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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孫少平便一大早的從被窩裡鑽了起來。他昨天真的是一夜沒閤眼,幾個月以來,少平懷著欣喜與激動的心情一直盼著這一天的到來,可越是到了最後的時刻,他反倒有點退縮,今天過後,曉霞將永遠成為自己的夢,自己真的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嗎?他不敢認同,也不敢否定……

上午,他還是和往常一樣,帶上自己的工具包去銅城修家電。本生,他打算吃過飯就直接動身前往黃原,可早上剛醒來,少平才想起來幾天前還答應了一個中年婦女,要去給她修新買的電視,既然已經和人家說好了,總不能說話不算數吧……反正今天的時間還很長,趕晚上能到黃原就足夠了……

少平穿好衣服,從屋裡走了出去,而金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門口,為了和少平哥上古塔山,她今天特意換了一身新的衣裳,那嵌著藍色花邊的長裙,隨風飄舞著,緊身白色的短袖讓她剛剛發育健全的***凸現的特別豐滿,黑黑的皮鞋上面還粘著一絲絲的泥土,她披著溼溼的長髮,散發著少女特有的香味,笑著注視著少平。

他看到妹妹後,驚訝的問,“秀,你咋來的這麼早?哥早上還要先去銅城修家電,下午才動身去黃原的,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會兒,下午我把你接上,咱們一同過去。”

“不,那我也要和你一起去銅城,萬一你中午撇下我一個人跑了怎麼辦?”金秀嘟著嘴,撒嬌的對少平說。

孫少平沒辦法,也只好把這丫頭一起帶上。要是不帶,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到時候,她肯定還會悄悄的跟著自己去銅城。與其這樣,倒不如把她領上,好讓這丫頭心裡圖個塔實。

天上的烏雲分佈的越來越濃密,好像透不過一點光來。悶熱把空氣膨脹了起來,壓的人喘不上氣。只有烏鴉糟心的叫聲,在山谷中迴盪個不停,風也越刮越大,帶動著樹葉,並伴隨著沉土隨風飄蕩。唉這鬼天氣,可能真的要醞釀一場大雨來……

是的,果然是這樣,孫少平和妹妹剛到銅城沒多久,雨就降落了下來,不一會兒,就稀里嘩啦的灑在銅城的大街小巷中。路上的一些行駛較快的汽車,一下子捲起了一道水花。劃過兩側人們腳上踩過的泥濘的道路上。有時還會濺的一些女人發上幾句牢騷,便繼續忙自己的事去了……

少平找到了那個找他修家電人的住處。這家人一週前剛買的電視,看了不到兩天時間,就被兒子給搗騰壞了。家裡的男人聽說銅城有個叫孫少平的挖煤工,修這個還挺厲害,就派妻子上街到處尋他,這才找到了少平。開玩笑呢,那可是臺電視,這麼珍貴的東西,咋能說壞就壞呢?要是這樣,還有誰敢買電視呢?

起先,孫少平想也不想的就答應了她的邀請,只不過,他沒有料到時間過的竟如此快,不知不覺的就到了八月底了。他和愛人約定的日子就在今天,而他卻接上了一個修家電的生意,唉,必須要修好,才能心安理得的離開這裡。他總不能欺騙人家吧。

不一會兒,少平就把電視給修好了。然而,外面的雨卻越下越大,一珠珠雨滴打在地上索性變成了噼裡啪啦的水珠,有的路面凹凸不平,還匯成了一道道小小的水流,向下水道衝去。幾天以來,沉積在雲裡的水就好像松了閘一樣,一洩而下。衝的街道一片泥濘,這樣的天氣,真的是讓人什麼也不想去思考,倒不如蜷縮在被窩裡好好的睡上一覺。少平本打算在找幾家,去修家電,可現在雨下的這麼大,使他不得不原路返回大牙灣,就是自己經的住淋,秀肯定也受不了,三兩下就會淋成個“落湯雞”來,還是回去好好在被窩裡好好躺一躺,下午準備動身直接去黃原為好。

不過此刻,少平肯定要先拉著金秀找一處能避雨的地方,下午還要上黃原古塔山呢,總不能淋出個感冒來吧。

她帶著秀跑到了一個報刊棚,那上面有著鋼板,雨是流不下來的。正好少平也可以看看最近的新聞。他已經好久沒看報紙了,這一個月,除了下井就是修家電,少平真的顧不上去看這些……

大雨傾盆而下,外出的人們已經紛紛回到了家中,而此刻周圍空無一人,車也越來越少,不知開向了何處。少平和秀就這樣站在棚下,躲避著大雨。

他轉過身來,在報欄上像原先一樣,閱覽著報紙。少平先大致看了一下《人民日報》,當然,上面都是關於近期國家出臺的什麼新政策,這對少平來說,並沒有什麼多大的興趣,可能少安會多多少少關注一下這些,然後,少平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看到了一張關於寶康災後重建的報道,主編人還寫的是高朗,是的,這封報紙倒是吸引住了少平,而寶康更是一個讓他終生難以忘記的噩夢般的城市,少平頭一次看報看的這麼認真,他一個字也不放過的認真瀏覽……接下來,孫少平看到了一張足以讓自己爆炸的圖片,天哪,竟然是自己逝去的愛人的照片,他的眼睛一下子充滿了血絲,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旁邊寫道:

