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從新恢復的黑色,是墓碑的黑色;地面上沾染鮮血的聖劍劍刃上的白色,是殮布的白色。
聖殿騎士團由數百人的軍團,戰鬥到百餘人的集體,再到幾十個人圍繞在威廉的身邊,從未有人說過要退卻,甚至都不用威廉去指揮。
大夥兒默契的補上身邊被惡魔撕碎的同伴的位置,即使知道這個防禦點位的下一個人將會被惡魔以同樣的手法撕碎。
十幾個人守望相助,背靠背,肩並肩。
破碎的肩甲,撕爛的裙襬,包紮的胳膊,殘缺的聖劍……
如果要對聖殿騎士團的落幕做一個群像刻畫的話,這個十幾人的特寫鏡頭將是最好的中心主景。
“同志們,我曾經穿過山和大海,也曾經越過人山人海,即便是與最恐怖的惡魔作戰,也沒有像今天這樣的局面。”威廉平靜的說道:“恐怕,接下來的這一路,咱們將要結伴同行了。”
“能與威廉勳爵共赴沙場,馬革裹屍,是吾等的榮幸。”一名聖殿騎士說道。
“昔日為斬除惡魔奉獻一生的承諾,如今就要兌現了。”又一名聖殿騎士說道:“呵呵,想想還真是令人興奮吶,哈哈。”
“騎士長,您給我們講一講您過去追逐惡魔的故事吧,讓這最後的一刻,也像騎士堂中的傳藝一樣度過吧。”一名年輕的聖殿騎士說道,他的後被受傷,仰面躺在夥伴的背上,依靠同伴的力量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好,”威廉用聖鬥氣斬殺一名膽敢靠近的黑惡魔說。
“我從小在赫德瑞姆的鄉村長大,從未想過有一天能夠領導這人類抵抗魔族最強大的地面力量……”威廉回應著年輕人熱切期待的面孔說。
所有人把身體捱得緊緊的,一如聖殿騎士團曾經傳藝或者討論信仰時一樣,眾人都平靜的聽威廉講述著他過去的故事。
“在赫德瑞姆鄉下的小鎮麥丁,我第一次自行激發出體內的光系魔根,阻擋了一名寄生魔對小女孩的侵擾。”威廉斷斷續續的說道,不時騰出手來以劍氣斬殺來犯之敵。
“這一幕正好被當時的聖殿騎士長看到。”威廉出劍回收。
“他驚訝於我自身的光系體質之純粹,同時又對聖光鬥氣有著強烈的好奇心。於是便收我為徒……”
威廉用劍挑開一頭發動野蠻衝撞的大惡魔的魔角,繼續說:“我遇見過的,最令人永生難忘的一幕是在一個村莊裡……”
“一頭寄生魔把全村的男女老幼都殺了個乾淨。”威廉平靜的述說著這個悲傷的故事:“地面血流成河……”
他用聖劍化盾阻擋住一個投向這個小群體的飛龍投彈,繼續說:“那個寄生魔的寄生物件就是村裡的一個小男孩……”
“這讓我想起自己小時候的經歷,”威廉說:“我從小在村莊長大,最痛恨有人破壞那安寧祥和的鄉村環境了,更別提屠殺……”
“這讓我有一種切膚之痛。”威廉擋住又一個魔獸投來的鬥氣劍刃說。
“後面怎麼樣了呢?”一名聖殿騎士問道。
威廉回過頭來,發現戰友已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其他人都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後來,我就用聖光魔法……”威廉發動技能,以光劍斬劈死了一頭掩護魔族的魔鱟說:“徹底淨化了那個寄生魔!”
“勳爵好功夫。”戰友讚道:“能在最後一刻,跟您並肩作戰,是我的榮幸。”
“也是我的榮幸。”威廉對最後的戰友說道。
卻沒有人回應,威廉擺頭一看,聖殿騎士團,終於只剩下自己一個騎士長了。
不過,威廉很清楚,聖殿騎士團的根基,還沒有動搖,他們的總部在聖山上。
多得是報名參加聖殿騎士團的平民少年。
即使,這個軍團雖然隸屬於聖教,卻不享受宗教貴族身份。
可,威廉知道,還是有很多好少年,寧願來聖殿騎士團當一名四處奔波的騎士。也不願意成為總部旁邊廟堂裡面的僧侶。即便,他們身上自帶的光屬性魔根可以讓他們挑選成為聖殿騎士還是聖教僧侶。
“即便我死了,聖殿騎士團守護人民,剷除黑暗的精神也不會倒下。”威廉說道,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
“咔!”一道粗細如柱的雷光從天而降。
“轟!”然一聲,聖殿騎士團的最後一名戰士,在魔君的攻擊下,灰飛煙滅。
……
“逃吧,將軍。”副將力勸淺農道。
“不行,王還在重圍中戰鬥呢!怎麼能夠背叛逃生!”淺農一劍斬殺身邊一個小惡魔說道。
“手下都死了,”副將哭一般的說:“沒死的也都從城牆的缺口逃進城了,咱們再堅持也沒什麼用了。”
“你先走吧。”淺農對副將說道:“感謝你這一路的相隨!”
