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風雲錄
第九卷 滔天巨患
第一章 國事艱難災禍起
第二節 西北匪患（一）
自崇禎元年開始，大明北地便出現了百年一遇的旱災，而且陝西、山西、河南等西北省份還爆發了十分嚴重的蝗災，一時之間西北大地爆發了罕見的大饑荒，無數百姓易子相食，數以十萬計的百姓被迫離開了災害連連的家鄉，變成了浩浩蕩蕩的流民潮。
面對連年的災禍，以及各地州府軟弱無力的賑濟，西北數省上百萬災民終於爆發了暴亂，憤怒的災民紛紛怒吼著：“與其坐而飢死，何不盜而死！”
時任陝西三邊總督的楊鶴在寫給崇禎帝的奏摺上就曾說過：“自萬曆、天啟年間起，山西、陝西、河南大部就天災不斷，田畝數載顆粒無收，京、民二運轉輸不濟，故而各地州縣又缺少錢糧、賑濟無力，因而流民多聚集而起劫掠地方，內地流賊緣起於此。隨後，徵遼潰兵返回地方之時，由於糧餉缺少，又多有逃往從賊者，故西北匪患越發難以收拾！”
沒過多久，到了崇禎二年（滿清天聰元年）六月底，各地各自為戰的暴民開始有意識的彙集起來，最終形成了一支席捲了陝西、山西、河南數省的大叛亂。與此同時，延慶府的販馬頭子高迎祥看準了時機，認為這是一個成為一方豪傑的大好機會，於是便糾集部眾，在安塞舉起了反旗。之後高迎祥率領部下和左近官軍血戰數次，每一次高迎祥都是白袍白巾衝殺在前，很快就打出了名聲。
沒過多久，高迎祥率領部眾與流賊頭子王嘉胤、王自用匯合，三人一同率軍進入山西境內活動。但是沒過多久，眾人便被南山總兵曹文詔率軍擊敗，流賊頭目王嘉胤更是被曹文昭陣斬。
面對朝廷大軍強有力的反擊，各路流賊大軍在高迎祥的主張下，混編結成了三十六營，眾人一起推舉高迎祥做為流賊大軍的首領，號為：“闖王”。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當年親眼目睹了漢威軍雄姿的李自成和張獻忠都聞訊趕來，率領各自拉起來的流賊兵馬投靠了高迎祥。
由於朝廷裁撤驛站而衣食無著的李自成更是帶著侄子李過等族中子弟、驛站逃兵等數千人來前來投靠。李自成將手下的兵馬分成八隊，“御眾嚴、號令一”，每戰必定奮勇當先，漸漸地引起了高迎祥的注意，被封為闖將。
高迎祥在和官軍對戰的過程中，先是整頓了各路流賊大軍，共得精銳大軍二十萬，兵強馬壯、士氣高漲。之後，高迎祥便分兵四路開始攻城略地、殺伐州縣，相繼攻克了寧鄉、石樓、稷山、聞喜、河澗諸州縣，各地官軍由於兵力較少、紛紛保存實力，以至於接連戰敗，面對一路勢如破竹的流賊大軍竟是不能抵擋。
眼見各地官軍抗擊疲軟、戰力低下，高迎祥更是喜出望外，當即指揮流賊頭目馬光玉、張獻忠、李自成等人合攻蒲州、大寧、陽城。到了十月的時候，流賊大軍已經攻克了大寧、隰州、澤州、壽陽等城，眼見流賊大軍一路勢如破竹，是時全晉震動，告急的奏摺如同雪片一般飛向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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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帝見到西北流賊如此囂張，大有燎原之勢，不禁勃然大怒，立即罷免了巡撫宋統殷，以許鼎臣督賀人龍、左良玉軍八千人進駐平陽，宣大總督張宗衡督張應昌、頗希牧、艾萬年兵七千人堵汾州，陝西三邊總督楊鶴統攬全局，準備畢其功於一役一舉剿滅流賊大軍。
此時，薊遼督師劉雲威深感西北事態越發嚴重，如果不及時將其剿滅的話，極有可能和盤踞在遼東的滿清一樣成為國朝的心腹大患，一南一北對大明形成戰略上的夾擊之勢，將本就已經病體沉重的大明帝國徹底拖垮、拖死！於是，劉雲威幾次三番上書崇禎帝請戰，想要率領漢威軍將士開赴西北參戰，但是都被崇禎帝以“朝廷糧餉不濟”、“滿清為國朝大敵，督師應嚴守四鎮為上”為由婉拒，只是命令劉雲威率軍守好薊遼四鎮，防止滿清和蒙古趁機南下而已。
面對崇禎帝的回應，劉雲威心中焦急萬分，但是又無可奈何，只能是一邊密切關注西北局勢的發展，同時暗中籌集一部分錢糧，以備不時之需。
