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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咸豐的沙子

果興阿的歷史學的不好,他一直以為聯軍一過天津,就直接八裡橋會戰,然後就攻佔北京去圓明園放火了。實際上中間雙方還是談了一下的,咸豐是真的打不起了,不談也不行。如果不是又談崩了的話,根本不會有後來的戰事,咸豐也不會死在承德。

咸豐十年是大清定鼎中原以來,最危急的一年,內憂外患幾乎把大清逼到了絕境。在江南一代,太平天國打出了最後一個*。李秀成分進合擊,盡數佔領了江南的富庶之地,大清財賦重地已經易手他人。洋鬼子又已經佔了天津,兵鋒直指北京,已經成了兵臨城下的局面。

咸豐和內廷諸臣態度起初還是比較強硬的,一心要在陸上給這些洋鬼子長長記性。不過有識之士還是有的,僧格林沁在大沽一敗再敗,還是有一部分人覺得他夠嗆的。僧格林沁自己的態度也有些曖昧,不再向之前一樣信心滿滿了。咸豐不是昏君,廷臣們略微一提,他就有些擔心。僧格林沁的奏摺上了幾次之後,咸豐就門清了,這是沒底啊!

情勢到了眼下這個地步,咸豐的態度也不得不軟下來了,再想硬也沒有底氣了。給心腹們過了幾次眼神之後,比較有靈犀的幾位都站了出來,勸咸豐再次議和,咸豐趕緊就坡下驢。同意了聯軍公使進京的要求,並且把絕對心腹怡親王載垣給派了出來,力求平息戰事。

載垣也是個深通中國幽默的高手,人還沒出京,就給額爾金和葛羅提了個很搞笑的提議。怡親王殿下覺得大家都是非常有身份的紳士,在大野地裡談判有**份,所以應該找一個環境優雅的地方,比如天津。額爾金等人除了瞠目結舌之外,唯一能做的就是斷然拒絕。聯軍雖然沒佔領什麼主要城池,但是沿途的兵站可建了不少,而且物資都運過去了。現在你老兄一句話,就讓我們後退數百裡地,當我們白痴啊!

額爾金派出了他在中國的頭號干將巴夏禮,並派漢學家威妥瑪輔佐他。人往往會深愛自己的第二故鄉,但巴夏禮絕對是個例外。這哥們成年之後,幾乎一生都是在中國渡過的,但是他對中國有著發自肺腑的敵意。他鄙視中國人,厭惡中國的一切,時時刻刻想著的都是怎麼對付中國人。從一次鴉片戰爭開始,這傢伙就一直跟著攙和,二次鴉片戰爭中他更是大放異彩,處處都有他的身影。聯軍登陸之後,巴夏禮更是少見的活躍,上躥下跳的沒少出力。

九月十四日,巴夏禮和威妥瑪趾高氣昂的走進了通州,他們是來拜會大清帝國的親王殿下的。不過他們的心裡,自己只是來見一個野蠻人的小酋長而已。一番繁瑣的通報程式之後,巴夏禮和威妥瑪才見到了怡親王載垣,一番非常虛偽的客套之後,雙方分賓主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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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貴的親王殿下,我們的談判還在進行中。但就在四天之前,你們無恥的偷襲了我們在河西務的兵站。這是毫無信用的行為,你們必須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坐下之後,茶水還沒端上來,巴夏禮就急不可耐的開始發難。

“貴使怕是有些誤會,小王已經派人查問過各部,絕沒有人偷襲過貴軍!”載垣早就從僧格林沁哪裡得了訊息,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僧格林沁自己也打過河西務的主意,更是一直派人盯著聯軍的動向,任何風吹草動他都知道。河西務被果興阿黑了之後,僧格林沁很快就得到了訊息,不過他也不知道是誰幹的。他也在暗暗納悶,到底是誰幹的呢?河西務一戰打得非常漂亮,洋鬼子吃了大虧,被一口氣幹了幾百人,僧格林沁非常希望是自己人幹的。但是詢問遍了各部,根本就沒有人出過兵,也沒有人手裡多出繳獲的物資。定然不是自己手下的部隊幹的,僧格林沁還以為是其他的人馬,但是等了幾天,也沒見有人向朝廷請功。好像忽然出現了一支不存在的部隊,揍了洋鬼子一頓之後,又忽然的消失了。

“抵賴!”巴夏禮一點體面也沒給大家留,直斥載垣。

“絕對沒有,我們的部隊一直都沒有移動過。”咸豐都沒有用這種語氣和載垣說過話,巴夏禮的無禮幾乎氣死了載垣。不過人在矮眼下不得不低頭,怡親王也是男子漢大丈夫,只得能屈能伸了。

