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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曲終人散

百里坡,草木深深。

陰,天將大雨

盛夏之時最為惱人的,除卻直欲將人灼熟烤乾的烈日驕陽,便頂數那些日鳴夜鳴,吵得人輾轉難眠的知了了。此間雲遮日,蟲不鳴,正是這盛夏時節難得的一份清爽光景。若是無謂淋溼落病天火焚身,在那空天曠地之間隨意尋得一處古樹,攀上其枝頭側身臥下,將清風與那溼冷的空氣盡數吸進肺腑以蕩其心,倒也別有一番愜意滋味。

羅裳便是這麼一個懂得享受的人,她向來不怕淋溼落病,也不怕雷劈斧砍,她只怕無聊。

此番這大小姐就側臥在百里坡的一株古樹之上,螓首倚著樹幹,悠然地晃著一條垂下枝頭的**,盯著手中的一枚香囊出神。這大小姐時而便要將那香囊拿到鼻間嗅上兩嗅,時而更是眉宇含春淺笑出聲。

也並非是長生一脈不準門下相好,只是她來得太早,等得卻太久了。

這大小姐顯然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已經兩個時辰了,怎個這百里坡還是一個人都沒有……不好玩……莫不是血魔老鬼也看出這是個套套了?正道的人怎的一個都沒見到,真不好玩!”羅裳一邊嘟囔著又把香囊放在鼻間嗅了兩嗅,“傑哥那滑頭定是又在騙我!鳳鳴山的欽原具是被人斬殺乾淨,他回那空幽深山又是作甚!這個大騙子!我找他去!”

羅裳剛欲動身之際,樹下卻傳來一陣窸窸窣窣之聲。長生一脈是什麼見識?羅裳側耳一聽,兀自冷哼一聲,心道:“摘星崖嗎?果真又是那些個偽君子所為……我倒要看看,你們能耍些個什麼花樣出來!”

但見那古樹之下已是踱來數人,各個仙風道骨神采非常,走在前面的一名老者髮髻高挽,著一襲金絲玉褂,腳蹬青絲紡緞的粉底官靴,靴底亮如白玉不沾一釐塵土,想來便是此行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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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裳卻是兀自打了個呵欠,心道,“摘星崖那群牛鼻子倒是來得早!本事不及於人,陣仗倒是來得不小……想來這群仙脈正統幾年之間自也賺得不少香火錢,恁的財大氣粗。我長生一脈繩床瓦灶,都只怪門宗不會做生意,若是大開山門,恐也未必無人上山拜師……”

掂量間,前方不遠處又是來了一群人,青衫在前,後者又齊刷刷地腰挎仙劍。

羅裳的一雙美目精光流轉,小聲道:“是司空山和沖天峰啊……未想許州金家會不會湊這熱鬧?看這架勢這些仙脈正統似是要以此之役清剿了萬蝠血海啊!哦!現在就只差天音閣一眾了。傑哥……算了,看在門宗的面子,本小姐還是留下來吧。”

古樹之下的一眾具是抱拳行禮,好生地客套一番。

“多年未見……未想金家梅花塢的一干兄弟也來了!”那一身青衣中一名老者當即踱身上前抱了抱拳,又向其中一名年齡稍張的赤膊漢子微欠一躬,道:“成嶽師兄的功法卻似乎又是精進不少,師弟卻還是難破那‘危月燕滿樓’的奧秘,好生慚愧!”

金成嶽諾了一聲,也一拱手:“童師弟門下陣法博大精深,暗合天罡星辰何等玄妙?我等區區修為又何足道哉,師弟言重了!”

童壽聽言暗自一笑,又向四下一望,“成嶽師兄可也是收到那血魔老賊的行蹤,前來除魔的?”

金成嶽哼聲道:“司空山的訊息倒是靈通!如此說來那天音閣的老鬼們也該收到風聲,卻又為何不見一人?”

童壽咧了咧嘴,“許是門中有要事急需處理了罷,不過這萬蝠血海為禍人間多時,就算只戰剩你我二人也定要已死向搏。”

“那是自然。”金成嶽高聲道,“只是那天音閣一眾也太不將天下之事放在心上,如此這般,怎擔得起我仙門正統之名!”

