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樓。”感覺到自己手心緩緩滲出了冷汗, 鄭貝貝掐著嗓子磕磕絆絆的開口。她低垂著頭,一雙眼睛絲毫不敢亂瞟。
儘管小姑娘知道自己這樣會更加引人注目, 但她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整個電梯裡, 一共有七個人,其中六個都是人高馬大的男人,換位思考一下,作為裡面唯一一個小姑娘, 她這麼緊張似乎是情有可原。
“別害怕,我們酒店安全性還是很好的。”負責宴會的經理善意的笑了笑。
鄭貝貝聞言,趕忙胡亂點了點頭。
電梯緩緩上升, 陸商微微蹙起了眉頭, 接著又鬆開。不知道是不是小姑娘強烈的祈禱起了作用,只見他慢吞吞的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孟家的宴會是八樓,與交流會安排的地方只差一個樓層。
電梯上升的過程中,從金屬壁反射的畫面上看到男人注意力已經不在自己身上了,心底長長的撥出了一口氣, 鄭貝貝忍不住, 偷偷瞄了陸商後背一眼。
十八年未見, 他除了那張臉以外,其他地方可以說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量身訂做的西裝緊緊的勾勒著他纖瘦的腰線,接著就是西褲包裹著的修長筆直的兩條腿。打理整齊乾淨的頭髮下,是平整的兩肩。
這麼看著,鄭貝貝隱約還能回想到自己把臉頰貼在少年陸商後背上時,那種灼熱的觸感。
這麼長時間過去, 他生的孩子恐怕都跟自己身份證年齡差不多大了。況且她當年已經單方面同陸商分手了,現在要是被發現,不知道要出多少岔子。想想那個場面,一定很尷尬。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之後的十幾秒裡鄭貝貝安靜的就像一隻鵪鶉。
“叮”的一聲輕響,抵達八樓之後,電梯很快就開啟了。
見一群人魚貫而出,緊張到恨不得虛脫的鄭貝貝強忍激動,死死攥緊了自己的雙手。她期盼著,陸商能夠走遠一點,再走遠一點。
五秒鐘後,聽到腳步聲逐漸遠去,小姑娘差點沒哭出來。
她真是太難了。
“終於走了……終於走了……剛剛真是嚇死人了……”咧了咧嘴,鄭貝貝一邊拍著胸脯無聲安慰著自己,一邊飛快的抬起了頭。
與此同時,陸商腳步猛地一頓。在其餘幾人不解的目光中,他轉過了身。
下一秒,男人瞳孔驟縮,呆立當場。
從上電梯看到那道身影、聽到那個聲音開始,還沒等大腦分析出什麼,陸商的心臟就開始瘋狂跳動了起來。就好像在這短短十幾秒裡,有什麼在勾動著這具身體的記憶。
現在,儘管沒有具體看到電梯裡的女孩子長什麼樣子,但電梯金屬壁上,映著的卻是陸商一輩子也忘不了的一張臉。
猛然想起了之前在清大一晃而過,但卻讓自己分外在意的身影,還有熟悉的小區門口,小巷拐角出露出的那半張臉,他心中突然湧起了強烈的預感,那或許,並不是自己的幻覺。
呼吸驟然變得急促,陸商想也不想就抬腳折了回來。
電梯裡的鄭貝貝原本正在苦著臉揉捏自己酸脹不已的脖子,隨後她先是聽到原本幾個男人的談論聲突然終止,接著就是直奔這邊的密集的腳步,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小姑娘心中也跟著湧現出了不妙的預感。
知道要是在電梯裡被抓了個正著的話,自己肯定死透了。猶豫了一下,鄭貝貝大著膽子把腦袋伸出了電梯。
抬起頭的一剎那,小姑娘正巧對上了一雙眼睛。
四目相對,一切再沒了遮掩。
……
“鄭、貝、貝!”緩緩念出了這三個字,短短兩秒鐘的功夫,陸商的兩眼幾乎要滲出血來。
見男人雙眸裡各種情緒劇烈的翻湧著,好似下一秒就要咆哮著朝自己撲來,鄭貝貝嚇的魂兒都飛了:“你、你認錯人了!”
“……別過來啊啊啊啊啊啊!”
怎麼回事?他到底是怎麼發現不對的?自己又是哪裡露了馬腳?
顧不得其他,小姑娘差點沒把電梯閉合鍵給按碎。陸商麵皮一繃,動作跟著不管不顧了起來,眼見人電梯跟死了似的沒反應,而男人馬上就進來了,鄭貝貝頭腦一熱,接著整個人就這樣竄了出去。
猝不及防被她從腋下鑽了過去,陸商心頭一緊,接著大喝:“攔住她!”
“讓開,都給我讓開!”思緒一片混亂,小姑娘也使出了吃奶的勁兒。
這是什麼情況?滿頭霧水之下,幾個男人反應不由得慢了一拍。
逃離了包圍圈,見前面有個房間,鄭貝貝趕忙去拉上面的把手,結果……這門是被鎖死了的。
……哦嚯,完蛋!
