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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財侶法地

沉墨再次殺回江城,既有出其不意的緣由,也有回來繼續消耗慶餘堂藥材進行“採藥”的打算,給石叄令牌,也是利用慶餘堂這個渠道為自己保證一個穩定的藥材來源。

修行有四要——財侶法地。

沒有自己的根本盤,需要什麼都要自己親自動身去尋找,那麼就沒有安心修煉下去的環境。

因此有名的道觀、佛寺,無一例外,皆在世俗有莫大的影響力,並有大規模的產業。

將瑣事交給別人處理,才能沉心在修行上。

無論是青龍會,還是慶餘堂,本質都一樣,皆是沉墨修行的工具。

不過沉墨也沒有完全控制青龍會和慶餘堂。

慶餘堂是他以嶗山傳人的身份建立的,因此他是大東家的身份有許多人知曉,還有不少官面上的人參股進來。

他也只是名義上的大東家。

慶餘堂江城分號的利潤一直以來都不是沉墨持有的,大部分收益每年會運入神都的晉陽長公主府中。慶餘堂的利潤,在長公主府每年龐大的收支裡,實是微不足道,也不會有專門的人來查賬。

只需要每年上供的利潤不出差錯即可。

石叄是慶餘堂江城分號的負責人,只要沉墨控制住他,江城的慶餘堂,就能源源不絕給他提供藥材。

當然沉墨並不只有這條途徑。

狡兔多窟是他一向的行事準則。

至於青龍會更多像是一個利益結合體。

正因青龍會的複雜,故而每個成員的身份都很隱秘,只有沉墨這樣最早的發起者,才知道青龍會大部分的端倪。

那張金票的兌現,意味著一塊青龍令的啟用。

四月初叄正是這塊青龍令的代號。

石叄是他推到前臺的人。

青龍會以一年叄百六十五天的日期為代號,一個日子,代表一塊令牌。如果令牌的持有者出事,便會想辦法收回來。

甚至可以將叄百六十五塊令牌當做青龍會的叄百六十五股,誰的令牌多,誰佔的股就越多。

理論上,如果得到半數令牌的支援,那麼便是青龍會名義上的會首。

從青龍會建立至今,一直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

這也是沉墨一開始定下的基調。容易死於非命,不但自己人要搞你,官面上的人看你做大了,也要想辦法搞你。

悶聲發大財才是對的。

總之,現如今的青龍會人員之複雜,沉墨又失蹤數年,因此現在裡面的水有多深,即使他也不好妄下斷言。

其實越複雜越好。

接下來,沉墨自然繼續開始採藥大業。

其實採藥修行的外藥不止有藥材,還有採陰補陽、採陽補陰的法門。無論是道門的房中術、還是密教的歡喜禪,皆是此中妙法。

不過要是定力不夠,難免沉淪,有走火入魔的風險。

而且鼎爐和雙修的道侶並不好找。

何況沉墨對此事多少有些陰影。

當初他差點就給神都某位權貴採陽補陰。

後來一計不成,那權貴又生一計,說要讓女兒跟他定親,他有這麼好騙嗎?那權貴的女兒,當時才六七歲而已。

因為此事,沉墨好幾年沒踏足過神都。

拋開心裡的陰影,抓起一把山參往嘴裡喂。生吃藥材,效果一般,而且滋味著實不好。

沉墨終歸還是要建一個自己的洞府。

藥力在體內化開進入五臟六腑,真炁化生,再煉炁化神,這是一個水磨的功夫,絲毫不能划水。

真炁的精純與否,決定了最終孕育元胎的品質。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

廣修億劫,證吾神通!”

