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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很有意思

趙無安早就知道蔣濂主僕有問題,卻沒想到,是這麼大的問題。

廬州城中自導自演,坐實段狩天的汙名,又引他與蘇青荷相見,客棧名錄失竊之時,更是消失於所有人的視野之外。雖然趙無安早就排除了他倆跟羅衣閣沾邊的嫌疑,但若不是後來追捕聶君懷耗去太多時間,他原本也是想找這二人仔細問詢一番的。

但他尚未來得及去找這兩人,倒就先與之在舊茶館中相遇了。

被趙無安死死攥住手腕的祝沂並未反抗,按理說以她的武功,應當有一試趙無安的資本。

但就跟生父遇害卻波瀾不驚的蔣濂如出一轍,祝沂眼中沒有一絲波瀾,冷靜得過了頭,簡直令趙無安的心頭都難免一顫。

“沁誠客棧中,我曾問過先生,是否體會過,被人算計、無處容身之感。”祝沂淡淡道,“那時候,先生未曾理會我的問題。”

趙無安一愣,細細回憶一番才想起來,那時的確與祝沂有過這樣一番對話。只不過當時他便頗有些懷疑蔣濂主僕二人,故而對祝沂的問題,並未正面作答。

他駭然道:“你,你們……”

祝沂別過頭去:“所以這次,也請恕我,不能回答先生的問題。若先生實在疑惑不解,七日之後,去懷星閣頂,敲一聲編鐘,或許有人會為之解答。”

趙無安下意識追問道:“此話當真?”

祝沂沉默片晌,“這是少爺的打算。但願,先生能活過這七天。”

趙無安猛然一怔。

祝沂輕輕甩動了下手腕,便掙脫了忘記加力的趙無安的束縛。

“告辭。”她一甩衣袖,身影翩然消失於人群之中。

趙無安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只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唯餘祝沂最後的那句話,迴響不絕。

“但願先生能活過這七天。”

這是什麼意思?

雖然身受追殺已近二十年,幾乎無時無刻不在防備著未知的襲殺,對這所謂的朝不保夕之危已然幾乎沒有了恐懼,但趙無安清晰地意識到,祝沂剛才的那句話,與其說是追誡,倒更像是警告。

雄刀百會將開,在這風雨欲來的汴梁城中,有某種更大的危險,正在等待著趙無安。

它屏息以待,又會忽而張開血盆大口,彷彿海霧之中擇人而噬的蜃。而趙無安,甚至不知道這一次的對手是誰。

他的敵人還能是誰?解暉、東方連漠、還是那位高坐丹墀之上的帝王?

面上表情雖不動,趙無安心中卻難免凝重起來,前途應當如何行事,更是前所未有地變幻莫測。

在這天子腳下、汴梁城中,本就是每一步都危機四伏的地方,遑論他還是趙無安——披著造葉已故二皇子名號的洛家飛劍傳人。無論江湖還是廟堂,想要他這顆人頭的,可都大有人在。

正出神間,隱約聽見有人在身後不停地叫喚:“趙居士,趙居士?”

一聲更比一聲著急,在趙無安聽來,未免有幾分過於聒噪了。

他回過頭,卻發現是之前那個廂長,此時捧著他寫過幾字的賬本,滿面笑意地恭敬道:“您回來啦?”

他不過是去了趟後院而已,在這廂長口氣中倒像是出了次遠門。

“您點出的這幾個人我都給你留下來了,剩下的,我看呆在這裡也是礙事,就讓手下登記完之後,基本就先送走了,您看?”

聽廂長這口氣,儼然是把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當成了天降的救星。

趙無安實在是不敢想象大宋王都就是靠這麼一群人來維護治安的,簡直連清笛鄉里那個縣老爺都比他要靠譜點兒。

他嘆了口氣:“不能放人。現在證據不足,雖然能基本確定並無外人進入院內,但僅就剛才的幾段問話,並不能確定兇手就在我點出的六人之中。”

“這……”廂長怔愣了半晌,才努努嘴,無奈道:“我倒也不是沒想過這點,剛才走掉的那個少爺據說還是這家店掌櫃的兒子……但案發已然過去近一個時辰,讓這麼多人都聚在這裡,實在是不太好啊……”

“有何不好?”

“這……這壞處當然明顯了。這位居士你是不知道啊,我們金吾衛也是有口難言,如今在鬧市這當口兒出了命案,按期得在半日內破案,否則就要追拿問罪。這裡若是再聚著這麼多人……”

“你自知破不了案,所以把我當做了救命稻草,害怕人多嘴雜,耽誤了破案,問你的責是不是?”趙無安說話出口毫不留情面,當即驚得屋內其他金吾衛也為之一震,面上露出為難神色。

是了,大家朝夕共事,廂長心中打的是什麼算盤,他們又怎會不知。只不過是假裝配合著一下,不願讓頭兒在大庭廣眾之下出醜而已。

手操金戈,按說就是為國護良除惡的衛士,奈何放下兵刃回到家裡頭,誰還沒個老母妻兒?金吾衛是門人人想得的好差事,但也不是那麼好做的。尤其是在自己管轄的區域出了案子,而未能限期抓住犯人歸案的話,那麼不僅是這一廂的廂長,他們每個人,都得問責處罰。