“你跑不掉的。”忍不住扯了扯領帶,陸商一步一步走來,就像是咚咚咚踩在小姑娘心尖上似的:“快到我這裡來,給我看看。”
見他下唇微微抽搐著,聲音低啞難言,其中還帶著毒蛇吐信一般的嘶嘶聲,鄭貝貝真的嚇壞了。
除了瘋狂後退瘋狂搖頭,她別的什麼都做不了。
一連摸了三個門把手,就在鄭貝貝覺得自己今天晚上一定會被生吞活剝的時候,最後一扇門突然開啟了。接著,就是金碧輝煌的大廳還有觥籌交錯的生日宴會現場。
“麻煩,請您出示一下請柬……”
哪兒還顧得了那麼許多,鄭貝貝趕忙一頭扎了進去。
等陸商追過來的時候,只看到明亮到晃眼的水晶燈,還有無數或攀談或靜坐的男男女女。
前邊沒有,左邊沒有,右邊也沒有……環視一週,在緊隨其後的經理等人忐忑的表情下,陸商單手扶著牆,胸膛劇烈起伏:“宴會開始以後到宴會結束,在這段時間裡,把門給我關緊了,一個人也不能放出去!”
他倒要看看,小姑娘還能往哪兒逃!
“好、好的,陸先生。”吞了吞口水,經理戰戰兢兢的點頭。
十分鐘後,宴會終於開始了,感受到周圍的燈光迅速暗了下來,穿著白色燕尾服,豎著偏分、宛若童話故事裡小王子一樣自信耀眼的少年忍不住低下了頭:“人已經走了,你可以出來了。”
“……好。”
軟糯的女聲帶著驚魂未定的顫音,像是棉花糖一樣,少年的耳朵不由得動了動。再看一眼,一個女孩手腳並用的從桌子底下往外爬。
女孩的穿著非常的普通,白短袖加上牛仔褲,與名流遍地的宴會可以說是格格不入。或許是太過慌張,她的馬尾辮如今一片凌亂。
等女孩坐穩之後,遞給她一杯果汁,少年忍不住問:“你怎麼得罪陸商了,他居然這麼生氣。”
“我也不知道……”鄭貝貝覺得自己特無辜:“謝謝你幫我,要不我就死定了。”
“小事兒。”單手託腮,少年懶洋洋的擺手:“能讓陸商不開心,我就開心。”
“啊?”愣了一下,鄭貝貝有些不解:“難道說你們之間……有仇?”
但是從年齡上看,不像啊。
“那當然,從我出生開始,我們家被陸商整整打壓十多年了。”明明就能把他家的公司徹底打垮,但陸商偏不,就像是老貓捉耗子一般,他要的,就是讓他爸十幾年如一日苦苦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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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男人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少年眼中忍不住劃過一絲怨怒:“他這個人啊,比最毒的毒蛇還毒。你都不知道有多少競爭對手折在了他手上,有幾個老闆,甚至被他逼的跳了樓。”
“這麼多年過去了,凡是跟陸商作對的就沒一個有好下場。別看他看起來斯斯文文人模狗樣的,但是私底下,好多人都說他其實是個瘋子。”壓低了聲音,少年語氣輕緩。
“聽說是喜歡的女人死了,受了刺激,然後就變了個人。”
果汁卡在了喉嚨裡,捂著嘴巴咳嗽了好久,鄭貝貝才好受了一些。
“……不會吧。”她喃喃。
“總之,你小心一點,別真的被陸商盯上了。”迅速換了個表情,少年笑著看她:“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話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見他跟陸商這麼不對付,鄭貝貝想了想,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於是她道:“鄭貝貝,我叫鄭貝貝。”
總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的樣子……
忍不住露出了一顆小虎牙,少年抬手跟她碰了個杯:“我叫賀玉舒。”
“咦?你也姓賀啊?”鄭貝貝隨口感嘆了一句。
賀玉舒皺眉,他有點不高興:“還有誰姓賀?”
“我以前有一個朋友,他跟你一個姓。”一邊注意著門口那幾個人的動向,鄭貝貝一邊道。
“嘖,這麼稀有的一個姓還能撞。”沉思了一會兒,賀玉舒哼笑:“我敢打賭,對方肯定沒我帥,也沒我高,更沒我有錢。不是我自誇,這天底下,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跟我賀玉舒比的。”
“……”沒忍住,鄭貝貝小小的吐槽了一下:“你現在吹牛的樣子,倒是跟他挺像的。”
就在兩人躲在角落裡,像兩隻小倉鼠似的竊竊私語的時候,一道低沉的男聲突然從他們身後響起。
“玉舒,宴會已經開始了,你外公已經找你很久了。”
差點從凳子上摔下去,之前還拽拽的少年頓時就慫了。“咔嚓”、“咔嚓”,僵著脖子轉頭,賀玉舒頓時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爸。”
“嗯。”隨意的點頭,接著賀宵把視線落在了背對著自己坐著的小姑娘身上:“這位是?”
眼珠一轉,賀玉舒頓時找到了轉移男人注意力的辦法:“爸,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鄭貝貝,我新認識的朋友。你都不知道,陸商剛剛追她追的可兇了,你沒看他那副表情,哎喲,真是笑死我了……”
時隔多年,又聽到“鄭貝貝”三個字,賀宵有一瞬間的失神。
而鄭貝貝呢,她的大腦已經徹底當機了。
自己今天出門真應該看看黃曆的,這到底是什麼運氣啊!
別的電視劇和小說裡女主出現這種情況一般得過好久好久,甚至到大結局才會被揭穿。自己可到好,頂著這張臉,遇到熟人妥妥的都是地獄模式,再怎麼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
完全沒注意女孩的僵硬,賀玉舒伸手扯了扯她的衣服。
早知道這樣,她剛剛就應該臨時編個名字。眼見躲是躲不過了,鄭貝貝只能硬著頭皮轉頭。
下一秒,死一般的寂靜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