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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話 打聽

“姑娘也不必現在就答我,橫豎我與那湯老先生之約是在年後,這段日子,你盡可以慢慢考慮,待得想好之後,同姜掌櫃知會一聲便罷,此事我已之前同他招呼過。”

蘇時煥並未催著葉連翹立即答覆,見她彷彿有些猶豫拿不定主意,便微微笑著起了身。

“我便不多攪擾了,那幾份送禮用的護膚品,還請姑娘儘快幫我張羅好,先行謝過。”

說罷,他便不緊不慢地自小書房裡離去。

“葉姑娘,我瞧四公子像是一番好意,這事兒你作何打算?”

估摸著蘇時煥走得遠了,元冬便湊上來,拽了拽葉連翹的袖口,不無憂心道。

那日與李郎中的口角,她雖未曾親見,過後卻聽曹紀靈眉飛色舞地描述過,今天再聽蘇時煥將那李郎中的背景和盤托出,心中便有些替葉連翹發愁,少不得多問一句。

“容我想想吧。”葉連翹抬頭衝她一笑。

元冬說得沒錯,蘇時煥此番確像是一番好意,不過,要不要承他的情——或許她是太過小心謹慎,但無論如何,還是得仔細思忖考慮才好。

且不說葉連翹這邊究竟會如何決定,卻看那衛策,從松年堂門前離開,就將年禮送去了葉謙的醫館,同他稍作寒暄之後告辭出來,瞧瞧天色尚早,便果然依葉連翹所言,往月霞村去了一趟。

距除夕還有些時日,這一向,葉家修葺房子的事正忙得熱火朝天。因那些匠人與葉冬葵一塊兒幹過活兒,彼此都熟稔了,話也好說些,平日裡,便一直是由他來與匠人們打交道,一起忙活,得空插科打諢一番,倒也得趣。

衛策進了月霞村,徑直來到葉家門前,老遠便聽見叮呤當啷的響動,他也不忙著進屋去見秦氏,先就循著響動尋到屋後,抬眼便見葉冬葵背對他站著,一邊兒刨木頭,一邊兒同人說笑。

說起來,自去了府城衙門當差之後,他與葉連翹還見過兩回,倒是這打小兒的兄弟,竟這許久再未碰過頭。今日一瞧見,心下立馬生出兩分親近來,唇角微微一牽扯,兩步上前去,就在葉冬葵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葉冬葵吃痛,倏然回頭,瞧見是他,先是一驚,然後一張臉就垮了下來。

“你是誰?跑到我家來作甚?”

他沒好氣地道:“我們這兒正幹活兒呢,榔頭斧子不長眼,仔細砸著您,那可不是玩的,您還是趁早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

說罷,氣咻咻地將腦袋又扭轉回去,再不理人。

衛策簡直哭笑不得。

有一句話,葉連翹是說對了,她這哥哥,眼瞧著都是要成親的人了,卻仍舊這般像個小孩子,居然同他賭氣,真似個怨婦一般!

他忍住了笑,把臉一寒,陰惻惻道:“哦?原來你不認識我?”

說著,仍然擱在葉冬葵肩上的手便加了兩分力。

他那手如鐵鉗一般,正經是個能一拳將人打吐血的貨色啊,葉冬葵哪裡經得住?當即臉扭作一團,在心頭暗罵自己作死,彎著腰連聲告饒。

“衛策哥你說哪裡話,我怎麼會不認識你呢?呵呵呵……別開玩笑了!哎呦疼,你趕緊撒手行不?”

說著不由得在心中為自己掬一把辛酸淚——狗腿至此,嗚呼哀哉!

“你曉得這是你自找的吧?”

衛策倒也沒為難他,鬆開手,冷臉道:“我特地來瞧你,咱們好好兒見過,便什麼事都沒有,你卻非要自討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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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我錯,我錯大發了!”

葉冬葵只覺肩上被他捏過那處又酸又疼,趕忙一個勁兒地揉,見著這自小的兄弟,心裡卻又是高興的,回身衝那幾個匠人招呼一聲,便拽著他往前頭去。

“這裡吵,咱們另尋個地方說話——我說衛策哥,今日你怎地良心歸位,記得世上還有我這個兄弟了?”

“先不忙。”衛策隨他走到門前,卻沒急著立刻同他寒暄,“我今日是來送年禮的,聽葉叔說,秦姨這些日子都在家裡,好歹我先去同她招呼過,再來聽你埋怨不遲。”

葉連翹甚少在他面前提及自己家裡的事,不過,隻言片語間,他也能察覺,那姑娘彷彿對這個後母有所保留。心尖尖上的姑娘不喜歡的人,他自然也沒興趣與之敷衍,只不過,兩家的關係現下起了變化,禮數上,至少得過得去才行。

正說著話,卻見得那秦氏已從屋裡出來了,步子邁得極輕極慢,恨不得踩在棉花上一般,唇邊帶笑,衝衛策點了點頭。

“原來真是策小子來了,怪道在屋裡彷彿聽見了你聲音似的。”

她說起話來,也是慢吞吞的,扶著擺在門口的椅子稍稍借點力,萬分小心,氣色倒是不錯,趕著喚葉冬葵:“我不便當,你去給策小子倒茶,府衙裡事務繁多,難得回來一趟,莫怠慢了才好。”

又笑眯眯問衛策:“今兒怎地得空回來?”