“抵賴不能解決問題,你們必須賠償我們的損失!”巴夏禮拍起了桌子。

“好商量,好商量!”載垣此行的目的是議和罷兵,這些細枝末節的問題,他根本不願意過多的糾纏。

威妥瑪看著激動的巴夏禮和唯唯諾諾的載垣,一腦門子都是問號,完全搞不清楚是什麼情況。聯軍內部已經取得了共識,偷襲河西務兵站的是土匪,根本就不是大清的政府軍。巴夏禮氣勢洶洶的,上來就用這個事情質問載垣,簡直就是莫名其妙。從載垣的反應來看,威妥瑪非常的相信他,偷襲河西務的真的不是清軍。不過威妥瑪現在什麼都不會說,巴夏禮成功了,載垣把這筆債認了下來,聯軍的損失有人出了。

“哼!”巴夏禮好像依舊是氣哼哼的,但是威妥瑪看到了他嘴角一絲狡黠的微笑。

“親王殿下,我們還是坐下來聊聊正事吧!”威妥瑪很有默契的唱起了紅臉。

“好的,好的,咱們來說說這進京換約的事吧!”載垣終於平復了情緒,他也很慶幸這兩個洋鬼子會說中文,不然這翻譯起來可就麻煩了。不過他卻不知道,這會說中國話的洋鬼子,可比不會說的洋鬼子難對付多了。

“進北京換約?”巴夏禮和威妥瑪都非常詫異,這載垣好像又要玩中國幽默了,這都什麼時候了,這些奇怪的酋長怎麼還要玩這種奇怪的遊戲。

“是的,我們來談談進京換約的具體情事。”載垣笑容可掬。

“親王殿下,我們不想再重複,與貴國文俊先生以及恆棋先生曾經進行過的無聊遊戲。我們現在要談的不是換約,而是停戰,並簽訂新的條約。”巴夏禮語氣強硬的說道。

“換約也好,簽訂新約也罷,我們大可以慢慢談就是了。”條約什麼的載垣根本就不在乎,他心裡想的都君臣一體共度時艱。至於這些洋鬼子,等大清到出手來,條約之類不過一紙文書罷了。眼下看來要賠些銀子,就當是花錢買太平了,大清現在太需要時間了。

“好,明天我們在通州開始正式談判吧!”巴夏禮和威妥瑪相互交換了下眼神,才對載垣說道。

“有勞二位了!”載垣客氣的向兩人拱了拱手。

幾人勉強客套了幾句,巴夏禮和威妥瑪便告辭出來。

“載垣的話很含糊,我們是不是還應該再確認一下。”剛出了通州沒多遠,威妥瑪便急可不耐的向巴夏禮問道。

“我們不需要他承諾我們什麼,他的承諾也並不可信,我們需要瞭解的只是他們的態度就可以了。”巴夏禮很不在乎的回答道。

“只要瞭解他們的態度就夠了。威妥瑪先生,你過於痴迷中國的文化了。他們的文化和他們的人是不同的,他們的文化裡只有虛偽,你在文化裡是看不到真正的中國人的。”巴夏禮開始教訓起了自己的老前輩。

“態度這麼重要嗎?你有什麼打算?”威妥瑪疑惑的問道。

“他們害怕了,和前幾次比起來,他們軟了太多了,瞭解這個態度就足夠了。明天的談判中,我們可以隨意提條件了,他們沒有籌碼了,我們要求什麼,他們都只能接受!”巴夏禮吃透了這些清廷官員的路數。

“會這麼容易?”威妥瑪覺得中國的計謀都很玄妙,他不認同巴夏禮的想法,中國自古就有示弱的習慣,這次也不例外。

“你覺得他們是再故意示弱嗎?肯定不是,中國的韃靼人政府已經風雨飄搖了,南方的叛亂已經耗盡了他們的精力了。而且我們的戰場是談判桌,並不是真正的戰場,他們的示弱不能引誘我們,是毫無意義的。他們現在暴露出來的情況,只能說明他們已經沒有籌碼了,迫切的想獲得喘息的機會,為此他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巴夏禮自信的說道。

通州的載垣送走了兩個會說人話的洋鬼子,心裡一陣陣委屈,他是世襲的鐵帽子王,今天可是屈辱至極了。

“萬歲爺啊!奴才今天可是為了您,受了辱了!奴才憋屈啊!”載垣望著北京的方向,一陣陣的感慨。

載垣的感慨還沒落地,北京城裡又傳來了咸豐的上諭。上諭言簡意賅,一句話,洋鬼子要什麼,就給他們什麼。只要能停戰,把北邊的戰事停了,把僧格林沁的大軍解放出來,一切都可以談。

載垣看著上諭,算是理解喪權辱國的滋味了。洋鬼子這次肯定要狠狠的咬上大清一口了,可這字卻要他載垣去籤,這青史罵名也得他去揹負了。他剛剛離了京城,自然知道出了什麼事。咸豐急著調動僧格林沁,不是為了江南,江南的局勢已經是那樣了,去不去也不急於一時了。眼下是河南、安徽、山東一帶的捻軍鬧了起來,大清已經是千瘡百孔狼煙遍地,朝廷太需要僧格林沁去中原滅火了。如果中原再壓不住,大清的天下可就徹底亂了。

載垣一夜沒有閤眼,東方泛白的時候,他感覺肩上壓著什麼,走向了充滿未知的談判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