省報記者田曉霞失而復得,抗洪勇士隱匿增崗村……

曉霞?我的曉霞還活著?他把右手的四個手指頭塞進了嘴巴,用牙齒狠狠咬著。臉可怕的抽搐成一副怪樣,自己也禁不住的小便在了褲襠,而腿一軟,竟沒站住,一屁股坐在了積水上。

秀看到少平哥的這副模樣,心裡一陣納悶,他到底是咋了?剛剛還好好的,現在怎麼變得瘋瘋癲癲的。

剎那間,一股熱流湧上了他全身,他就感到自己在燃燒著,瘋狂的沿著街道跑去,任憑雨水在頭上臉上漫流,兩條腿一直狂奔不已,衣服的釦子也被風解開,向身後漂去,少平不停的呼嘯著,吶喊著:曉霞,我的曉霞

愛人此刻一次次的在他面前閃現,衝著他招手,少平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就到了二級鐵路軌道,東面駛來的火車噴塗著白霧,發出氣笛的長鳴,少平的腳咯噔在沾滿雨水的地面上,蹋起一陣陣歡快的水花,大雨就一直嘩嘩的在他的頭上澆灌著,他抬起頭,仰望著烏雲,哽咽著。然後,就是大聲的嚎淘,撕心裂肺的哭,雨水順著他的臉頰留下,少平衝著遠處喊到,“曉霞!!”

那是一種難以言表的喜悅,這傾盆的大雨讓他此刻全身上下顫抖著,這感覺就好像被電擊著一樣,他的兩眼冒著火星望向遠處,不知怎麼的,竟然趴在泥濘的地上,把頭邁入在胳膊裡,一邊抽泣,一邊叫著愛人的名字。

銅城的雨仍下個不停,金秀一個人呆呆地沿著少平哥跑過的道路走去,她的全身已經被淋的溼溼的,她也無暇去管這些。少平發瘋似的跑遠以後,秀也看到了那則新聞,此刻她真的有一種說不出的苦澀與難受在心頭迴盪著……金秀也不打算追少平,此時她只想讓自己被大雨狠狠地澆灌著,少平在哭,她也在哭。秀為曉霞姐還活著而感到開心,接著就是為自己而流淚,是的,自己這一輩子也別想在和少平哥在一起了。既然曉霞姐沒有死,那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自己的,秀此時,也想找一處地方,美美的哭上一鼻子,來排遣自己心中的痛苦

…………

秀一個人獨自的冒著雨回到了大牙灣,她到慧英嫂家,收拾行李,準備離開這裡。是的,她留在這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曉霞姐還活著,那註定她不能在呆下去了,儘管秀心裡充滿了諸多不捨與難過,但這又能怎樣呢。這一周長的時間,的確給她留下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回憶,大牙灣,或許是她對過去的告別?亦或是新的開始?這點我們不得而知。安鎖子碰巧也趕了過來吃飯。他望著這丫頭收拾行李,心裡感到一陣疑惑。

“這麼大的雨,你收拾東西這是要去哪?”鎖子問她

金秀沒有回應。

一旁的慧英也說,“金秀,你這孩子,快坐下來吃飯。少平呢?你咋沒和他一同回來?”

金秀委屈的衝著兩個人莫名其妙的哭著喊道,“曉霞姐還沒死”,然後就捂著嘴,含著淚走了出去。

安鎖子忙跟上她,外面的雨這麼大,她要是這陣跑出去,不淋感冒才怪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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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提著行李,冒著雨緩慢的走在大牙灣煤礦的小道上。唉,喜歡一個人容易,可是讓他愛上自己不知有多困難,少平對於秀來說,就是這樣一個人。她在心中深深地愛著他,她甚至可以毫不退縮的說她對少平哥的愛一點也不比曉霞姐有多低……唉,可憐的秀,一個二十三歲的姑娘頭一次經歷了感情的挫折與痛苦,我們不得不同情秀,也同樣希望她將來能收穫真正愛她的男人。

安鎖子追上了秀,把她叫住,“金秀姑娘,你要是走,也總歹等少平回來在走吧。你看雨還沒停,不如先和我去慧英嫂家把飯吃了在說。”

秀聽後,說,“鎖子哥,我已經沒有必要留在這了。我怕等會我見到他時,又沒有勇氣向他告別。”金秀又一次的哭了出來,是的,從那陣到現在,她已不知掉了多少不爭氣的眼淚。

“那你在這等我一下。”安鎖子說著便向屋裡跑去,他問慧英嫂借了一把傘,把屋內自己的大衣拿了出來。

他走了過去,對秀說,“那成,既然留不住你,那我就送送你吧。你說你個大姑娘,一個人在外面,少平肯定也不放心。”鎖子把傘遞給了秀。

金秀倒也沒有說啥,撐開傘就一個人獨自走去。而鎖子則披著大衣在一旁淋著雨,和秀一起向車站走去。唉,我們的安鎖子見到女人一直很害羞,他怎好意思和這麼俊的姑娘走在一起呢?

他把金秀送到了銅城火車站,臨進站時,他笑著衝著她招手,鼓勵著秀說道,“放心,以後你肯定會遇見真正愛你的人,我相信你!”

金秀回過頭來,噙著眼眶裡的淚珠,“嗯,謝謝你。”她笑著點了點頭,便向站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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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語:每個人終將遇到自己一生的精神伴侶。堅守本心,勇敢的向前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