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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魂兮歸來

“餓……”

顯然眼下一丈開外的三個怪物並沒有放棄的意思,見那方傑倒退一丈卻無進攻之意,三個怪物當即搖搖晃晃地迎著方傑直奔過來。

“餓!”

眼見那三個怪物作勢便要撲將上來一把拗斷他的脖子,這男人先是就地向後一滾,隨後牟足了力氣腳下一蹬,直如頭猛虎一般反撲而上。

只待其撲倒一人以後,這方傑想也不想當即回身一記鞭腿結結實實地抽在另一只怪物的小腿之上,但聽得“啪!”的一聲脆響,後者只顧痛苦地悶哼一聲,旋即捂著單腿瑟縮在地。

雖說方傑此間已是功力全失,不過這二十幾年的江湖生涯早已幫他練就了一身遠勝常人的體魄與反應,即便他如今再也記不得任何功法套路,往日陣前的搏殺伎倆卻是早已融進了他的骨髓當中。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一瞬之間撂倒二人,那方傑仍是趴在地上,瞪著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最後一隻怪物。一面不住“嘶嘶”地低吼,一面悄然運足了力氣,只等著眼前的這只怪物稍有舉動立時出手將其制住。

而那最後一個並未被方傑一氣擊倒的怪物,顯然是被眼前突如其來的變數驚得有些不知所措,此番僵在原地怔怔地盯著面前的這個直若頭猛獸一般的男人,再也不肯妄動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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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靜制動,自然是陣上雙方實力均衡之時降低戰損的不二之選。然而如今方傑所要面對的卻不是一隻,而是三隻一心要將他生吞活剝了去的怪物。

先下手為強!

心念一至,這方傑雙腿猛然向後一蹬,就此便直欲一鼓作氣撲將上去之時。卻是反倒被身後的一雙大手死死地扣住腳踝——雖是被這男人一腳踢斷了腿骨,那怪物卻還剩下一雙手。

在這種鬼地方可以遇上一個形單影隻的食物簡直難如登天,眼下遇上的這只食物雖然不好對付一些,不過此間他寡不敵眾,身體更是虛弱不堪……

斷了幾根骨頭,總要比餓著肚子來得划算。

方傑被那雙大手這麼一抓,腳下力道已竭當即狠狠地摔在地上。而那抓住方傑的怪物更是趁著方傑餘力未生之際,一把將其拖到自己面前,想也不想對著方傑的小腿就是狠狠地一口,三下兩下便將吞到嘴裡的人肉吃了進去。

“啊!”

小腿吃痛,那方傑當即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聲,隨後運足了力氣猛地一腳踢在那個怪物的臉上。說來也怪,而今方傑本是功力盡失,而方才那拼了命的一腳非但將那怪物擊飛了數丈開外,更是將其活活一腳踢死。

早在昔日江湖之上殺人如麻的玉公子方傑直見那個怪物腦漿四溢血濺當場竟是面色一青,當即乾嘔了起來。只見這男人渾身上下抖似篩糠,雙眼泛紅更加似是隨時都會哭出聲來。

我不要殺人……不要殺人……我不要殺…….

他們為什麼偏要殺死我不可!

小腿傷處鑽心一般的痛,那方傑自顧縮了縮雙腿才剛欲爬起身子,卻又被自己反撲不成的怪物反手按住了雙臂,而那早被方傑撲倒剛剛清醒的怪物更是一把抱住了這男人的腰身,隨即章魚一般地纏住了他的雙腿。慌亂之間,那方傑更加看到不遠之處已是兀自現出了無數個搖搖晃晃的人影朝著自己走來。

幾丈開外,那個被方傑一腳踢死的屍體眼下正在散發著一股又一股的怪味。那群人影顯然便是被這氣味引來的。此間即便是不用腦子也能想到,眼下出現的許多怪物,當然是為了方傑身上的人肉而來。

“啊……啊!”

只任方傑如何拼了命地掙扎,眼下的兩個怪物卻偏偏好似打定了心思絕不放手一般。直待方傑難以掙脫之際,肩頭緊接著又是被其身下的怪物狠狠地咬下一塊肉來。而就在他頭頂之上的那者,更是張著滿是濁涎的大嘴緩緩地把臉湊向了他的脖子。

方傑只覺得渾身一緊,一顆活心好似瞬間掉進了冰窟。

眼看著那張要命的大嘴越來越近,那方傑更是發了瘋似的扭動起自己的身子。是啊,只要可以避開那要命的一口,眼下即便被這二人扭斷了幾根骨頭又有何妨?不過只任這男人如何不管不顧地挺身嘶嚎掙扎,那兩個怪人卻只若兩座重逾千斤的大山一般死死地將其按在地上。眼下方傑可以自由移動的,除卻一顆腦袋,便只剩下了自己的脖子。

卻也不知是否機緣作祟,掙扎之間,這男人隨即瞥見了一直刻在自己手腕之上的三個名字,更是轉瞬停止了掙扎叫喊即刻安靜了下來。隨後這早已記憶全失的男人,竟然怔怔地坐地將這六個歪歪扭扭的字跡念出了聲。

“羅裳,雅座,災劫……羅裳,雅座,災劫……羅裳……羅裳……裳兒!”

