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吟風忽然放開她的手，大步便走了出去。
她看著自己手上已經被處理好的傷口微微出神，他真的很小心，已經一點不疼了。
可是心上卻又莫名的難受起來。
好像這個傷口不是在手上，而是在心裡。
她還是堅持將這一頓做完，很簡單的幾個家常菜，都是她最拿手的。
直到菜都擺滿了一桌子，墨吟風還沒有回來。
她知道他在院子裡，因為依稀可以看到他的背影。
多多正好下來。
她對多多說："多多快去叫爹地進來吃飯。"
可是不一會兒多多悶著頭回來，落小凡問："爹地呢？"
多多悶著頭，一句話不說。
多多有時候就是這個性子，不高興起來就一句話不說，和墨吟風一模一樣。
落小凡在她的面前蹲下來，竟然看到多多在抽泣，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的往下掉。
嚇得落小凡一下子慌了手腳："多多怎麼了？"
多多的小肩膀抖得的厲害，聲音卻低低的："爹地在哭。"
在多多的記憶裡，爹地高大的像座山一樣，墨園的每個人都很怕他，連蕭管家都對他恭恭敬敬。
可是，剛剛她看到爹地就這樣站在院子裡的老槐樹下，盯著那個鞦韆，一動不動。
他甚至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眼淚就這樣靜靜的流下來，淌的滿臉都是...
落小凡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
墨吟風這幾天幾乎為她操碎了心。
她晚上經常頭疼的睡不著覺，幾乎深夜的時候，還在床上輾轉反側。
這時候，墨吟風就會坐起來，讓她的腦袋靠在他的胸膛上，然後給她輕輕地揉著，這樣她才會好受一些，可是有時候，她醒過來的時候，看見墨吟風任舊是那個姿勢，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眼中總有她讀不懂得深邃。
她叫他去別的房間睡，她回來以後，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可是他從來不肯。
她的眼淚也就這樣滴下來。
多多哭的更加厲害了："媽咪，你的病什麼時候才會好啊，多多好怕。"
爹地肯定是因為媽咪的病越來越嚴重才會哭。
媽咪和以前不一樣了。
她不能抱著多多，不能陪多多一起玩，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小小的，好像沒有力氣，她好擔心。
落小凡將多多擁在懷裡："多多不怕，如果媽咪離開了，多多一定要乖，爹地不吃飯的時候，多多一定要讓爹地吃飯，爹地不高興的時候，多多一定要給爹地唱歌，逗他開心，爹地只有你了，多多聽到了沒有。"
多多似乎感到了什麼，抓住落小凡的衣釦："媽咪，你要去哪裡，你不要拋下多多一個人啊。"
多多不停地流淚，小小的臉蛋哭的紅紅的，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符合她年紀的悲傷，她死死的扣著落小凡袖口上的釦子，聲音小小的："媽咪，你是不是要死了。"
落小凡猛然抬頭。
心裡一驚。
她從來沒有和她提過這件事情。
落小凡為她抹掉眼淚："誰和我們多多說的，媽咪不會死，媽咪可能只會離開一陣子，等我們多多長大了，媽咪就回來了。"
多多大聲哭出來："你騙人，媽咪騙人，前天那個白叔叔來的時候，在爹地的書房說媽咪會死，媽咪你不要死，多多不要你死。"
她的心彷彿被一雙手狠狠的捏著，越來越緊，越來越痛。
多多哭的厲害，哭的快要閉過氣一樣，連蕭管家也轉過身去抹眼淚。
落小凡忙用袖子擦乾多多眼淚，也擦乾自己的眼淚："乖孩子是不可以哭的，多多知道什麼是死嗎，就是去另一個地方，每天多多睡著了以後，就會在那個地方見到媽咪，媽咪不會離開你啊。"
多多躲開她的手："媽咪騙人，多多很笨，但是多多知道如果媽咪死了，多多就要和媽咪分開，多多就再也見不到媽咪了，多多不要和媽咪分開，多多不要再也見不到媽咪，媽咪，你答應多多，你不要死好不好，我們拉鉤鉤，我們拉鉤鉤。"
多多強硬的拉起落小凡的手，自己小指頭勾起她的："媽咪，你答應了，如果你反悔，多多絕對不會原諒你。"
聽到這句話，落小凡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狠狠的往下流。
墨吟風也說過：如果你死了，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多多才多大啊。平時都是整天蹦蹦跳跳，像個不知道煩惱為何物的小天使，可是現在卻留著淚，說的無比認真。
她竟然知道什麼是死。
而且明明知道，這兩天，在她的面前卻還是像個開心果。
每天清早跑進她的房間，塞給她一個甜心巧克力，然後親吻她的臉頰："媽咪，早安。"
中午會端著飯進來，看著自己一點一點的吃掉，她實在吃不下的時候，她會說："媽咪，多多給你唱一首歌，你再多吃一口。"
每天都像個天使一樣開心的笑。
她一直以為多多很單純，甚至和自己一樣笨笨的，她說的話她都會堅信不疑，只要哄哄就過去了。
原來她的多多什麼都知道。原來她也不瞭解她的多多。
可是她還這麼小，讓她承受這些，是不是太殘忍。
墨吟風已經在外面看了很長時間，終究沒有進去。
外面的夜風很涼，怕是明天又要下雪了。
還有十來天就要過年了，滿大街都是歡樂地氣氛。
家家戶戶都在置辦年貨，他和落小凡結婚六年，從來沒有好好的在一起吃一頓年夜飯。
他的一隻手撫上胸口。
小凡，你知道嗎，這裡，這裡滿滿的都是你給的悲傷，從我認識你那天開始。
你欠我的還沒有還清，我不準你死，我要你活著。
他抬頭仰望著黑幕一般的天空，沒有月亮，稀稀疏疏的掛著幾顆星星。
老天，你到底要怎樣懲罰我才夠。到底怎樣才算夠！
墨吟風背靠著牆上，側頭看著裡面一大一小抱做一團，那樣的哭聲，讓人覺得五臟六腑都要生生的碎掉一樣。
桌子上的飯菜就這樣一點一點的冷掉，那種嫋嫋升騰的煙霧，像是一種無形的哭泣，勾勒出有形的形狀，悲傷淒涼...