與此同時，高迎祥已經得知朝廷大致的軍事部署。面對朝廷官軍來勢洶洶的兩路夾擊，高迎祥自知己方大軍雖然人數眾多、兵力佔優，但是在戰力上還是不能和朝廷的真正精銳相比。於是，高迎祥決定暫時避其鋒芒，先行轉戰各地將朝廷大軍拖疲再說，便率領流賊大軍主動退入了磨盤山，分兵三路抵禦官軍的進攻。
一月之後，朝廷的兩路大軍集結完畢，隨後便展開了攻勢。許鼎臣率領賀人龍、左良玉所部八千大軍緊隨高迎祥所部一路猛攻，宣大總督張宗衡率領張應昌、頗希牧、艾萬年所部七千大軍從側翼突襲，接連擊潰了流賊大軍佈下的防禦。眼看兩支官軍精銳就要合兵一處、成功會師了，高迎祥不禁心急如焚。
沒過幾天，高迎祥就得知了朝廷大軍成功會師的訊息，不禁心中大駭，不得已只能繼續使用流動作戰的伎倆，先是主動放棄了澤州、壽陽，率部南逾太行山，繼而轉攻濟源、清化、修武，圍困懷慶；待到朝廷大軍尾隨而來的時候，高迎祥又忽然率軍潛入了西山，從崇山峻嶺之中直搗順德、真定，十幾萬流賊大軍轉眼之間就要進逼京畿了，將一萬餘官軍精銳遠遠的甩在了後面。
這一訊息傳回京城之後，頓時引得京內大譁、滿朝皆驚，崇禎帝更是龍顏大怒，大罵楊鶴、許鼎臣、張宗衡無能，萬餘精銳大軍竟然剿滅不了一群流賊，反而被流賊大軍不斷的攻城略地，甚至兵鋒直指京畿了！面對越發嚴峻的形勢，崇禎帝將心中的怒氣全部發洩在了內閣眾臣的頭上，以治政不利之罪換掉了內閣首輔葉向高，改由東林黨人韓壙出任內閣首輔，由梁廷棟出任兵部尚書，並提拔了同為東林黨人的溫體仁擔任禮部尚書，周延儒也被調入了內閣。
在調整了朝中人事格局之後，新上任的內閣首輔韓壙就舉薦了右參政盧象升出戰流賊大軍，於是崇禎帝急調盧象升率軍抵禦呼嘯殺來的流賊大軍。文臣出身的盧象升是大明朝廷中少有的文武兼備的人才，此番果然不負眾望，出征不久就率領所部大軍成功擊退了遠道而來的流賊大軍，斬獲甚眾。高迎祥見狀心知自己的實力還不足以戰勝朝廷大軍，只好率軍後撤，率領大軍直接退入了太行山一帶屯兵自守，繼續積蓄實力。
眼見西北匪患被暫時遏制住了，崇禎帝稍稍松了一口氣，然後便召集了內閣首輔韓壙商議如何徹底平定西北匪患。
面對崇禎帝的詢問，韓壙起身說道：“啟稟陛下，西北流賊人數眾多、聲勢浩大，無非就是由於西北諸省天災不斷，各地百姓衣食無著，於是便被賊首脅迫入夥，以至於賊勢越來越大，終成今日之禍。臣以為，要平定西北匪患，不能光靠大軍征剿，而是要剿撫並用，不斷安撫、賑濟各地流民，使流賊無處裹挾百姓從賊，這樣在釜底抽薪之下，流賊大軍勢必越發勢微。”
崇禎帝聞言不住的點了點頭，暗道：“韓閣老的這番言論可謂是說到關鍵了。”
於是，崇禎帝便問道：“如果朝廷要剿撫並用的話，應該徵調何處兵馬？又當從何處調集錢糧賑濟流民？”
韓壙聞言頓時愣住了，站在一旁支支吾吾了半天，說道：“啟稟陛下，現在由於朝廷收入減少，兵部和戶部都已經沒有什麼錢糧了，還請陛下從內帑中支援一些。至於平叛兵馬，臣以為可以徵調漢威軍一部出戰，如此，流賊大軍可一戰而滅！”
聽到朝廷沒錢的話，崇禎帝頓時就面若寒霜，冷冷地說道：“朕剿滅閹黨之後，朝廷不是從魏忠賢及其黨羽那裡查抄了鉅額的錢財嗎？這才多長時間，朝廷怎麼會沒有錢了！還有，魏忠賢禍亂朝廷的時候，朝廷收上來的稅賦尚可夠用，為何現在眾正盈朝了，朝廷反而拿不出錢糧了？這是何道理！”
見崇禎帝動了怒，韓壙連連告罪，急忙解釋道：“啟稟陛下，現在朝廷要供應三十萬漢威軍的糧餉，要重建遼東鎮、重新修築城池，這可是需要海量錢糧的啊！查抄閹黨的那些錢糧根本就不夠啊！”
顯然對於韓壙的解釋，崇禎帝並不是十分滿意，但是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道理來，也就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
“現在閣老就告訴朕，要想徹底平定西北匪患，朝廷需要籌集多少錢糧，調集多少兵馬？”
韓壙想了想，說道：“啟稟陛下，臣之前已經和兵部尚書、戶部尚書商議過此事了。臣等一致認為，要想徹底平定西北匪患，需徵調精銳大軍三至五萬，籌集軍餉兩百萬兩、軍糧八十萬石；此外，朝廷還要籌備賑濟流民、重建地方的錢糧，至少要白銀兩百萬兩，糧食一百萬石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