天音閣嗎?

羅裳在樹上偷笑道:只怕他們此間……正在招待貴客呢!

話分兩頭。

天音閣,首座內堂。

“你是何人……你是哪個師兄門人?誰要你來的?你是怎麼進來的!”

殷去幽一曲九曲十八撲的琴藝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練至天下大成,聽覺已是堪與天耳通不遑多讓。而如今鳳鳴山才過大劫,百廢初興,可以動員參戰的有生力量已是少之又少。

眼前的少年能避過山下門眾,甚至能避過自己的一雙耳朵潛行至此。這老人的雙手已是被嚇了個冰涼,哪裡還肯提起鬥志?

“你可是金家的後生?金慕霖那老家夥可好?你……你莫不是司空山的,你是問我尋仇來的?我與摘星一脈世代交好……你……你究竟是何人!”

此間那少年斜倚門傍分毫未動,自己全身氣息卻有如實質一般地定在殷去幽身上。這老人只覺得自己苟活百餘年光景,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一雙眸子。未知這少年是敵是友,這老人卻是把正統四脈的名諱盡數念了個遍,怎奈那少年只顧冷冷地盯著他看,活似在盯著一具屍體。

方傑一邊終是挺起身來朝著那老人走去,每每踏出一步便面無表情地自顧念道:“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妄動,死。妄言,死。妄喚門人,一個不留。”

堂堂一脈首座,又怎會被個少年威視所迫?

只待其稍整身心才欲開口,少年卻又復淡淡道:“你可是這天音閣首座?”

“哼……”殷去幽被這一問不禁哼出聲來,“廢話!黃口小兒,好大的氣派!來……”

“人”字未出,但見方傑面色一沉,已是欺身立於老人身前。這變化來得電光火石,但見少年的手指都似未動一下,眉宇神光驀自一凜,老人坐下的一口楠木長椅“噼啪”一陣爆響當即碎成數段。

老人臀下一空,即刻摔在地上,只待其抬首的一瞬,便又復撞到了那一雙亮得怕人的眸子。

只聞那少年低聲道:“別以為你還有第二次機會!”

那聲音陰冷,恍若在與一具屍體說話,不帶絲毫感情。

殷去幽只覺被這少年一看,心臟莫名便被一張巨掌攥緊了一般,冷汗遍體直若雨打,自道了一聲:“是。”

少年又道:“可知這山下豢養了百萬欽原?”

殷去幽聽言心頭又是一凜,卻不知那欽原與這少年是何關係,又怕胡亂過關會真個性命不保,只得把頭別過又匆忙打了個諾。

少年接著道:“你可知那群欽原是何人帶過來的?”

殷去幽此間只盼著這個殺星快走,聽來問話既似並非針對自己而來,就連連擺手道:“不知,老夫的確不知。”

那少年卻又慢慢彎下身子,與其耳語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老人面色一滯,當即陪笑道:“還未請教,英雄尊姓……”

“哈哈哈,英雄?你們這些君子倒真是可愛至極!倒是從未有人這麼喚我……”少年朗聲大笑,背過身去,旋即猛地回頭來盯著那老人森然道:“他們都叫我玉公子。”

“長生門?玉公子!”

聽來玉公子這個字眼殷去幽身上倒又似來了氣力,“好你個無知小兒,我等不去找你麻煩,你倒是自己送上門來!好!今個就叫你有去無回!天羅地網何在!”

說話間果然便有一張無匹大網從天而降,瞬間裹住了方傑。不過幾個喘息,千記門徒已是把首座府邸團團包圍。

方傑嘆了口氣,幽幽道:“你可知我等豢養那群欽原是何用意?”

殷去幽先前被這小子治得死死,而今將其輕鬆擒獲又怎願與其好言相說?

但聞那老兒高喝道:“天音閣眾弟子聽令,九音天玄,十死無生,散魂曲!”

話音一落頓起錚錚琴鳴,琴聲悽婉魔音奪魄,直教人覺得生來悽苦,人世無戀,只想一睡不起。

而那方傑卻是面色不改,仍舊淡淡道:“而今天下危亡在即,你我可否暫且放下門派之見,大家攜手渡劫?”

