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請大人指點。”馮仕炎神色恭敬，低身拱手道。
“先坐吧……”遲大人指了指身前的一張凳子，馮仕炎會意，半邊屁股懸空，畢恭畢敬地坐了下來。
“所有進城的流民都要先被安置到城西，這個相信你已經知道了。”
“現在我就跟你說說，到這裡後，你們需要做些什麼。”
馮仕炎渾身緊繃，死死地盯著面前的老者，生怕錯過了什麼有用的資訊。
“首先，你們需要幹活，官府畢竟不是善堂，每天供你們吃供你們喝，你們自然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來獲取自己的口糧……這也是你們在城西生存下去的首要條件。”
“所以，你們需要做的，就是不停地勞動，勞動，再勞動！”
如果只是為了生存，馮仕炎倒也能夠理解，但隨即他便皺起了眉頭，遲疑的問道：“如果我們想要離開這裡，又該怎麼辦？”
他需要離開城西，找到王夫子或者高俅……然後，天高任鳥飛！
老者微微笑道，“別急，這正是我接下去要說的。”
“很多人和你有一樣的想法……剛一路過來，相信你也看到了，其實整個城西……並不是很好，因此大多這裡的人，還是想要到蘇州府其它地方謀個生計的。”
“但實話告訴你，這麼長時間來，能夠成功離開城西的，其實並沒有幾個人……”
“大多數人為了生計已經疲於奔命了，而那所謂的條件，反倒更像是空中樓閣……”
馮仕炎的腦海中，無端浮現出路邊那些一臉麻木的人。
——他大概可以理解他們的心情：有希望，卻是一個根本無法實現的希望……任誰來看，都會感到絕望吧！
他的表情有些微妙，但此時的他，仍是無比迫切地想要離開這裡……只是，望著眼前這位高深莫測的老者，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想當然了。
“既是如此，何必又要給他們希望呢？”馮仕炎一臉憤慨的問道。
“這當然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其它幾個城區共同的決議，他們不希望有那麼多的流民湧入，影響到他們的正常生活。”
“畢竟，城東是蘇州府衙所處的區域，那裡住的，大多是蘇州府的達官顯貴。”
“至於城南和城北則匯聚了一城的繁華，沒有人希望自己原本的生活受到影響。”
老者無奈地搖了搖頭，“至於希望，純粹只是為了讓他們不要絕望，然後做出不理智的舉動，畢竟只要有一線希望，哪怕再艱難，終究有人能夠堅持下去！”
馮仕炎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雖然那老者還沒有提及離開的條件，但殘酷的現實，已經讓他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不過他也能理解那些人的心思，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原本既定的生活軌跡受到影響，尤其是這種絕境下的流民，絕望下會做出什麼，誰都無法預估。
老者望著馮仕炎陰晴不定的臉，笑了笑，“你怎麼不問我，離開的條件是什麼？”
馮仕炎正色道，“還望大人明示。”
“想要在城西生存下去，每個人每天都必須完成固定的工作量，不過這工作量麼……你懂的，大多數人完成手頭的工作都幾乎要耗盡他們全部的精力了。”
“當然，也有一些人，有足夠的餘裕完成手頭的工作，那他就可以去勞務所領取其它的工作來賺取積分，只要能夠累積到一定的積分，他就可以離開城西，到其它幾個區域去。”
馮仕炎的嘴角一抽：這尼.瑪到底什麼情況？老者口中的這個勞務所，怎麼有點像現代社會裡的那種勞務派遣公司？又有點像網遊裡面的工作列？
接取任務，然後完成任務，獲取積分……怎麼聽都有些魔幻。
“這其實也是一種篩選……那些透過累積積分離開的人，一般被視為較為優質的勞動力，就算到了其它的區域，也可以憑藉出賣勞力獲取報酬，進而很好地在那些區域生存下去。”
“再說了，那些區域也需要這類人，來幫他們解決一些基礎勞動力的問題。”
有錢人的算計，可謂精明……
尤其在這個時代，鮮少有躺平擺爛的人，加上階級的先天壓制，只要給一點甜頭，可以讓他們生存下去。
他們是真能幹，也真肯幹！
“那麼，現在的問題就是，每個人要做的基礎工作是什麼了？”馮仕炎的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死死地盯著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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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明！”
老者笑著點了點頭，“做什麼基礎工作，直接決定了你是否有餘裕去完成勞務所裡的指派。”
“所以李恪在離開前才會再三地囑託我，請求我照顧你。”
“那外面的那些人……”馮仕炎的眉頭一挑，忽然想到先前與自己一道押送到這裡的幾個人。
“這就不是你需要擔心的了，自然會有人對他們進行安排。”
老人擺了擺手，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問道：“對了，你擅長什麼？”
“我？”馮仕炎一瞬間便領會到了老者的意思，回答道：“我，我只是個廚子？”
“廚子？”老者一臉疑惑地望著他。
“就是……做菜的。”馮仕炎指手畫腳的比劃道。
“這……”老者愣住了，“在我大宋朝，可真沒這講究，何況在我城西，大多數人每頓也只能分到一些稀粥，勉強果腹，你這職業……”
馮仕炎一陣的頭大，也難怪這個世界沒廚師這個職業。
一個是先前王夫子所說的，這個世界的作物產出開始衰敗……既然產出減少了，自然意味著那些花哨的菜品根本不可能出現，所以自然也不再需要廚子。
吃得飽是第一位，吃得好反而是其次了。
第二個就是，這個世界基本只有兩種烹飪手法，一種是火炙，一種是水煮，根本不需要什麼技術含量……
所以，興許一些大戶人家會有所謂廚子的概念，其它的……
馮仕炎苦笑著搖了搖頭，一臉的無可奈何。
“放心吧！”老者笑了笑，“既然李恪都這樣囑託了，更何況你還是王夫子的人，我自然會對你進行妥善的安置。”
“來人那！”
老者高聲對門外喊道：“喚那大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