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似是領事的宮女回：“回娘娘的話，奴婢與小晉子原是負責這裡的奴才，另三位是管事公公知道娘娘要回來，派了來幫忙的。”我打量了下面的五個奴才，還是問那宮女：“哦，在此做了多久了？叫什麼名字，小晉子是誰？”
“奴婢叫紅玉，負責瓊樓三年了，他叫小晉子，來了也有一年了。”一指其中一個最瘦小的小太監。我仔細看去，他年紀不大，約是十三四歲，雙目有神，長得很是機靈。小晉子忙向我跪下：“奴才小晉子見過娘娘，娘娘千福，娘娘吉祥！”
我淡淡應了一聲，“都收拾好嗎？”
紅玉回：“快了，請娘娘先往內屋歇著，內屋早收好了。”
“嗯，收好了，你和小晉子繼續留下來，其他的讓他們回去。”淡淡地掃了其他三名奴才一眼，我可不想再出現一個如夢如煙，紅玉與小晉子在我沒有回來的兆頭下就在此工作，其清白度較高。
剛進裡屋，就聽外面傳聖旨到——
出門迎接，原來是陳望賜了綾羅綢緞和金銀珠寶給我。小晉子看到一箱箱的賞賜抬進門，驚得目瞪口呆，兩眼發光。哎呀我的媽，這輩子還沒見這麼多好東西。本以為指配到瓊樓是沒出頭的日子，如今看來，苦日子熬到頭了。不由更加敬畏地看著我。
我立一旁，把小晉子的一舉一動落在眼裡，又觀察了幾眼紅玉，她表現得比較穩重。
禮送完後，把那三名奴才揮退，招紅玉與小晉子到面前，叫聽雨挑起珠寶賞給他們。小晉子樂得磕頭謝了，紅玉也難掩喜悅之色。我笑著：“以後瓊樓就麻煩兩位多多費心，若是對本宮忠心，本宮自然心裡知道，有所回報。但若是……”臉色突然一厲：“若是誰吃裡扒外，表面一個主子，背後一個主子，就莫怪本宮心狠手辣！”哐一聲，一個茶杯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若誰心懷鬼胎，或背後做出什麼出賣本宮之事，猶如此懷！”
紅玉與小晉子又嚇得忙跪地磕頭：“奴才不敢，奴才定效死跟隨娘娘！”
我又溫和一笑：“本宮在這宮裡呆過，見過人心險惡，所以你們的忠心，本宮是知道，如今說這話也是說明一下規矩，免得哪天動錯了念頭，受了不該受的誘惑……好了，起來吧，本宮是不是太過嚴肅，嚇著兩位了？”
我一時喜一時怒，把這兩個不知深淺的奴才嚇個提心吊膽。我清楚，現時他們或許懾於我，但要他們長久忠心，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又叫聽雨賞了他們一些東西。
如今宮中情勢不同五年前，我再也不能把所有籌碼壓在陳望身上，楊玉清做了皇后，已跟她不共戴天，背後，還有個李玉潔，另外，又不知還有什麼妃嬪在宮中。我絲毫大意不得，頭痛的是一方面要面對防不勝防的明槍暗箭，一方面又得約束好奴才，單以我與聽雨之力，定不能周全。所以，我現在需要一個忠心又老道的助手，這人，就是王德才，太后已死，若是我把他爭取過來，以他的老道經驗，可免了後顧之憂，專心對付楊玉清和李玉潔，還有——靖王府！必須扳倒靖王府，然後扶起屬於我的政治實力。
所吃過的苦頭告訴我，沒有一個強勁的政治後臺，我想在深宮立足只是痴人說夢，即使一時得寵，也會重蹈五年前的惡夢。五年前，若是我有後臺，何需與李玉潔合作，又如何會中了她的招？
剛歇下，又聽外面傳皇上駕到，我爬起來，飛快收拾好妝容。
若是五年前，皇上到了就到了，我依然能在床上等著不必迎禮，那時，我吃定他的寵。如今，我萬事變得小心謹慎，不敢持寵生驕，不敢忤逆他半分，處處想著曲意承歡。
因為，我再也輸不起。
陳望雙手托起我，“愛妃不必多禮，倦了就在床上歇著，跟以前一樣，不必拘束。”我笑著應下了。心下嘆：還能跟以前一樣嗎？五年的距離，即使還記得美好的一面，也是經記憶美化的。五年了，我不知道你是否變了，我，是變了，沒有了年輕氣盛的本錢。
陳望扶我坐下，看了一眼屋裡的幾個人，甚覺寒酸，“等會朕叫管事的太監挑十幾個奴才過來，這幾人哪能侍候得好？”
我笑了笑：“過會兒吧，臣妾剛回來，許多規矩都忘了，等熟悉了再求皇上賞幾個奴才。不過，這次的奴才，臣妾要親自挑選。”
陳望明白我對於五年前遭宮女背叛耿耿於懷，“好，朕一切依你。”
“臣妾謝過皇上！”我向他盈盈一禮。
陳望見此，濃濃的失望籠在眉頭，“為什麼要對朕如此客氣？朕希望你還是以前的你，高興時就笑，不高興時就踢朕一腳，難道你不願意再做朕的蝶姐姐嗎？”我心裡一酸：我還敢嗎？表面卻笑意綻放：“好，都聽你的！”
