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隻狐妖,也是青丘國的國主。
我的死期快到了。
多年以前,青丘因劫數之故靈氣受損,一直以來歷代國主為延續狐族命脈,皆在坐化後用自己肉身為青丘提供靈氣,而我,也不能例外。
擁有這麼悽美的設定,我八成是一個男主,想必一段曠古絕今的虐戀正在醞釀,不知道我的女主角何時出場,臉美不美,胸大不大。
嘻嘻。
我的死對於整個狐族來說是一件開心事兒,因為我一死,青丘的靈氣就充沛了。
所以,為了歡慶我上西天,我坐化當天族人們開了個趴體。
還是個泳裝趴。
站在祭壇中間等死的我:“?”
我:“我說……你們能不能稍微尊重我一下?”
族人們:“國主您死了就沒得看了,死前讓您抓緊飽個眼福。”
我:“……”
說得竟也有幾分道理。
我默默在祭壇上看妹子,邊看邊幻想著其中某個妹子是我的女主角,她已暗戀我多年,只等我死後殉情與我共赴黃泉來生相見生世糾纏……但妹子們都玩得特別開心,甚至沒人多看我一眼。
忽然,一陣嬌俏的說話聲傳進我耳中。
妹子甲:“哎國主怎麼還沒死?”
妹子乙:“時辰還沒到呢,快了不急。”
妹子丙:“你們嚐嚐這桃花酒。”
我:“……”
等等,你們好歹也演一下。
這時,時辰到了,我要死了。
死前,我最後環視眼前的一切。
青丘桃樹正值花期,一片片水抹煙織的紅,像鋪疊在樹冠上的彩雲。
就算沒有女主角,為了守護這美麗的青丘而死,我也願意。
我心中豪情澎湃,慷慨赴死。
可是,幾分鐘過去了,什麼也沒發生……
我沒死成!
族人們開始竊竊私語。
我忙道:“大家別慌,我再死一遍。”
這個祭祀儀式只能殺死血統純正的青丘國主,也就是說,國主血統不純正,就死不了,而血統不純正,也就是說……咳咳咳!
為了證明我娘的清白,我急忙又去赴死了一遍。
又是幾分鐘過去了,我還是活得好好的。
而族人們的目光開始變得奇怪了。
我:“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
天啊我的娘啊你究竟揹著我爹幹了什麼啊!?
我正崩潰著,祭臺下和我青梅竹馬的發小突然死了,剛才趴體上他喝酒喝得最兇,正耍著酒瘋呢,突然死了。
而與此同時,青丘的靈氣瞬間豐盈起來。
——是我發小坐化了。
我:“哦豁。”
我發小的國主血統竟比我純正!
天啊我的爹啊你究竟揹著我娘幹了什麼啊!?
狐族鬧了個大烏龍,長老們覺得醜事不能外洩,於是大家統一口風,就說我這個國主天賦異稟,肉身坐化之後死而復生,而我發小是熬夜看小話本猝死的,對外就這麼一致口徑維護臉面。
但我自己是沒臉再待在青丘了。
於是我離開了我的家園。
起初我隱姓埋名,像人類一樣生活。
後來幾百年過去,我膩歪了,就環遊世界。
我用幾百年把世界走遍,又沒事做了,於是我上山隱居。
又隱居了幾百年,我天天睡大覺,睡得凡人的王朝都更迭了兩次……
我他媽居然還不死!
這不科學!我們狐族也就是幾百年的壽命而已!
哦對,我忘了,我娘不是和我國主爹生的我,我親爹可能是一個超長待機的物種。
莫不是王八精,隔壁老王?
那我怕是還有上萬年好活,絕望。
我有點兒想家,反正這麼多年過去八成也沒人記得我了,我就決定回青丘看看。
我雖然有一半王八血統但外形還是狐族,剛一踏進青丘地界就被狐妖們熱情歡迎了,他們都以為我是一個迷途的狐族,有一個叫赤檀的大美人收留了我。
赤檀在青丘開了一家狐狸幼兒園,作為提供食宿的報答,我每天在幼兒園裡劈柴、喂馬、哄小狐狸。
我:“跟我說,我是一隻小狐狸。”
小狐狸:“我是一隻小福狸。”
我:“狐狸。”
小狐狸:“福狸。”
我:“……”
赤檀:“它爹孃和你一樣,也是外鄉來的狐族。”
我:“聽出來了。”
就這樣,我在福狸幼兒園住下了,口音都被拐跑了。
現在的青丘和以前不一樣了,多年以前,這位幼兒園園長赤檀曾受前任國主青恆所託,集狐族之力開啟桃花祠九尾狐神像下封印的盤古清元殘魄,重鑄了青丘的靈脈,從那之後青丘不再受靈氣枯竭的威脅,狐狸們安居樂業。
青丘已經沒人記得我這個烏龍國主了,這很好。
我決定在青丘安心養老,混吃等死。
可是有一天,青丘來了一個外鄉人。
其實青丘經常來外鄉人的,青丘國現在旅遊業發達,尤其是桃花開花的旺季,外鄉人滿大街都是,狐狸們開客棧、開飯館,幹導遊,賺得盆滿缽滿。
不過這個外鄉人不太一樣。他是一個年紀輕輕的俊秀男子,手裡捧著一盆血紅的彼岸花,一臉苦大仇深,看著不像來玩的,倒像來尋仇的。
可他沒尋仇,他好像只是在到處和狐妖們打聽事情,問完這個問那個,問得累了就坐在桃樹下歇息。
我躲在桃樹後看他。
男子指指頭頂的桃花,問自己手裡的彼岸花:“漸隱,桃花開了,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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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完,又自己向那盆彼岸花告罪道:“是我說錯話,哪裡有花會比你美。”
我:“……”
這人怕不是個傻子。
過了一會兒,男子又問:“漸隱,口渴嗎?”
