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雪天臥聊
雲娥沒好氣地說:“不就是一塊破骨頭嗎?有啥了不起的,就算看到,也早就給扔了!”
“啊,天哪!”三傻子抓住自己的頭髮,看上去絕望至極,“雲娥呀,你這不是坑俺呢嗎?”
雲娥一板臉,正色道:“三傻子,我問你,這塊破骨頭你要它幹啥,跟我,你必須得說實話!”
“俺……那個啥?”三傻子支支吾吾試圖遮掩什麼。
雲娥尖聲道:“你個傻六子,越來越頑皮了是不?”
雲娥舉起笤帚疙瘩假裝要削他,三傻子嚇得起緊雙手抱頭,高喊:“救命啊!救命啊!打死人啦!”
任你三傻子打敗過多少英雄豪傑,幹過何等驚天動地的大事,但在雲娥面前,就是一個區區捱打的小崽子而已。
“啪!”
笤帚疙瘩落下,三傻子閉上雙眼,咬緊牙關,等著噼頭蓋臉挨上一傢伙。
然而,笤帚疙瘩並沒有落在他腦袋上,而是拍在了炕沿上。
什麼叫笤帚疙瘩?就是笤帚把兒。
過去掃地、掃炕的笤帚都是用去粒的高粱穗、黍子穗等綁成。
因為笤帚把是一節一節用鐵絲勒緊的,每個節之間鼓起來就像“疙瘩”,所以人稱笤帚疙瘩。
那年月,一到下雨陰天,大人們不能出門幹活,閒著鬧心,就用笤帚疙瘩打孩子。
聽著孩子哭喊求饒,其心情那叫一個爽。
眼下,雲娥就在用笤帚疙瘩震懾三傻子。
她氣得嬌喘吁吁,揮動笤帚疙瘩比畫著,憤憤道:“你是在哪兒撿一塊死孩子的骨頭,當寶貝似的揣兜裡?找不到你還急眼,問你要那東西幹嗎,你還不告訴俺!”
“啥?”三傻子一愣,“騰”一下子坐了起來,“你咋知道那是死孩子骨頭,你真給扔了嗎?”
“哼!”雲娥丟下笤帚疙瘩,從箱子後邊掏出一隻小布包,開啟給三傻子看,“這東西你既然想留著,哪能隨便就揣在兜裡?今天不丟,以後也得丟。”
三傻子激動地抓緊雲娥的手,問她:“那你咋知道這是死孩子的骨頭?”
雲娥說:“昨個兒,我在井沿給你洗衣服,從你兜裡摸出這東西。我也知道,你不會平白無故揣塊破骨頭在兜裡。正巧長工小喜子到井沿打水飲牲口,我就讓他看這是啥骨頭……”
“小喜子?”三傻子驚訝道,“你讓他看骨頭?”
“對呀,”雲娥說,“他是長工,啥活沒幹過,啥玩意兒沒看過?他拿過去一看,就說這是小孩兒的嵴椎骨!”
“這就神了,張屠戶都沒看出來,小喜子就能看出來?”
雲娥瞧著三傻子,越看越來氣,“這大雪天,冷呵呵的,你躺在熱炕上,我站在地上,你還沒完沒了地跟我問來問去。我不跟你嘮了,打洗臉水去了。”
三傻子立刻跳下炕,攔腰將雲娥抱起,輕輕放倒在炕上,拖過棉被,蓋到她身上。
三傻子說:“你躺著,俺去打洗臉水,再從廚房拿點兒吃的回來。今個兒俺伺候你洗臉,吃飯,大雪天出不去門,咱倆就躺炕上嘮這塊骨頭。”
雲娥笑道:“哎呀,我小時候最喜歡這樣的日子了,外面下大雨下大雪啥的,人出不去屋,把炕燒熱了,娘摟著我在被窩裡講故事。那真是比吃了蜜還甜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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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傻子說:“俺沒經歷過那樣甜美的日子,但俺被你說得心裡刺刺撓撓的,今個兒咱倆就過一回那樣的日子吧。”
雲娥便兩眼發光,一看便是充滿了憧憬。
三傻子拎著盆跑出去了。
不一會兒,便端著一盆熱水回來,而另一只手上,還拿了一小盆菜餑餑。
三傻子說:“今個兒沒法出門了!下了雨又下雪,北風一吹,又是冰又是雪的,嗤熘滑,都沒法走道。”
三傻子只出去這麼一小會兒,身上便已落滿雪花,鞋上也沾滿了雪。
他跺跺腳,抖了抖身子,清理掉身上的雪花。
三傻子將菜餑餑放到炕沿上,雙手端著熱水盆,遞到雲娥面前。
雲娥披被坐起,洗了手和臉。
三傻子就用她洗過的水,自己也洗了一把臉。
二人又先後用洗過臉的水洗了洗腳。
沒有陽光,屋裡便陰冷陰冷。
三傻子往炕洞裡添了柴,看見火燒起來了,又壓上秫秸,讓火慢慢燒著。
他便也坐到了炕頭上,看著雲娥說道:“咱現在有得是時間,慢慢嘮吧。剛才嘮到哪兒了?”
雲娥看著那塊放在布面上的小孩兒骨頭問:“你說張屠戶沒看出來那是啥骨頭?”
“是呀,”三傻子說道,接著,將昨天去找張屠戶的經過說了一遍。
雲娥用手指點著他腦門子說:“你呀,還真是傻透了!張屠戶不是沒看出來,而是看出來了沒敢說。肯定是有人嚇唬過他,不讓他說!”
“誰能嚇唬他呀?”三傻子不解地問。
雲娥回答:“你問我,我問誰呀?”
這時,炕面上來熱乎勁了,小兩口便在炕上吃菜餑餑。
三傻子邊吃邊問:“那你說,小喜子咋知道那是小孩子骨頭?”
雲娥回答道:“俺昨天在井沿兒也這麼問過他。”
“他是咋說的呢?”三傻子問。
此時,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窗玻璃上蒙了一層水汽。但雲娥仍能望見窗外的大雪片子,她說:“我看著那塊骨頭怪瘮人的,三兒,要不你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