這些天，
落小凡忽然迷上了織圍巾。
織了一條有一條。
她坐在露臺的藤椅上，上面已經被墨吟風撲了厚厚的一層貂皮，很軟很暖。
她的膝蓋上還披著一條薄薄的毛毯。
她很專心的織著圍巾。似乎也只有這樣，身體上的疼痛會少一些。
墨吟風走到露臺，手裡拿著一杯剛熱好的牛奶。
落小凡抬著頭衝著他笑："你來了。"
墨吟風坐到她的旁邊，將牛奶遞給她。
落小凡接過來卻沒有喝，放在旁邊。
她拿起旁邊兩條粉色的小圍巾說："怎麼樣，好不好看，這是給多多和秋諾的。"
墨吟風故意嘆了一口氣："偏心啊。"
落小凡得意的像是獻寶一樣從旁邊拿出一個藍色的圍巾："這個是你的。"
落小凡笑著說："我是第一個給你織的。"
墨吟風高興的接過來："我老婆真好，人家都是一人一條，竟然給我織了兩條。"墨吟風看到旁邊還有一模一樣的一條。拿了過來。
落小凡笑著說："你想的倒美，這條是給阿澤的。"
墨吟風立刻不高興了："他怎麼也有啊。"
落小凡從她的手上將圍巾拿過來摺疊好："人家是你老婆的救命恩人，送個禮物表示一下，你不會生氣吧。"
墨吟風端起被落小凡擱置一邊的牛奶："你把這個全部喝掉，我就不生氣。"
落小凡抿了抿嘴，就喝起來。
可是，還沒有喝到兩口，就開始吐起來。
她從早上到現在幾乎沒有吃什麼東西，這兩天也只吃了一點，所以吐出來的只是胃酸。
墨吟風輕輕拍著她的背，眉頭深皺。
他也知道她難受。
他每天變著法子做東西給她吃，只希望她能夠嘗一口，每天要像哄孩子一般哄著她，她才肯吃飯，吃完就吐。
這樣的日子，他真的很難受。
以前的她，儘管人小，卻是相當的愛吃，現在就算是她最愛吃的小龍蝦，她也沒了胃口。
吐的渾身虛弱，淚花都都從眼角滑落下來。
她哭著說："阿風，我好難受，我好難受。"
墨吟風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我知道，我知道。"
可是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只有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他沒有辦法幫她分擔一些。
現在才那麼深刻的意識到自己在命運的面前是多麼的無力。
他向來善於掌控，所有的事情都是算計好，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他創造了商業中一個又一個傳奇。
可是，這輩子，他唯一沒有算計好的就是她。
如果兩年前他沒有把她介入他和年紹楷的商戰，如果早一點將她抽離其中，如果他沒有裝作不知道，如果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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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她也不會獨自離開，那麼，她也不會在泰國遭到什麼綁架，那麼，她現在也不會承受這麼多的痛苦。
都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
小凡，我會陪你走到最後，如果老天真的要把你從我的身邊奪走，我也絕對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
他低頭在她的額上印上一吻，這是約定。
老爺子知道這件事情是必然的。
可是讓落小凡驚訝的是他竟然表現的出奇的平靜。
沒有怪她現在才讓他知道，沒有悲痛欲絕的說她不孝。
還記得那天是極其的熱鬧，大年三十的晚上，一家人歡歡樂樂的吃著年夜飯。
那天連司徒雪還有雲舟也來了，老爺子前些日子已經知道雲舟的存在，但是似乎還不知道他的父親是誰，因為雲舟的病，倒是讓老爺子操了不少心，雲舟現在已經進行了手術，恢復的也不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