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浥塵只覺一股氣從腳底開始翻騰著往上湧,化為朝著瀟灑離開的元迦背影的一聲吼:“太缺德了吧你!”
眾人眼裡,她與白君見是見面分外眼紅的情敵,現在又邀請她去觀禮。剛被當眾行刑,尊嚴全無,這會兒又要讓她在這天道盛大的婚禮上繼續淪為笑柄不成。
這是把人使勁兒往塵埃裡按下去。
不蒸饅頭爭口氣,這婚禮,她是怎麼都不肯去的。
現下頂了個神仙的身體,又不三不四如人間的野女人似的被元迦養在偏殿,大門不得出二門不能邁,寧浥塵暗自生悶氣。
這偏殿一改往日的沉寂,突然有陣整齊的腳步聲遠遠傳來。
寧浥塵正想著白君見這會又要來耀武揚威不成,卻只見一眾仙娥,竟是個二十人的陣仗。她們手上各自端著紅豔豔的東西,細看,竟是鳳冠霞帔。
“白君見這又是唱的哪出戏?難不成她的東西,還要讓我來檢查檢查有無紕漏?”這炫耀炫得,手段如此低劣,寧浥塵甚是看不起。
為首的仙娥低眉順眼,語氣溫和道:“司夜仙子,這些都是您三日後大婚的著裝配飾。”
寧浥塵聞言驚得坐直了身子,質疑道:“司夜仙子?大婚?”
“是的,三日之後,您將以平妻的身份與天女一起,嫁與仙尊。請您做好準備。”
寧浥塵這才想起元迦那時說的“你也準備準備吧”,竟是這個意思。他此舉,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白君見這也肯?”
仙娥道:“這是天帝下的旨意,昔日魔女以身祭黃昏鑑萬骨怨魂,實乃無量功德,今化身為天道司夜仙子,往事皆為序章,來日必當光明。其餘眾人,說不得什麼。”
寧浥塵疑惑道:“天帝怎會突然下這種離譜的旨意?”
仙娥愣了一愣,道:“這是元迦仙尊向天帝求來的。天帝最終還是應下了,並吩咐下去婚禮辦得越盛大越好,並將此訊息廣佈出去。到時候,可能前些日子剛出了為半神阿修羅的修羅道也會派人前來呢。看來仙子您,甚得仙尊之心。”
半神阿修羅……看來迦瑣羅拿到了女媧石,終於突破了體內封印,獲得了神力。
最近六道之內變故眾多,冥殿嫇姬繼位成為女帝,修羅道恐有危險迦瑣羅才去再尋神女,現在元迦和洛九塵又執意搞一場前所未有的盛大婚禮,此事有蹊蹺。
另一位仙娥道:“是啊是啊,聽說魔道君主和冥界女帝也要在三日後大婚了,天帝的意思是,論陣仗我們絕對不能輸。”
宙洪荒啊,他終於要娶嫇姬了麼,等了萬年的紅衣女子,如今終於如願以償地將成為他的枕邊人。
為什麼偏都選在三日之後成婚呢?
寧浥塵站起身來,看著仙娥端著的托盤中的大紅嫁衣,伸手摩挲著。光滑柔亮的錦緞,喜慶繁複的花紋,她曾夢想過很多次穿上,嫁給夏允。
冷不丁的,當日的夢以一種猝不及防的時機即將成為現實,反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仙子試穿一下,看看合不合身吧。”仙娥們開始將手上東西放下,開始圍繞著寧浥塵給她試起了妝。
穿上嫁衣,戴上鳳冠的她,與想象中的自己幾乎是一個模樣。可如今已沒了對婚姻的憧憬,眼神中沒有嚮往的光。
“仙子真是風華絕代,姿容驚世。”
“是啊是啊,從沒見過像仙子這麼好看的女仙呢。”
“到時候鴻蒙淵上,仙子一定會豔驚四座的。”
聽聞鴻蒙淵三字,寧浥塵如臨大敵,猛然轉身盯著說話的那小仙娥,顧不上鳳冠上墜下的珠子打疼了臉:“鴻蒙淵?他們把婚禮的舉辦之處選在了鴻蒙淵?”
仙娥被她突如其來的架勢嚇到,磕磕巴巴道:“是……是啊。鴻,鴻蒙淵附近有片極是寬廣的地方,佈置成婚禮舉行的場所,可以容納成千上萬的人還綽綽有餘,一定非常壯觀,美不勝收……”
鴻蒙淵,是遠古時代盤古大神開天闢地時,留下的一道不見底的深淵。它不歸屬於六道中的任何一方,只是距離天道甚近,可以說就在洛九塵腳下。
裡面或許另有一方天地,充滿著混沌之氣。混沌中陰陽不調,六道不分,縱使修為再深的人下去,也不見能夠出來,所以並沒有人知道鴻蒙淵深處具體是個什麼模樣。
混沌之氣也薄弱地散於六道,修為高深的人憑著這股氣,方能實現在六道間穿梭。沒了混沌之氣,六道之間便再不能相通,從此涇渭分明了。
而小仙娥口中所說的平川,除了是個極好的觀禮之地,也是處絕佳的戰場。
元迦啊,你葫蘆裡賣的,竟是這藥麼。
難怪洛九塵這麼輕鬆地就答應了他,頂著蓬萊那邊的壓力,也同意讓自己嫁給元迦。她的身份已然被眾人知曉,誰能放任她被天道據為己有?
三日後,宙洪荒他會舍下嬌妻美眷,如期而至麼?
見寧浥塵面色凝重,眾仙娥也不再言語,又幫她把鳳冠霞帔都脫下,妥帖收拾好,方都告了退。
幾個日夜交替,轉眼就到了大婚之日。
天道處處都佈置得喜氣洋洋,張燈結綵,紅紗搖曳,一改往日的肅靜。連來回忙碌的宮娥們身上,都佩戴上了墜著大紅流蘇的瓔珞,平遠君隨身攜帶的佩劍上,也繫上了紅劍穗,誇張地令人難以置信。
天帝天后大婚時,都不及這個場面。眾仙感慨元迦仙尊果然深受天帝寵信。
女仙們紛紛感喟,看到元迦仙尊如此,方知道男人若是真愛你,他就會想方設法地踏平一切坎坷,是魔都能給你掰成仙,什麼都不是問題。
男仙們則豔羨,聲稱為仙當如元迦仙尊,既得天帝賞識,又得天女與司夜這兩位六道中容貌頂尖的女子坐享齊人之福,真是左手前途右手成家,順風順遂。
寧浥塵身著嫁衣,由狴犴馱著到了鴻蒙淵,風光無倆,甚是引人注目。透過面門前的紅色珠簾,瞧見那廂白君見也剛到。紅衣襯著雪膚黑髮,愈發讓她顯得高貴雍容。
看得出蓬萊為了不輸場面,陪嫁的陣仗十分龐大,光隨侍就有兩百,後面還跟著十里紅妝。狴犴一聲吼,對面瞬時氣勢弱了一截。
寧浥塵感受到了她投遞過來的敵視目光,她果然對平妻這件事無法釋懷,現在又被狴犴比了下去,愈發咽不下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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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移栽來了諸多桃樹,熱烈放肆地盛開著,恍若置身於粉色雲霞之中。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元迦正立於高臺之上,今日他身著大紅婚服,錦緞般的黑髮用金冠束起,鬢若刀裁,眉如墨畫,豐神俊朗,意氣風發。
唇畔有著似有若無的笑,即視而有情。他向她伸出手。
寧浥塵躍下狴犴的背,便由一名仙娥攙著,一步步向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