問完,從包裡拿出水壺澆花。
我噗地笑出聲。
男子循聲瞥向我,看我笑他也沒生氣,只是問:“這位狐兄,可否向你打聽一件事?”
我點頭:“問吧。”
男子:“我聽說很多年以前,青丘曾經有一位死而復生的國主……”
我如遭雷劈,目瞪口呆。
那不就是我嗎!?
男子:“你似乎知道什麼?”
我搖頭:“不知道。”
男子皺眉:“可是你的神情……”
我忙把張得可以塞下一個鴨蛋的嘴閉上,強行面無表情。
男子嘆息:“我問這件事,並非出於惡意,只是想要救一個人。”
我警惕地問:“誰?”
男子指了指手中彼岸花道:“我與她本是萬妖宮中弟子,有惡人施邪術滅我滿門,她為阻止那人失了性命……”
我:“……你說這朵花?”
男子頷首:“她原本是一個和你我一般有血有肉的人,只是死後化為一顆花種,長成了這株彼岸花。”
我明白了:“你想復活她,所以聽了青丘有死而復生的傳說,就來找線索了?”
男子堅定:“正是如此……她是我此生摯愛。”
我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真相。
他看從我這八成問不出來什麼,輕嘆一聲:“算了,我來青丘也並不全為了這個。”
我:“那還為了什麼?”
男子回憶道:“我曾經在三生石上見過我與她的前世,我們兩個前世都是青丘國的妖,她叫荼蘼,我叫雲簡……我前世註定壽數極短,而她是壽命長逾兩千年的乘黃一族,她曾經說要將壽命分我一半,讓我與她用一千年看遍人間勝景,可後來,我們一起為了拯救青丘而死。”
男子頓了頓,道:“我想讓她看看今時今日的青丘。”
我知道了。
這個人說的事情發生在很久以前,是我離開青丘之後發生的,應該和赤檀重鑄青丘靈脈在同一個時期,不過拯救青丘時赤檀活了下來,這兩個人卻死了並且轉世了。
我get到了他話中一個重要的資訊——“她曾經說要將壽命分我一半”。
我都忘了,壽命的確是可以分的,那是乘黃一族的秘術,而我當年做國主時曾在藏書閣中看過那秘術的記載……
我盯著那株花陷入沉思,片刻後道:“我的壽命可以分給你們,一人一千年,小意思。”
這兩人當年為拯救青丘而死,我這個曾經的國主是不是也該表示表示?
而且我特麼已經活膩了,現在我的每一天都只是在等死而已,這壽命我留著又沒用,還不如拿去做好事。
男子驚喜又不敢置信:“這……可是你自己的壽命……”
我擺手:“不客氣,我壽命多得用不完。”
男子上下打量我:“難道你不是狐族?可是你的外表……”
我:“我是混血。”
男子:“混的是哪一族?”
我瞪他:“你要再問我就不分壽命給你們了。”
他馬上閉嘴了,但表情卻是瞭然的。
畢竟千年王八萬年龜,猜也猜出來了。
我:“……我感覺你好像在憋笑?”
他別過臉:“沒有。”
就這樣,我用乘黃一族的秘術分了他們兩個一人一千年壽命。
秘術施行完畢後,那朵彼岸花變回了人。
他們兩個就甜甜蜜蜜地去雲遊四方了。
他們走後,我活了很久很久,赤檀都從大美人變成了美老太太,我還年輕如初。
但我也不想自殺,自殺很疼的,我下不去手。
又是不知道多少年過去,我終於死了。
死後,我過奈何橋。
橋上站著一個人,我定睛一看,居然是我發小。
就那個祭祀時替我死了的,流著純正青丘國主血液的狐妖。
發小跳腳罵:“你他娘的!我在奈何橋等了你一萬年!一萬年!你明白什麼概念嗎!滄海都他娘的變成桑田了!你才來!”
我:“好好說話,別抒情。”
發小:“你怎麼那麼能活?我記得我們狐族不是這麼能活的。”
我:“別問了好嗎,別問了,你等我幹屁?”
發小:“對啊幹屁。”
我:“……”
發小正色:“其實我是想問問你,為什麼祭祀那天你一點事都沒有,死的居然是我?”
我:“簡單來說,我和你,是異父異母的兄弟。”
發小:“哇哦,兄弟骨科,真刺激。”
我:“誰要和你骨科。”
發小:“也是,都異父異母了那還算個屁的兄弟,不骨科。”
我:“你就非得把我們的關係往那上扯?”
發小:“不行嗎?我都為你死了,還等了你一萬年……”
我:“行行行。”
發小:“過來讓我抱一下。”
我:“……”
發小委屈:“我都為你死了,還等了你一萬年……”
我:“好好好。”
發小:“再親一下。”
我:“你夠了吧?”
發小復讀雞一樣嘟囔著:“我都為你死了,還等了你一萬年……”
我:“……”
從此,我和我的發小就這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