陳望頓時喜上眉梢，“這就對了！”這一瞬間，我茫然如看到五年前的他，那麼的陽光燦爛，真的可以當一切沒有發生過嗎？撫上他的臉，他少了稚氣，多了滄桑，他也許沒變，也許是變了。我已經不再瞭解他。
不想落寞的心情被他看到：“皇上，臣妾能不能去一趟安樂宮？”
陳望一愣：“為什麼？”
我無盡憂傷地說：“母後在世時，臣妾沒能盡到孝道，如今不在了，想到母後生活過的地方緬懷一番，略表心意。皇上可肯嗎？”
“小蝶、真的不恨母后？”陳望動容了。
捧著他的臉，誠摯地望進他的深眸。原來，我的誠摯也可以裝出來。我柔情似水地說：“人死為大，何況臣妾當年實在太不懂事。”如果陳望知道我去安樂宮是為了一個奴才，不知會有何想法？
陳望龍顏大悅，親自陪我去安樂宮。安樂宮還一樣地美，水藍水藍地。其實皇宮裡不管哪裡都沒有變，變的只是人。
到了安樂宮，一眾奴才出來迎駕，走在最前面的正是王德才，他看到我，我微微一笑，他略一點頭，彼此都明了。禮過後，我有些奇異地問：“有個徐海徐公公怎麼沒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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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望笑著：“小蝶記得真清楚，只不是那奴才去了兩年了。”
去了的意思是否為死了？
進入當年劉初淨自盡、我被打入冷宮的養心殿，望著上面高高在上的座位，我有意地站在當年跪著地方。老妖婆，你想不到吧，你屍骨一寒我就從冷宮出來了，若是泉下有知，你就不得安寧吧！
陳望也望著那高高在上的座位，想起母后的音聲笑貌，不禁睹物神傷：“母后是解脫了。”
什麼意思？我不解地瞅著陳望。陳望黯然說：“母后被疾病纏了三年，多時精神恍惚，當清醒時又痛不欲生，哀聲不絕。如今一切都解脫了……”我心中一動，“母后得的是什麼病？”
陳望升起孤苦無依的神色，把我擁在懷裡，吸取一點溫暖：“朕遍尋全國名醫，竟無人診出是何病。”我想起王德才曾提過的慢性毒藥，心中明了，她有可能是被毒死的！反擁著他，柔聲安慰：“既然母后是解脫，皇上就該替母后高興，別苦著臉了，臣妾想，母後定不想看到皇上憂慮傷心。”陳望仍是愁眉難展。他自小有戀母情結，劉媚兒一死，他心裡就空了，可能因此才去冷宮把我接出來，代替劉媚兒給他的安全感。
見一旁候著的王德才，我離開他的懷抱，揪著他的衣袖軟語哀求：“皇上能把這位公公賞給臣妾嗎？王公公常年跟在母后身邊，受母後薰陶，見他，臣妾就有種見到母后的安慰。”
“好！”陳望憐愛地看著我，欣慰地答應，“若是五年前，小蝶能與母后相親相愛，朕與小蝶也不會分離了五年之久。”
五年前？五年是她不放過我，若是她心裡有一點點當我是媳婦，我也不會與她鬧得不可開交。低垂下頭，不能讓他看到我收藏不住的陰晦。
出了安樂宮，陳望去御書房忙去，我領著王德才回了瓊樓。揮退紅玉與小晉子，留下王德才與聽雨。
對著王德才，我莊重地向他施了一禮。王德才嚇得手足無措，趴一聲跪在我面前，“娘娘……這是……這是折殺了奴才……”我慌忙扶起他：“公公起來，戀蝶受不起——”
王德才仍是慌張失措地說：“娘娘……這叫奴才……”
我止了他的話，嚴肅認真地說：“公公請聽戀蝶一言。戀蝶向公公行禮，一是報答五年前公公為戀蝶所做之事，戀蝶感激不盡，心中惶恐無以報答！二是感謝公公不嫌戀蝶落難，仍對冷宮的戀蝶暗中照顧，此乃雪中送炭，患難見真情。此等大恩大德，別說是受戀蝶一禮，就是以命相報也不為過！”
聽雨上前說：“是啊公公，若沒公公的周旋，聽雨與娘娘怕沒能熬到今天，更何談復得富貴？公公不單是娘娘的恩人，也是聽雨的恩人，請受聽雨一拜。”聽雨雙膝一軟，給王德才磕了一頭。
王德才又忙地扶起聽雨：“這位姑娘……叫奴才如何受了啊！娘娘、姑娘要謝就謝何大人，這一切都是何大人吩咐奴才做的，奴才不敢居功，心中有愧！”
何飛，我會報答他的！“公公，戀蝶想問問，小香的後事怎麼處理的？”
“難得娘娘還記得小香這奴才，奴才替小香謝過娘娘。小香死後，何大人暗中託了人把她的運回老家厚葬，何大人還給了她父母一筆安享晚年的錢財。所以，娘娘盡可放心，何大人是不會虧待每一位為他出生入死的奴才。”
我心裡略略安心了些，人死不能復生，若能讓她活著的父母過上好日子，良心多少有些欣慰了。“公公請坐。戀蝶還有他事請教公公，請坐著說長話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