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眼眺望，蓮湖東邊的東蓮亭內正坐著一道淡紫的身影。王德才揹著瑾貴人的資料：“瑾貴人名為劉韶華，是太后的宗親，喜靜，獨來獨往，不合群。”
“走，去看看她。”我比較有興趣知道她跟劉初淨有幾分相像，他們劉氏教出的女兒想必差不了哪吧。
應是劉韶華身邊的兩名宮女看到了我，劉韶華站了起來，理了理衣裳，走到亭口迎我。漸漸走近，也漸漸看清她容顏：她竟有一雙跟陳望一樣的丹鳳眼！又是近親聯姻，不知她跟陳望生的孩子是否會有影響？應該不會吧，楊玉清與李玉潔生的孩子好像沒聽過哪方面有問題的。
劉韶華向我微一禮：“左昭儀好。”
我回了她一禮：“瑾貴人好。”我與她劃為同一等，除了年紀比她大外，其他差別不大，只是我這左昭儀列於首，她的貴人列於後。“瑾貴人好興致啊，不知本宮是否打擾了貴人的雅興？”
劉韶華淺淺一笑，談不上親熱也談不上冷漠，“談不上打擾，不過是消磨時間罷了。”
我向亭內探了幾眼，見臺上放著不少的茶點，且做得甚是精緻，不像我平時吃的。劉韶華一請手勢：“昭儀進來嚐嚐吧，這些點心是我自做的。”
“你做的？”我吃驚不少，她一身大家閨秀氣質，十指不沾陽春水，會做吃的？還做得這麼漂亮。我拈起一小塊嘗著，味道十分不錯，比我平時吃的合口多了。不由讚道：“好巧的手！”
劉韶華依是那淺淺的笑：“昭儀誇獎了。請坐！”
坐下後，卻與她無話題可說。劉韶華自品著茶，她身上有一種淡然若即若離的氣質，又不是劉初淨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漠。感覺和這人相處很舒服，卻不能過分靠近，不知為何，她除了給我感到舒服外，還有一絲跟她氣質一樣若隱若無的危險氣息。這人，不等閒啊。
“請左昭儀嚐嚐這道小點味道如何？”劉韶華察覺到我在一邊細細研究她，指著一碟蓮花狀的小點笑說。
我收回探究的目光，拿了一小塊放在嘴裡細嚼著，外甜內酸，酥軟適中，“不錯！瑾貴人的廚藝比御膳房的廚子精巧多了。”
劉韶華淡淡地笑，“昭儀姐姐過獎了，韶華不過是閒來無事玩玩打發時間罷了，哪能跟御膳房的御廚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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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玩玩就能做的這麼好？若妹妹不是玩，而是認真的，我看這御廚就不用混了。是了，妹妹這麼會做點心，該不會家裡開酒樓的吧？”
劉韶華訕然一笑：“韶華孃家確是開茶樓的。”突然站了起來，“韶華還有他事要忙，先行告退，左昭儀姐姐請便！”說完，帶著宮女離開了東蓮亭。
忙？這後宮有什麼忙的？我暗自好笑，她是在躲我嗎？這後宮有趣了，一個右昭儀沾上甩不掉，一個瑾貴人避我不及，有趣緊了！
王德才見劉韶華走遠，低聲說：“以前瑾貴人不是這冷淡的脾性，後來流過一次龍胎，就性情大變。”
“什麼？她墮過胎？什麼原因？”這墮胎兩字，就讓我想到陰謀這兩字。她是劉氏一族的女兒，當時懷胎之時太后仍在，誰這麼大膽下的手？
王德才搖搖頭：“奴才也不清楚，只知道瑾貴人這胎兒流得好突兀。太后曾派人去究查，卻沒有任何絲索，結果不了了之。”
這事往深一想，定又是靖王府那邊的主意，李石定是怕瑾貴人生了皇子後，太后擁立為太子，這樣劉定天一派就有更強的後盾。這事，李玉潔有一份吧？“王德才，馬上著手你身邊的人去查，細查一下宮裡大約有多少是靖王府的心腹，這事不可馬虎！”
“是！奴才這就去！”王德才也覺事關重大，正要著手去做，眼尖見張月韻向這邊走來，“娘娘，右昭儀娘娘過來了。”
不待我引目望去，張月韻高音貝的嗓子已響起：“姐姐——妹妹找了你好久——怎麼躲到這裡了？”挽著裙子快步走來。
我立起身子，正好無聊，應付應付她還不錯，可以調節身心。“妹妹怎麼才來啊？我可等了你好久了——”
劉月韻走上東蓮亭，略見氣喘，香汗微滲，酡紅的臉頰欲滴，嬌言嗔道：“姐姐食言了！害我在西蓮亭焦慮地等了老久，讓皇后看出心思，不得不告訴她等會兒你過來，結果，皇后馬上就說小皇子累了，打道回暮雲宮。姐姐磨蹭了這麼久，去哪了？”