這方傑雖是音量不大,卻可如附耳輕語一般,直穿千記琴鳴刺入每個人的耳朵,浩蕩琴聲頓時一滯。

無奈那殷去幽殺心已起,哪裡管得方傑說得什麼?

老人見那琴聲被此魔頭喝止,又復高聲道:“休聽這魔道妖人胡言亂語,此間天下太平何來災禍?”

說著但見其單手一撫琴弦散去殘曲,又道:“天羅嫋嫋風飛盡,丹霞掩日鳳西來——青鸞奪魄!”眾子緩過神來,輕撫琴絃,浩蕩掌教內閣登時又復一陣和鳴。琴音即始,千記音刃立時以破空之聲砸向方傑,活似直欲將這面前之人千刀萬剮一般。

“嗤——”方傑漠然啐了一口,轉過臉時已是一臉森然,“許是與你講和也奈何不得空冥澗下那邪祟,難不成你仙門四脈當真就這點本事?”

千記門人仍是埋首合鳴,那殷去幽抬首之時做滿臉猙獰,但聞其邪笑道:“什麼長生玉公子……今個便叫你有去無回!”

嗡!

一陣振聾發聵的轟鳴以後,但見那仙網之下已是被這千人合鳴的氣勁擊出一口丈餘寬的深坑,而那灌足千眾靈覺的仙網之下,哪裡還有那少年的身影?

眾人大奇間,但見方傑不知何時已從半空飄然而至,音容森冷直如惡鬼臨世一般:“許是你們死了,會比活著更有價值……”

千記門人只覺心頭一陣惡寒,才欲垂首撫琴,但聽得“噗噗噗”幾聲脆響——千弦齊斷,那一眾門人已然一臉不可置信地癱倒在地,脖頸之上具是一道琴絃一般粗細的斷痕,此番千計門人,已然了無生氣。

方傑又復緩步走向殷去幽,一如九幽惡鬼,“我本無心殺你,來此之意本也並非是要殺人,也罷……”

殷去幽突逢變故,一顆心早已又是從天上墜入谷底,呷聲道:“我已言無不實答你所問,你……出爾反爾,怎是英雄所為!”

“嗤!”方傑當即扯了扯嘴角,沉吟道,“你是君子,我是魔頭,我從未對你許過諾,也從來都不是英雄,又何來你所謂的出爾反爾?”

殷去幽氣急反笑,“好好好!好個好殺成性的魔頭……你殺我千記門人,老朽今日和你拼了!”

老人單手撫琴倏地站將起來,另一只手才欲觸到琴絃之時,竟是立時心口一涼。這玉公子竟已不知何時站到那老人面前,一隻手臂依然洞穿了他的胸口。

這一變化來得太快,方傑只覺得手中的一顆活心仍在有規律地跳動——這是垂死最後的掙扎,還是生命最後的力量?

只認那老人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這男人順勢五指合握但聽得“噗”的一聲悶響,濁血四濺。

方傑卻是兀自別過頭去,甩了甩手上血跡冷笑道:“自知將死也要扣個匡扶正統的帽子,仙門一脈果真如此剛愎自用嗎?你若真是一心衛世救民,肯聽我把話說完又何苦如此……”

隆……轟隆!

天地尚且無情,你也會哭嗎?

天音閣外,千記階梯而今被那暴雨沖刷,儼然直若血海一般。

暴雨傾盆,雨中孤坐一少年,任憑雨打風吹仍是怔怔地望著天空,魂不守舍。惡雨撲面,那一頭烏髮不知何時已是摻有絲絲灰白,他竟也是全然不理。

雷鳴電閃,這少年只顧獨自吟道:“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幾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俗人昭昭,我獨昏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好個因果報應!”

轟隆!

驚雷乍響,這少年的腰間不知何時竟多了一隻古樸的紫金葫蘆,“天地之間若說之最毒,便只剩下這枉死之靈無二了……司徒先生的宿命通倒是果真精妙無比!羅裳……若能保你周全,算作他報應不爽又能怎樣!”

轟隆!

正可謂:

天羅嫋嫋風飛盡,丹霞掩日鳳西來。

一捻寒弦千愁散,城門落日遍街白。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