明知按此時的情狀不可放人,卻趕著縮小範圍,只求不問真假,先拿住一個犯人歸案即可。廂長此舉說來是玩忽職守,但又何嘗不是為了他們這些手底下吃飯的兵啊。

一時之間,眾金吾衛面面相覷,雖然皆知廂長面色難堪至極,卻無人敢在此時出言相勸。

然而趙無安心境何其通明,不消廂長繼續搜腸刮肚想些委婉之詞,一望茶館中其他金吾衛神色,便已將其中曲折猜到了個七八分。

他垂了垂眉,看向坐在桌邊的茶客和茶館眾打雜,生硬道:“毋需放人,此案我會在半日之內給個眉目……賬本給我。”

廂長見趙無安的手一下子伸到自己面前,沒能回過味來,一時竟怔住了。

趙無安無奈道:“賬本。”

那廂長才如夢初醒般地渾身一震,連忙交出賬本,放到趙無安手上。

接過賬本的趙無安隨便揀了張椅子坐下,仰頭在人群裡搜尋了一陣,叫道:“陸中州。”

“老身在!”一位體態偏胖的中年商人憨憨點了下頭。

他並非獨身到此,身邊跟著兩個家僕,但自始至終忠心耿耿地守在他的身旁,倒是不妨當做單獨一人。

“你今日至此,所點的茶品可是二兩顧渚紫筍,七錢雙井白芽?因為飲茶腹脹,你是否曾在午時七刻、未時三刻去過兩趟茅房?”

“對,沒錯。這家店裡頭是什麼茶葉就用什麼壺裝,講究得很,現在這倆壺茶還擺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呢。”

陸中州顯然是典型的生意人,大方磊落,笑面示人,展示自己桌前的兩壺茶水時也動作也未有刻意。趙無安點點頭,又低頭看了一眼賬目:“白馨藝。”

白家的大小姐一言不發,眼中帶著股嫌惡,慢悠悠舉起了自己白皙的手臂,待趙無安與之對視之後,便又自顧自放了下去。

趙無安倒也不惱,復又問道:“你今日所點的茶品可是六錢顧渚紫筍,四錢金片,四錢普洱?”

白馨藝似是翻了個白眼,完全沒有理會趙無安的意思,將頭扭向一邊,假裝欣賞屋角的苦竹。她身邊那位家僕代為答道:“公子所言正是。”

趙無安點了點頭,又道:“梁實,今天你點的可是四錢顧渚紫筍,六錢龍井,八錢蒙頂?”

……

除了賬目上原有登記的六人,趙無安又將別人都問過了一遍,而後合上賬目,微眯起眼睛,沉默了一陣。

的確如蔣濂所言,這家茶館算不得熱鬧,即便是午時至未時這段最熱鬧的時間裡頭,茶館中一共也就十餘名茶客,還是算上了蔣濂主僕和趙無安。

除了嫌疑最重的三人之外,一直在茶館中坐著的茶客裡頭,也有大有來頭的人。照廂長的意思,有一人似乎在朝中擔四品官,名號雖大,但卻並非實職,倒無需過於忌憚。倒是另外有個五大三粗的,一查來歷居然是將辦雄刀百會的韓府家丁,著實令趙無安意外了一下。

一番問詢完畢,時間又已過去近一個時辰。趙無安仍舊沉默著,時間過得彷彿凝固般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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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天的雨,臨近黃昏,倒能看見如熔金般的太陽緩緩垂向西山頭了。趙無安仍舊是一副恬淡的眉眼,看得廂長心急如焚。

只不過是把原本的問題重又問了一遍,趙無安甚至連一個新的問題都沒提出來,平白消耗掉一個時辰的寶貴時間。不光是廂長,即便是只有持戈資格的年輕金吾,也不由得打心底裡痛心這被趙無安浪費掉的時辰。

畢竟只是偶遇上的人,身份底細不明,從外表來看也不像個高人,廂長怎麼就答應了讓他來辦案?

就連廂長,也在內心裡叫苦不迭。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聽信趙無安的包票。

然而凡事都是有例外的。

“這起命案,我原本覺得問題最大的,在於店中原本有嫌疑的三人身上。”

趙無安的聲音緩緩在寂靜的店裡響起。

一時眾人不由屏息。金吾衛與茶客,幾十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張初、呂雙全、程祿,你們都是蔣隆一的屬下,為他在店中幹活。雖然不知蔣隆一其人,但我可以猜測你們與他有了些許糾葛,殺人動機,倒是很容易猜。當然,除了你們之外,蔣隆一還僱了賬房和別的跑堂,但是在他遇害的這段時間內,只有你們有機會出手。”

說到這裡,趙無安頓了一頓,“不過,現在我又有了一個全新的想法。這起案子之所以讓我想了這麼久,就在於它的復雜程度——看似簡單,其中玄機,卻令人咋舌。”

他苦笑道:

“在下不才,願與各位稍加分說一二。至於這真相——我倒是不敢胡亂猜測,只能說,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