衛策自是不知她有孕的事,然既做了捕快那行當,到底經歷得多,所謂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看她那架勢,心下便起了兩分猜疑,卻也不問,只管和和氣氣道:“我娘張羅了些年禮打發我送來給葉叔和秦姨,我去了醫館方知如今這一向秦姨不去那邊兒,想著到底該來問候一聲,順便也瞧瞧冬葵兄弟。”

秦氏滿口連道“衛嫂子太客氣”,回頭見葉冬葵端了茶出來,便笑道:“我們家裡為了過年,也做了些臘肉醃菜,不是甚麼好東西,等下你帶些回去,同衛嫂子一塊兒嚐嚐。我也曉得你與冬葵是打小兒的兄弟,今兒好容易來了,便同他多說說話。這段日子他忙著家裡修葺的事,只怕都悶壞了。”

她年紀輕,與衛策差不了幾歲,不好老在他跟前摻和,簡單寒暄了兩句,便又進了屋,葉冬葵這才搬了張杌子走過來,在衛策身畔坐下了。

衛策轉頭看了看屋內,再瞧瞧葉冬葵。兩人相識十幾年,默契是足夠的,只消這一眼對視,有些話即便不說,心裡也都明白了。

“這倒是好事。”

他端起茶碗來,卻不忙著送去嘴邊:“你又即將成親,用不了多久,你家就熱熱鬧鬧的了。”

“是不是好事我倒不曉得,反正她現下這樣,只辛苦我妹了。”葉冬葵垂首小聲嘀咕道。

衛策一怔:“是了,方才我瞧見她,的確臉色不好看,彷彿很疲乏似的。”

“啥?”

葉冬葵驚得要跳,連想說什麼都給忘光了:“你見了我妹?你倆現下不該見面吧?這不合適!”

“要說不合適的事,那可多了去了。”

衛策半點不在意,淡笑一聲道。

葉冬葵給唬得汗都下來了:“這是……啥意思?你還幹了點啥?”

“我還能吃了她不成?”衛策瞟他一眼。

那誰說得準?你這種人,規矩什麼的在你面前就是個屁,誰知道你會不會……

葉冬葵伸手摸摸額角,這話他只敢在心裡想,卻是半句也不敢說出口,平復了一下心跳,道:“弄了半天,原來我又是捎帶著的,想想也是,你心裡清楚我妹白天都不在家,若不是已然見過,恐怕也不會這時候跑來——既然見了面了,你該知道她這一向勞累得緊。”

“不知。”

衛策搖搖頭:“她半個字未曾同我提。”

“那……許是因為有些話現下還不好同你說。”

葉冬葵呆了呆,忙拿話寬慰他:“我妹那人你心裡有數,並不是那起有事藏著掖著不說的性子,平日裡什麼都肯告訴我,將來也必定不會瞞著你。”

說著便壓低喉嚨,往屋門的方向努努嘴:“喏,如今基本甚麼也不做了,整個兒挑子撂在我妹身上,連晚飯都是等她回來做,保不齊夜裡還要給她張羅頓宵夜。白日裡呢,不僅得去松年堂做事,還得到醫館照應我爹,聽丁香說,我妹最近夜裡一沾枕頭,就像是昏死過去一般,瞧著嚇人哩!我倒是能幫著做點小事,可那修葺房子的功夫又離不得我——嗐,我也曉得女人這種情形底下得好生將養,可……敢情兒我妹,除了我和丁香以外,便沒人心疼了!”

“你當我是死的?”

衛策聽得直皺眉,逮著空,忙插了句嘴。

葉冬葵心道你還真敢說,人沒過你家的門兒呢還輪不到你!一面搖搖頭:“你天高皇帝遠的,說來何用?”

“可我瞧著她並不是甘受委屈的人。”衛策這會子方算是解了和,曉得葉連翹因何是那模樣,心下很有些不舒坦,沉聲道。

“你家中只有母子二人,自然甚麼都好說。”

葉冬葵哼笑一聲:“我家卻不一樣。關起門來,都是自己人,哪裡能掰扯得清楚?再說,一家人,可不就該互相照顧互相幫襯嗎?旁的事上頭,我妹的確不肯受委屈,但這事,她便只能當個啞巴虧吃了!我只盼著這三倆月趕緊過去,我妹好鬆快些。”

既然問了起來,衛策便琢磨著乾脆打聽得清楚些,將葉冬葵往自己這邊一拉:“她與葉叔和秦姨,眼下關係究竟如何?”

葉連翹雖未同他明說,但言語中透出來的意思,他卻是察覺了。

說到這個,葉冬葵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怎地不去問問我爹,我妹已多久沒向他請教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