說話之間方傑當即高喝一聲,驟然叉開雙手雙腳猛勁砸向地面,周身自是立時被這一擊的反震之力騰起幾尺之高。與此同時這男人更是兀自將其胸口猛地向前一挺,迎面撞上了來者的一張大口,那本意一口咬斷方傑喉嚨的怪物當即被他撞得一個趔趄倒退數步。只待前者七葷八素之間,這男人更是藉著下墜的力道用力地躬身成球,連同那死死箍住自己身子的怪物一併狠狠地摔回地面,後者經這一摔自是順勢被其震開了雙手。

得勢不饒人,那方傑但見眼下禁錮已解,當即折起雙手撐在自己耳畔,順勢向後一探身子,用雙腿一把夾住那個站在自己身前仍未回過神來的怪物,隨後緊咬著牙關用盡全身力氣嘶吼一聲,單憑雙腿以及腰際的最後一點力道生生地將這怪物的一顆大好頭顱砸進身下邪祟的腹腔當中。

“哈——哈——哈——”

在這兩者的碎屍之上躺了半晌,這男人才終是大口大口地吸著空氣掙扎地爬起身子。好似全然沒有注意到那不遠之處的大片怪物正在步步逼近一般,方傑此間偏偏像是生了根似的跪在地上,魂不守舍地低語道:“長生門、小七、九華山、鬼道陰司……我記起來了,我都記起來了!”

過往種種轉瞬之間歷歷在目,那已是失憶多時的方傑只覺得一時之間頭痛欲裂。這男人只顧一面痛苦地抱著腦袋,一面涕泗橫流地跪在地上呷聲道:“是裳兒……當然是裳兒!裳兒在等我……裳兒還在凡間等我!我是方傑……我是長生門玉公子方傑!”

然而記起了一切又當如何?

眼下無數搖搖晃晃地人影已是越逼越近,而就在方才,方傑已是為著保全性命用掉了自己僅有的最後一絲力氣。

更要命的是,那股惡鬼纏身一般的餓意偏偏又在這個時候襲上身來。與那餓意相伴,方傑好不容易才重新拾回的記憶又復飛快地流失起來。

重傷之下那方傑才剛剛站定身子便只覺得眼前一黑,腳下當即打了個擺子又復重新摔倒在地。在這個時候躺下,他必是萬萬沒得機會再站起來了。

無數飢腸轆轆的行屍走肉此番已是將那方傑團團圍住,眼下法力盡失的他即便站得起來,試問又可以再復徒手殺掉幾隻怪物呢?

“對不起啦裳兒……你的傑哥,真的已經盡力了……”

你這個傻姑娘……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想來我是必然……赴不了那樹下之約了。

也罷,也罷!

想來那群行屍也該是同我一樣餓上好久未曾吃過東西……反正我也本就是個已死之人,再被他們吃掉卻也無非是落個形神俱滅而已——誰叫與他們相比,我是個異類呢?

像我這種罪大惡極之輩,能在臨死之前替人家填飽肚子卻也算是美事一樁!妙哉,妙哉!

自忖之間,這本已自身難保的方傑偏偏還能笑出聲來,隨後這男人更是旁若無人地乾脆閉起了眼睛。

“夕有佛祖割肉喂鷹,今遭我倒是也落了個以身喂鬼!哈哈哈!這喪盡天良的魔頭,早該有此報應,而今若是正道之上那四個首座在世得知此信豈非要高興地生出個娃娃來!這實是江湖一大快事,簡直快哉……快哉!”

北風一陣呼號,天上更是不時地傳來陣陣滾雷之聲。那方傑本是一副視死如歸的大義凜然之態,嘴角分明揚得很高卻偏偏還在微微顫抖,眼睛分明已經笑成了兩條彎月,眼角卻偏偏早就溼成一片。

等等……淚水?刮風下雨?

在這麼一個地方哪裡還會有人可以流得出淚水!這裡哪裡會有風,哪裡會有雨?

同樣想到這裡的方傑也不知是突然從哪裡來的力氣,當即一個猛子坐了起來。

天空大地完全變了模樣,那三個怪人的屍首,那一眾一心要吃掉他來果腹的怪物更加轉瞬變得無影無蹤。

鉛雲滿天惡雷滾滾,寒風呼號如斧似刀。這裡自是再非方才的那副荒天荒地,這裡不但有風有雨,這裡更加建了酒肆街道。

方傑而今就站在這街道之上。

這男人見狀當即試探著動了動胳膊,方才與那幾個怪人搏殺的疲累感果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這便是那所謂的無間奈落嗎?

“這裡是……這裡莫非是凡間?”

