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車窗向外看去，景物飛速向後掠去，還不等人看清楚，就已切換到了下一幅畫面。初看時還有些興趣，看久了也無非是些山山水水，只讓人覺得枯燥乏味。
顧遠和李琦正坐在一列不知通往何方的列車上。
六月份的天氣算不上熱，所以也不太會出汗，但是車廂裡面人多了，難免會有一些雜七雜八的味道，這些味道刺激著顧遠的鼻腔。
顧遠現在有些焦慮。
首先，現在自己不是一個人了，身邊還有個李琦。
李琦當時腦子一熱就選擇了加入，但他實際上對那些鬼東西瞭解並不多，僅限於宿舍樓那晚看見的，所以他很樂觀，覺著一個人打不死，一堆人總是可以的。
但顧遠不是，三度與那些鬼對抗，他深知鬼的可怕，不誇張的說，如果現在車廂裡出現一隻鬼，不出一分鐘，所有人都得死。
他實在沒有信心活下來，也沒辦法像李琦那樣樂觀。
其次，就是關於他身體的情況。每天晚上凌晨，那種令人窒息的感覺總是如期而至。他也上網查過具體原因，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他一度以為自己得了絕症，明天就該入土了。
但也不全是壞事，後面在跟丁訓練的過程中，顧遠發現無論訓練強度有多大，受了什麼皮外傷，只要過一個晚上，經歷一次折磨，第二天他一定像個沒事人一樣出現在訓練場，甚至連疤都不會留下。第一次的時候就連丁也十分驚訝，感覺是不是訓練強度還不夠，以至於那一天的訓練量直接翻倍，顧遠記得那天他是爬回去的，但第二天他依然像個沒事人一樣。
這是好事，但顧遠就擔心會影響到自己的進化。
小貝早早就跟他說過，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完成進化的，有些人天生存在基因問題，貿然進化只會導致基因崩潰，暴斃而亡。
“我跟你講，什麼莞城、羊城那些地方根本就不行，說到大保健，那絕對是我們江城。”
“真的咩？”這應該是個來自南方城市的小夥。
“我們江城，全國高校最多的城市，沒有之一，知道學校多意味著什麼嗎？”
“我唔知窩。”
“高校多就意味著年輕妹子多啊，這都不明白？”
“你們那邊洗腳店都要大學學歷的咩？”
“開玩笑，只許空姐要求碩士學歷，不許按摩店要求本科學歷？還有王法嗎？”
“有道理窩。”
“還有就是，高校多，外國留學生也多，學外語很方便的。”
“那你英語過四級了咩？”
“......”
顧遠回過頭，看見李琦已經竄到前排，摟著一個兄弟的肩膀談天說地。
他都不明白，這個話題到底是怎麼開啟的。但李琦就是有這樣的能力。
車廂是一個很無趣的地方，整節車廂的人其實都在聽他兩說話，尤其是話題屬於只要是個男人都有那麼點興趣的話題。
顧遠分明就看見車廂裡有幾個兄弟，摸著下巴，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
還有一些人看著眉飛色舞的李琦，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為什麼，在這種情況下，這兄弟還能想著按摩店的事啊？
旁邊有個兄弟問了一句：
“你一點都不緊張嗎？我們集訓可是要跟那些東西作戰的，你一點都不害怕的嗎？”
李琦露出自信的表情。
“那些東西我又不是沒見過，有啥好怕的？我旁邊這位看見沒？他就幹死過一隻，還活捉過一隻。”
顧遠看著指向自己鼻尖的手指，腦子有些懵。
我幹死過一隻確實沒錯，那是被小貝他們打殘了，但我啥時候活捉過了，那不是丁幹的嗎？
顧遠身子稍稍向旁邊偏了一下，想要躲開那根手指，沒想到的是那根手指居然跟著他的身體移動，死死指住他的鼻尖。
這下車廂的兄弟們都坐不住。
本以為大家都是菜鳥，沒想到我身邊就坐了位大哥。
紛紛投來敬佩的眼神。
李琦是真的認為那些鬼可以被很輕鬆解決掉的，那天晚上雖然他目睹了兩名隊員死去，但他把那一切歸結於鬼偷襲的結果。他想的很簡單，沒看見那只被打斷四肢的鬼嗎？現在還呆在基地呢，雖然長的有些可怕，但還不一樣被關在籠子裡當狗養。
簡單來說，他現在的想法大概是等小爺進化了，帶著老顧七進七出，殺他個人仰馬翻。
就兩個字：亂殺！
新兵逐漸樂觀起來，氣氛也熱鬧起來，交談間都是透露著一種對那些鬼的輕視。
在一邊負責新兵的軍官實在看不下去。
“自怪物出現至今，我軍登記在冊的進化者共一萬一千餘人，目前記錄尚且生存的進化者共五千餘人，其中還包括一部分重傷殘疾者。你們猜猜剩下的六千人都去哪裡了？”
車廂內頓時安靜了。
“剛好趁著大家興致比較高，有些該提前跟你們說的都先交代一下。”
“那些怪物，我們統稱為鬼，自2022年一月三十一日流星雨之後開始出現，到今天一共是四個月時間。全國各地鬧鬼事件總計十萬餘起，累計死亡