腦袋一轉，知道去了御書房的事瞞不過她，落落大方地說：“妹妹剛走，我就趁著點空閒給皇上送了盅參茶。”隨即拉下臉埋怨說，“哪知我到了蓮湖才發了傻，這蓮湖這麼大，到哪尋瀚兒去啊？妹妹也是的，也不說清楚在哪，害我瞎逛著。這不，遇上瑾貴人，就與她聊了會。”
劉月韻信以為真，大是懊惱，這麼好的一齣戲竟錯過了。“對不起，都怪妹妹心急，姐姐莫怪啊！”
我故意沒好臉色地說：“下次別這麼馬虎了。”
“嗯，好，一定。”走到亭中，看到桌上的花樣點心，“咦，這些點心都是瑾貴人親手做的吧？姐姐有口福了，這瑾貴人沒什麼行，就是做的點心夠好吃，以前，太后在時，她就常做著這點心賄賂太后。當初，皇上就被她這些點心勾了去，不過……”偷偷湊到我耳邊悄悄說：“不過自從瑾貴人流產後，就大病一場，病了大半年後，整個人的性子都變了，對誰都不冷不熱的，久而久之，皇上就煩了她，然後林婕妤林若蘭進了宮，皇上的心思都跑到幽蘭居去了。”我聞到好大的一股酸勁，是因為林若蘭？
我故作驚訝，“她、流過產？怎麼看不出來？”
劉月韻撲哧一聲笑出：“這流過產還看得出來呀？是了姐姐，你知道私底下宮裡人是怎麼議論瑾貴人流產之事麼？”
我仍是一片懵然地搖頭。劉月韻又湊到我耳邊悄悄地說：“私底下的人都說瑾貴人流產的事是皇后做的好事！”
這回，我徹底地驚訝了，“這、真的？”
劉月韻又裝回了正經，“呵呵，這事，當不得真，當不得真，是妹妹嘴多，胡說的。姐姐別往心裡去。”
這人，挑起了我興趣又故作玄虛來著，玩什麼把戲？我正了正襟，正言說：“確是，皇后怎麼會做這事呢？定是哪個多嘴的奴才亂傳罷了。”劉月韻這性子，我雖與她接觸不久，但也略猜到一二，你越要她說，她就越不說，調足你胃口，最好讓你求她說。反之，你要不想聽，她包準一古腦兒地訴說。心裡數著數，一、二、三……
果然，劉月韻又湊上來說：“這也不一定是亂傳，皇后娘娘這人，心眼實在不怎麼好。妹妹知道五年前，是她把姐姐給害進冷宮的，姐姐想，她連自個的親妹妹都敢害，何況一個貴人？”
“唉——”我無盡的悲傷，“這事，不提也罷。說實話，當年，我真的想不到她會……唉——”
劉月韻忙安慰我，“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姐姐莫要難過，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跟她搶回皇子啊，那可是姐姐的骨肉。不擇手段也要搶回來！”
這個不用你教！我把話題兜回去：“剛剛你說瑾貴人之事，可是那女人又造了什麼孽嗎？”
“可不是！當年瑾貴人懷孕時還是個婕妤，太后得知她有孕後，馬上讓皇上下旨升她為貴人，太后還說，若她生的是皇子，再冊封為貴妃！姐姐也知道瑾貴人劉韶華是太后的親屬，太后與她的親近可不比一般妃子，包括皇后。偏偏那時，皇后又生了位公主，太后就在安樂宮數落她的肚子沒用，更發疼著瑾貴人，還說，若是瑾貴人生的是皇子，就立為太子。姐姐你想想，若是瑾貴人的皇子為太子，那皇后不就是掛名的嗎？這暮雲宮遲早不就得易主了？所以，皇后越想越不心甘，就悄悄派了人下藥藥了瑾貴人的孩兒！只可惜這事，皇后做得太高明，太后竟一點也查不出來。”
我暗思量著這話，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去年春天的事。”
去年春天？本來我只是懷疑瑾貴人的孩子是李玉潔害的，聽了劉月韻的話後，我更確定這是李玉潔做的！去年春天的時候李玉潔的兒子已出生，她知道瑾貴人若生兒子必為太子，就與李石策劃害了那孩子。楊玉清，又做了一次替死鬼。像五年前，明明都是李玉潔做的事，到頭來，她卻什麼都撇得一乾二淨，樂逍遙。
定李玉潔做了壞事後，再派人在私底造著楊玉清的謠。而狡詐的太后也必想到這一層，才會不了了之，因為一旦清查，扯出的就是靖王府。否則依劉媚兒的性子，知道是楊玉清做的，還會讓她安穩做著皇后？
這五年，宮裡也是暗波洶湧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