採藥煉神的過程,並非一帆風順,很容易遭受心魔侵襲。沉墨心如止水,任由內魔紛生,我心不動。

這也是地牢裡一番磨礪煉出的心境。

以心境而論,比起那些積年的煉神強者,他也不會差。

一晃七日過去。

沉墨方才消耗完慶餘堂這一批珍貴藥材。

以現在的進度,怕是要叄年才能完成外藥的採集,至於內藥是精氣神叄寶,時時刻刻都在採取。

是以有“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的說法。

修行妙法往往就藏在機鋒之中。

只不過修行向來是“學我者生,似我者死”,生搬硬套,反而會自受其咎。

不知不覺間,沉墨離開摩訶寺的白骨地牢已經一年。

慶餘堂從關外運回了七次藥材,其中罕見珍稀的上品都是沉墨自用了,餘下拿出去販賣,也足以大賺一筆。

世道是愈發地亂了。

用法咒符水救濟窮苦。國朝律法有明令,不得批文,聚眾五十人以上者,當以謀反論處。

在江城卻成了一紙空文,因為根本執行不下去。

反正窮苦百姓過不下去,容易滋生動亂。

至少暫時不會鬧出亂子。

世道越亂,江城裡其他藥鋪的生意愈發不好做,慶餘堂自然形成壟斷,石叄只覺得日子越來越有盼頭。

他更不敢有其他小動作,老老實實當沉墨的工具人,免得破壞這來之不易的美好生活。

至於有關沉墨重出江湖的訊息,因為沉墨一年的潛心修行,逐漸平息下來。另外,幽冥教似乎也放棄了對沉墨的追殺。

或許幽冥教的高層很是明白,追殺一位“煉神”強者,本就是無稽之談。

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江湖是人情世故。

你給我一點面子,我也給你一點面子。

現在沉墨若是以煉神強者的身份迴歸幽冥教,若教主大人胸襟寬廣,說不定還能演出倒履相迎的戲碼。

既然風波有所平息,距離下一次藥材運來還有一段時間,沉墨自然沒必要繼續修行。

他雖然還有別的渠道,不過以品質而言,還是慶餘堂收上來的藥材最好,何況修行之道,一張一弛。

放鬆放鬆也好。

沉墨離開練功的密室,來到江城的大街上。

沒有刻意的改變容貌,只是用斂神之術,使得他那清俊的外表,落在外人眼裡,生出平平無奇之感。事後,甚至難以回憶起他的容貌。

這是煉神境的特徵之一。

如果他有意愚弄世人,完全可以玩一些人前顯聖的小把戲,使人誤會他是神佛菩薩。

國朝歷史上那些宗教勢力正是如此發展起來的。

沉墨對歷史有所瞭解,上一代教主被尊稱為彭祖師,這人將在歷史塵埃裡的世代再次續上,一度中興,故而彭祖師和一般的野心家確然不同。

說來諷刺,當彭祖師這樣一個煉神強者真心想要救世,試圖建立光明大同世界時,遭到的竟然是多名煉神強者的圍剿。

理由很簡單,彭祖師損壞了他們的利益。

無論一個煉神強者的出身如何,當他成為煉神,邁入長生之路時,自然而然會成為統治階層的一部分,霸佔資源,供奉自身。

對世上的窮苦百姓而言,彭祖師是悲天憫人的活菩薩,可在其他煉神強者眼中,他是瘋子。

彭祖師確然死了。

因為世上總有那麼多欺壓良善之輩,總有那麼多窮苦人,階級的壓迫總是存在的。

並不能解脫他們,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也是不肯放棄的。

沉墨很理解彭祖師,甚至尊崇。

可他做不了這樣的人。

他曾和一個弟子喝過酒,談過這些事。

他依舊記得那弟子說出一句醉話,“其實我們要做的事,根本就做不成。但不能因為做不成,就不去做。這是大丈夫做人的道理。臨死前,能遇見沉兄這樣明白我們的人,我是死而無憾了。”

這頓酒,其實是那弟子的斷頭飯。

那也是沉墨此生第一次不計得失地去救一個人。

他還引他入嶗山上清宮,卻沒想到嶗山上清宮又送他去了摩訶寺。那弟子確實是天生慧根,始終是要做和尚的。

猶如王子猷雪夜訪戴,沉墨性情裡任性放達的一面發作,他有些想這個老朋友了,反正摩訶寺不遠,要不去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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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是有練成絕世神功,想要在老朋友面前顯擺顯擺的意思啊。

此是人之常情,沉墨也不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