想到這裡,方傑當即昂起頭來望著漫天惡雷呆立了半響,轉而放聲狂笑起來:“我回來了,我回來了!人間……人間,想我平日為何從未覺得人間會是如此可愛!活著真好,活著簡直……”

方傑話未講完,偏偏聽著身後有人輕聲道了句:“公子?”

這一句“公子”卻是立時直叫那天不怕地不怕,仍舊滿心歡喜重回人間的方傑只若觸電一般地渾身大震。只待其僵硬地轉過身子,兩眼轉瞬模糊一片當即失聲道:“小七!”

但見眼前的這個男人一襲紅衣紅褲,死人臉,腰上隨意插著一把遍佈裂痕的無鞘佩劍——這人不正是當日為保方傑活命而死於災劫之手的七月十四?

只待那方傑張開雙臂,就此便要撲將上去,將這日思夜想的兄弟攔腰抱起之時。幾步之遙的七月十四卻是偏偏向後倒退了一步,輕聲道:“你在當日,為何要丟下我獨自逃命?”

七月十四輕描淡寫地一句,卻是字字如釘立時將這方傑釘在原處。明明知道但凡落入災劫之手的凡人定然不會有命活在世上,明明知道他自己口中的小七鐵定早已變作一縷亡魂。他當然懷疑過現如今面前的這個男人難免會是別有用心之人冒充而來的,可他還是怔怔地盯著說話之人噙著淚水不可置信地呷聲道:“你……你方才說什麼?”

面前的男人已是緩緩地拔出腰間的佩劍,那拔劍的姿勢簡直同七月十四往生之前一模一樣。

龍身盡現,那男人順勢手挽一個劍花橫劍在旁,當即面無表情的一字一頓道:“你在當日,為何要丟下我獨自逃命?”

“我……你……當日……”

一時之間,那平日以來本是舌綻珠璣的方傑竟是被他問得無言以對,只得皺著眉頭厲聲道道:“你不是小七!你……你究竟是誰?”

“哼……我?”

七月十四當即冷哼一聲,調笑道:“你可是比我多長了顆眼睛?”

方傑皺眉道:“沒有。”

七月十四又道:“那你可是比我多長了只鼻子?”

方傑又復搖了搖頭:“當然沒有!”

七月十四繼續道:“那我是不是比你多生了顆腦袋,多長了條脖子?”

方傑當即嘶聲道:“你到底要說什麼!你究竟是誰!”

“事到如今你還要問我是誰……”

七月十四又復嗤笑了一聲,轉而對其吼道:“我即是同你一樣,只有一顆腦袋一根脖子,憑什麼該死的就是我?就憑你是我長生門的玉公子?就憑你這個從來都將兒女情長放在天下,放在長生門之前的窩囊廢?憑什麼該死的一定是我,憑什麼我要為你擋下一刀,沒了性命,我才可以是我自己?”

七月十四話音剛落,天空爆閃,旋即便是一聲振聾發聵的炸雷。

“轟隆!”

大雨滂沱,這兩個男人的衣服業已被這雨水瞬間淋溼一片,卻偏偏直若兩尊早便立在街上的雕像一般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沒人猜得出此間七月十四究竟在想些什麼,方傑只顧怔怔地盯著七月十四的那雙早已洗得泛白的布鞋。他第一次發覺,自己對於眼前這個不足幾步之遙的男人竟是如此陌生。回首往事,與其相識多年自己竟然從未花過一分心思真正的瞭解此人。

七月十四說得都對,方傑自然無話可說。

憑什麼死掉的一定是他?憑什麼他一定要為我擋下一刀丟了性命,他才可以是七月十四?憑什麼活下來的一定要是我,而在他死後……我又做了什麼?早在小七往生之前,我又可曾考慮過他的感受?

雨水輕吻劍刃,一陣龍吟。

七月十四當即冷冷地盯著方傑,沉聲道:“此番你也不必答我……只需拔劍。”

方傑又是一怔,轉而悻悻道:“我……我不能,你也看到了我沒有……”

“你沒有,我有!”

說話之間,那七月十四當即把手中的“裂痕”丟在兩者之間。劍鋒“哆”地一聲釘在地上,又是一聲龍吟。

而他當自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那把伴他征戰江湖二十多年的軟劍。

“你又在猶豫什麼?你從來都不用懂我,只需懂得手上的那把劍——”

這男人仍是面無表情,一字一頓接著道:“拔、你、的、劍!”

那方傑只顧怔怔地走到那“裂痕”之旁,怔怔地從石板之中將那佩劍拔出,怔怔道:“我欠你的……我欠你一命……我該還!”

說話之間,那方傑卻是立時想通了什麼一般神色大變,當即抱劍在胸高聲道:“不過於你而言,我等該說的話,理應都在劍上!”

七月十四更是精神一震,已是提劍而上一招千式,正是他那成名絕技“七十二恨劍”。

“隆——噼啪!”

在那劍網之中,只聽這男人同時高聲道:“我等本已無話可說——都在劍上!”

正所謂:

赤地焦土餓殍行,不入因果墮幽冥。

雷隱突逢古人魂,只得提劍慰英靈。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