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建軍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我只是，很珍惜這次工作的機會，我認為我有機會可以在這裡大展拳腳。”
還是這種滴水不漏的說法。
沉清秋沒辦法了。
……
晚上張大山回來，沉清秋就跟他提了這件事。
“如果他們倆有仇，我會很為難。”
沉清秋現在擺爛躺平，一是為了養胎，二是為了慢慢退出領導班子。
她的目標是下海。
如果一直困在領導班子裡，那秉持著“為人民服務”的原則，她是不可以太有錢的。
現在小魚賣茶湯賺了錢，她都藏著掖著呢。
真的很有一種渾身武藝無處施展的感覺啊。
但，如果張家囤的發展遭到破壞，那說明她所有的想法又會繼續“無法施展”了。
她繼續問張大山：“你說我是不是想多了？”
張大山剛收拾好，坐上了炕來。
他道：“他倆不但有仇，而且估計是不能一起做事了。”
沉清秋吃驚地道：“啊？”
“吳建軍看王蘭花的眼神，很是恐懼。”他道。
這是他最近當警察鍛鍊出來的眼光。
沉清秋頭疼地道：“那是有仇了。”
張大山單手摟著她，道：“以吳建軍的性格，如果不是實在混不下去了，他是不會跳出來出這個頭的。”
那看來還不僅僅是有仇，而是有大仇。
張大山對她道：“你別愁了，我想辦法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吧。”
沉清秋依在他懷裡，踏實地道：“嗯。”
結果他竟然馬上就道：“你的心思就留著愁別的事吧。”
沉清秋：“？？？”
看她心情不錯，張大山趕緊道：“陳偉康也跟著一起調過來了。”
陳偉康，原兔苗公社炊事員。
張大山的大姑張懷平的兒子。
年前的時候，張家的兩位姑姑家都倒黴了。
但二姑張濃雨家是倒了大黴，她丈夫作為原供銷社的總負責人，因為貪汙而被下了，然後被判了罰款，和三年勞改。
張懷平家那位，只是受領導連累，被提前退休了。
她兒子在公社政府炊事員的位置倒是保了下來，不過想調到待遇更好的話務員的位置上是沒戲了。
沉清秋盯著張大山：“我知道他調來了，嚴以蘭把名單給我看了。”
陳偉康也挺有眼力見兒的，到目前為止都沒有來煩過她。
所以他為什麼突然提起來。
張大山：“……”
沉清秋瞪著他。
張大山只好道：“我看見小魚跟他玩。”
沉清秋伸長脖子看了張小魚一眼。
她答應讓小魚一直賣茶湯，有一個原因，就是她白天累完了以後晚上就會睡得比較沉。
此時小不點就睡得呼嚕呼嚕的，可香甜了。
“小孩子不記仇，也不是什麼壞事。”
張大山艱難地道：“她訛她表叔。”
沉清秋：“？？？”
簡單地說，這得怪陳偉康自己送上門。
他不可能不想到張大山家來的，但不想厚著臉皮登門惹人討厭。
所以就想要曲線救國，走張小魚的路子。
曾大寶告訴張大山……
“小魚賣他茶湯，賣一塊錢一碗。”
沉清秋傻了眼：“啊？那他也買啊？！”
“他不好意思不買，你懂吧？”
沉清秋：“……懂。”
倒黴的陳偉康為了跟小孩搞好關系，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但是那天他沒帶錢。”張大山道。
沉清秋問：“那是沒買？”
“買了。”
沉清秋：“……”
“你女兒，借錢給他，買了她自己的茶湯。”張大山道。
就在沉清秋以為這個訛人事件就到此為止的時候……應該說到這個程度她就已經有點不太好消化了。
張大山又接著說了下去：“這事兒就連咱老姑父，都是今天剛知道的，他剛剛偷偷來告訴我的。”
沉清秋都急了：“到底還有啥啊，你倒是一次說完了啊！”
張大山憋了一會兒，才道：“咱姑娘放利子錢給他……”
也就是說，陳偉康想要跟張小魚搞好關系，買她的茶湯喝。
結果張小魚獅子大開口，要了他一塊錢一碗。
陳偉康沒帶錢，張小魚就從自己放錢的大碗裡拿了一塊錢給他，然後瞬間又放回了她碗裡。
第二天他還真的去還錢了，結果張小魚告訴他要收利息，漲到兩塊錢了。
然後張小魚又從自己碗裡拿了一塊錢給他，湊成了兩塊。
又隔天，陳偉康又去還錢，被告知，這一塊錢也算利息，所以又得還兩塊了……
張大山結結巴巴地道：“總之，小魚賣他一碗湯，已經收了他三塊錢了，還有兩塊錢欠著。”
沉清秋深吸了一口氣，朝著女兒的小屁股就要一巴掌拍下去。
張大山立刻趴在女兒身上，尷尬地道：“別打，親生的！”
沉清秋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女兒在從商上無以倫比的天賦，也不能放任自流。
隔天一早，張小魚爬起來，樂顛顛地要去賣茶湯的時候，卻發現廚房沒有熬湯。
她立刻不高興了，噘個嘴抱住了曾大寶的腿：“姑爺爺，我的茶湯呢？”
曾大寶抬頭看了看廚房外面，尷尬地道：“你媽說你今天歇一天，不然太辛苦了。”
張小魚連忙道：“不辛苦啊，我可喜歡賣茶湯了。而且，我不在，大家會想我的！”
沉清秋怒氣衝衝地走到門口：“我也想你了！”
張小魚被嚇得立刻縮起了脖子。
沉清秋道：“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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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魚：“……”
她縮著個肩膀，哆哆嗦嗦地走了過去，小聲道：“媽，我錯了。”
沉清秋：“哈？”
張大山從房間裡探出頭來。
沉清秋一扭頭。
他立刻道：“我去上工。”
然後就光速消失在妻女面前。
他是怕看見張小魚捱打，自己會忍不住想要去幫忙，給媳婦添亂！
沉清秋試圖把張小魚從身上扒拉下來，但女兒像八爪魚一樣抱著她。
她只好道：“你說說你錯哪兒了！”
“我放利子錢，蠶食人民的血肉……”
沉清秋：“……”
其實小魚未必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沉清秋想起來，大隊上經常講古。
一些大爺、大娘，經常會給孩子們講年輕的時候的事情。
包括解放之前，當佃戶的時候，被地主剝削。
知青們還會教孩子們唱類似《聽媽媽講過去的事情》一類的歌曲。
前陣子好像講了以前在災年的時候，地主高利借貸糧食和錢給農民的故事。
別的孩子在這個故事裡學到了什麼，沉清秋不知道。
不過她女兒好像，學到了“世界上竟有放高利貸這麼賺錢的事情”一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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