人數超過五十萬人，目前我們找到源頭的五千餘起，共擊殺五百餘只鬼，損失六千餘進化者。”
他說出的只是一個一個很簡單數字，但這些數字的一筆一劃都是用血寫出來的。
就像每逢歷史大事件的時候，史書總是很簡單。古代的“天大旱，人相食”或者近代的“我們走了一些彎路”；這些字句似乎都是輕描淡寫的，看在眼裡，聽在耳朵裡無足輕重，但這些字眼在文明發展史中，無疑是沉重的。
而當下，顧遠他們正在經歷的，無疑是一個歷史大事件，或者說他們正在成為歷史。有些人可能會成為史書裡所記載的大災中死去的無數人之一，而有的人可能會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歷史書上。
軍官繼續說著。
“這些鬼的一大特徵就是人面獸身。它們往往擁有相當於十歲左右孩子的智商，甚至擁有與人類相差不多的情緒表達，但是又具備相當程度的獸性。它們精通戰鬥，都是天生的戰士，所以，不要把他們當成是普通野獸。”
“有科學家提出一種可能性，目前出現的
鬼只是種群中最低階的一類，它們還不具備完全的理性，大部分時間由獸性支配，所以它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覓食以及繁衍。很不幸，人類似乎是他們最可口的食物。”
軍官說的很多，有些口渴，喝下一口水。
“這是種族之爭，你死我活。”
“在這場種族之爭中，人類原本是處於絕對的劣勢。不過天無絕人之路，那場流星雨不光帶來了怪物，也帶來了人類的未來，基因進化技術。”
“那些鬼都是進化者。於是我們也踏上了進化之路，點星、星繁、長明、自晦。現在人類記錄在案的進化者最高是京都地區的負責人，長明階段的進化者。但是很可惜，在相同進化階段人類各方面都是弱於鬼的，因為那些鬼擁有野獸的基因。簡單來講，雖然都是原始階段的生物，你的反應速度絕對不會比貓快，你的力量大概也沒可能比大象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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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類的優勢在哪裡？”李琦問了一句。“總不能一句我是廢物就完事了吧？”
軍官笑著搖了搖頭，用手點了點自己的腦袋。
“人類當然不是廢物，畢竟大象力氣再大，統治地球的還是人類。我們的優勢在於，我們有腦子。所以我們有了外骨骼戰衣，以及各種戰法、戰陣。我們有各種熱武器，還有核彈。如果有人能找到那些鬼東西的老巢，我相信國家會毫不猶豫，讓世界重歸核平。”
“總而言之，目前我們對那些鬼東西的瞭解並不夠，很多東西都是基於現有事實做出的推測。調查那些鬼東西的情報，也是你們以後的工作之一。”
“那些鬼會不會也擁有極高的智慧，畢竟他們也長著人的臉。”
顧遠提出了他一直想問的問題。從第一次跟鬼接觸，他就感覺它們擁有極高的智慧，尤其是後面的追殺，更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聽到這個問題，車廂內的新兵都笑了起來，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怎麼可能是真的。
軍官沒有笑，只是沉默片刻，似乎在猶豫。
“不是可能，確實有。”
車廂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我遇見過一隻。除了是人臉獸身，其他方面跟人沒有區別。”
“會說話，會思考，還會看書。我記得當時它手裡的書是現代戰爭史。”
軍官說話時一直是低著頭的，直到此時他才抬起頭，眾人才看清他的面容，是一個很帥氣的面孔，只是五道爪痕將這幅帥氣的面孔分割的支離破碎。
“我的傷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
對了，忘記自我介紹了。
“我叫戴露蟬，京都地區負責人。”
他就是戴露蟬，世界第一的戴露蟬。
火車還在晃盪著，戴露蟬已經離開了。
車廂內的新兵再度陷入沉默，就連李琦也鬧騰不起來了。
他們此時想的並不是人類會不會毀滅那樣遙遠的事情。只是在為自己的未來擔憂，和這樣的鬼作戰，自己又能活過多久呢？
火車整整搖了三天兩夜。
顧遠等等新兵剛下了火車，就看見外面是一排罩著綠色車篷的卡車。
還得坐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