子裡所有的物事都取出來,卻再沒有發現新的材料,倒是箱子最底下藏著的一隻匣子裡,石詠找到了一封信。

看到信封上的字母,石詠立即知道這些東西都是誰給他捎來的了。果然,石詠拆開信件,只見紙箋最末處籤著一個潦草而隱晦的簽名:“傅雲生”。

這信照舊是用拼音寫的,石詠少不了取來紙筆,默默辨認拼音,然後將信的內容化成文字記下。

只見傅雲生的信上一開頭便寫著:“你這小子,還真不賴!”

作者有話要說:  1見第二十二回環哥兒的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