副將聞言涕泗橫流,猶豫片刻,終於還是殺開血路,朝著灰堡城牆的缺口而去。
“王上,我來了。”淺農稍微目送了一下副將的離去,便重新投入到向光明王靠近的戰鬥。
現在,全部的人類聯軍,不管是三大騎士團還是後備軍,不論是王侯將相,還是執戟小兵,都是一樣的被源源不斷的魔軍團團圍在中間。
區別,就只是大部隊被大圍攻,小部隊乃至個人,被小圍攻而已。
此時此刻,淺農的目光裡,只剩下不遠處的王旗了。
王旗所在之處,便是光明王的所在,王旗不倒,光明王不倒。
這短短的近一百米距離,淺農卻怎麼也殺不進去。
他們和他,猶如暴風雨中漂浮在海上的小舟和舢板,一樣的隨波逐流,一樣的狂風暴雨。
沒有浪潮把兩塊合併在一起,只是巧合而已。
說不定哪怕匯合在一起了,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看似有些周密準備和多重安排的人類聯軍,為什麼最後會敗了?淺農想不通。
是,這一次魔族攻擊,是比以往任何一次攻擊都要來得猛烈。
可,人類,也何嘗不是比以往任何一次組織防禦都要更加的認真。
在淺農的記憶裡,用一年的時間,專門訓練來自王國五湖四海的地方軍,這既是自己從未有過的殊榮,也是自己從未聽說過的重視。
同樣的,戰爭的形勢也是變幻莫測,勝負天平的砝碼,一開始就沒有固定的倒向某一邊:
魔癮者的突然轉變、反叛的確給人類聯軍打了一個措手不及。而這個問題,其實早就存在於人類貴族高層了。
明知故犯,為了自身利益去背叛種族利益的魔癮者,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出現在對陣雙方的戰場上。
而一開戰局就造成如此嚴重的後果,千年來這恐怕是頭一次。
在聖教的施法下,人類聯軍本來已經穩住了陣腳,淺農回憶起反攻時魔族瑟瑟發抖的樣子,跟現在神氣活現的樣子判若兩人。
這一技能最終卻反而被魔族利用,坑害了人類自己的防禦城牆。
淺農得空回望一眼城牆,內城被洞穿的位置因為雙方的湧入和爭奪變得更大了,彷彿它不是一個漏洞而是原本內城的正門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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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戰爭的轉折點在“救世主之死”的影像投射在天幕上開始。
淺農沒想到,也沒預料到,那個自己從最上姬手下挖掘出的救世主,對於戰場的改變會如此的意義重大。
甚至直接導致了天堂之門的關閉,人類聯軍直接的覆亡。
聽說他的身份是記錄在聖教典籍中的,難怪他死之後,聖教的技能失效了。淺農能夠理解。
他回想起跟勝昔一起經歷得一幕幕,這個人的一切總是籠罩在一種看不見的神秘當中。
從他神秘的防禦技能,到進城時神秘的失蹤,再到神秘的從新出現,乃至張揚非同凡想的性格,天馬行空的語言跟想象力。淺農承認自己不懂他的地方有很多。
因為不懂,不能理解他,所以看輕他,自以為他無足輕重的思想,導致了其命運的悲劇,也間接導致了人類聯軍的慘劇。
唉,不知最上姬公主怎麼樣了。淺農心想,希望不是跟王在一起並肩作戰吧。
淺農為公主祈禱。
不過,他曉得,這種情況是不會發生的。
他其實知道最上姬背後偷偷修煉黑暗魔法的事實。
可她都是為了儘快提升自己,為了早日打倒巴特恰爾將軍,實現光明王的真正親政才這樣做的。
淺農可以理解公主的急躁,只不贊同她的方法和手段。
同樣的,他也能理解那些拿著國家的俸祿甚至卡著關鍵崗位收取賄賂的人偷練黑暗魔法的行為。
身居高位者,高處不勝寒,自保的手段不多,而增強自身武力,在光明王國永遠是最靠譜,政治成長最快的一條途徑。
淺農自身,不也是因為武力出色而被王認命為多地領主聯軍組成的大地騎士團的首領嗎?
因為武功出眾,大地騎士團沒人敢不服淺農的管理。
只是,這種力量的來源如果不是來自天賦和日復一日的苦修,淺農不知道,這樣的尊貴,這樣的強大,到底是正確,還是錯誤?
直到力竭被俘,淺農也沒見到心心念念的光明王,那象徵著權力,和自己努力方向的王旗,卻在脫力的一剎那倒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