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結果令眾仙大致滿意,待元迦攜寧浥塵白骨遠去,眾仙也欲散去。
正值此時,遙遙望見黃昏鑑那處,驟然爆發出一陣開明金光。不刺眼,卻十分耀目。
“啊?這……這是怎麼回事?”
見此情況,一個仙都未離開,開始議論紛紛。
白君見先眾仙一步往黃昏鑑那邊去了。眾仙見她動身,紛紛跟上她的腳步。
白君見遠遠瞧見,黃昏鑑中一片碧綠,遍佈田田荷葉。
她飛身而上,站在寬大的邊緣,瞧見荷葉叢中緩緩生出了眾多花骨朵兒,次第花開,黃昏鑑一片水紅之色。
微風徐來,朵朵蓮花如嬌羞的少女微微點頭。道道灰氣如同織線一般從蓮池中被挑起,密密麻麻地交織著,齊齊飛去了鬼道的方向。
“這是怎麼回事兒啊?”
“竟是……竟都是九瓣佛蓮?”
“這黃昏鑑中的戾氣、怨氣,竟全部消失了?”
眾仙紛紛感受到了這裡的變化,黃昏鑑中數以萬計的枯骨,竟然都化為了荷葉、佛蓮。此物已無怨、無恨,只剩一片盎然生機。
白君見緩緩搖頭,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情景,她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往那處想:是她,是寧浥塵的血,淨化了天道匯聚惡業最深之處,黃昏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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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元迦都無法做到的事,她怎能輕易達成?
想起在押寧浥塵去無相劫城的路上,她對自己說過那樣一番話,難道罪業深如她這樣的魔,也能怔悟得道?
到底是元迦助她脫離魔道,還是她自己,從未入過魔道?她究竟是誰?
頭疼欲裂,再想不了更多。高傲穩重的天女,在眾仙的眼皮子底下,雙手壓住頭部爆發出一聲吶喊,驚得眾仙頓時全部啞口無聲。
“天女可還安好?”有人輕輕詢問。
白君見驚醒,瞧見眾仙反應,臉上陣陣緋紅,略顯狼狽地飛走了。
此事很快傳到了洛九塵耳中,他開始察覺到事情開始往他不可控的方向走了:“元迦,你究竟想幹什麼!”
元迦帶著寧浥塵,沒有回去清風殿,而是來到了斷塵泉旁。
他感知到懷中的枯骨上面附著的靈魂,正在以一種強悍的速度迅速恢復。
“果然……”
她是王素的轉生,擁有不死之魂和女媧石的力量。靈魂受到一定程度的創傷後,便開始自我修復。
他又何嘗沒有揣測過天帝的意圖,也有過此種猜想。在看到平遠君被天帝派去用煉妖壺這件上古神器去天牢收場的時候,大致便坐實了猜測。
斷塵泉在天宮的偏僻處,遠離眾仙居所。
從仙山上淌下的溪流匯聚在此處,騰起陣陣濃白的煙霧。白煙裡面的泉水,泛著淺淺的藍色,很是澄澈。
寧浥塵的神識有甦醒的跡象,隱約感知到水流嘩嘩的律動。
此時她已沒了肉身,只剩一具枯骨。
突然被人高高拋棄,骨頭發出一陣咔咔聲。
然後便迅速下落,沉沉墜入水中。
冰涼之感從四面八方湧來,附骨之疽般覆蓋白骨的每一寸,是甩不掉,動更疼的痛楚。
這斷塵之水,痛徹靈魂。
若是此事肉身沒有毀壞,她定然已經承受不住嘶喊出聲。
絲絲煙灰色的濁物不斷被析出,痛苦變得更甚,她掙扎著往水面上浮起。
一隻手從後面抓住了她的腳踝,一把將她往下拽得更深。
一個散著海藻一般的長髮,赤著上身的男人正向她游來,口中橫叼著一柄寒光凜凜的匕首。
元迦……
他為什麼在這裡?
寧浥塵逐漸感到沒那麼痛苦了,濁物由多到少,現在幾乎已經沒有再析出。
元迦已到了她面前,一人一骨在水下兩兩相對。
元迦施了仙術,寧浥塵已動彈不得。元迦手伸到她肋骨處,猛地折斷了一根。
這是何意?他這是要將自己挫骨揚灰嗎?
寧浥塵正欲動用靈魂力量,之間元迦拿下齒銜著的刀,猛然扎進了自己的肋處。
血色如舞者的裙裾飄搖,瀰漫在水中。
他眉頭微微皺起,咬緊下唇,用仙術強斷了自己一根肋骨。他用靈力將這根肋骨託於掌上,將之嵌入了方才斷了寧浥塵肋骨的空缺處,並施法將它與她的整副骨架相融。
他並未去施法治癒自己的傷處,而是任由血水四處瀰漫。很快,水下染成了一片紅。
絲絲縷縷繞紅塵,將兩人牽扯在其中。剪不斷,理還亂。
元迦雙手結印,兩人腳下出現一個巨大的銀色法陣,法陣光芒大盛,點點血水肆無忌憚地湧向寧浥塵,塵埃落定般纏繞在這副白骨上。
寧浥塵覺得,整副軀殼都有一種植物破土而出前的鬱勃生機。
元迦此法,生死人,肉白骨。寧浥塵看到自己的身體恍如久旱乾涸的大地,盼來了天降甘霖。
白骨上多了皺皺巴巴的皮,緩緩地隆起,變得豐腴。一副與從前一模一樣的軀體,塑成了,只是她的鎖骨下再也沒了那只妖媚的蝴蝶。
寧浥塵未著寸縷地出現在元迦面前。
他用自己的骨血,重塑了她的身體。
寧浥塵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氣機在自己體內運轉著,如此浩然清朗,全然不同於從前的魔氣。
元迦雙手托起她的腰肢,將她往水面上帶去。
破水而出的那一刻,金色的光芒覆蓋在寧浥塵身上,消散後,她身上便多了一件白衫。
放下寧浥塵,元迦此時才處理了自己的傷。
寧浥塵嘆道:“你在做什麼?!”
元迦也化出一套衣服,穿戴整齊。他走到她身前,鄭重其事道:“我說過我會償還,那樣做,確實是事出有因。”
寧浥塵後退一步:“所以你為我脫胎換骨,塑了仙身?你瘋了嗎?”
“以魔的身份留在天道,將來會有更多不便。你淨化了黃昏鑑內所有的怨魂,這功德,已然可以位列仙班了。”
寧浥塵這才想到,元迦提出這凌遲之刑,原來是想到了這一茬。只是如今她身份眾人皆知,是仙是魔,都難逃一劫。
“成仙又如何呢?你改得了我的身份,改不了那些爭奪權力的人心。你苦心孤詣佈下這個局,並沒有太大意義。”
“是啊,那些狂熱的追逐權利的人心,怎麼會輕易放過你呢。”元迦目光遙望魔道的方向,若有深意。停頓片刻,他又道:“三日之後我的大婚,你也準備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