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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為君恃此凌蒼蒼02

聖香和潘玉兒坐了大半天,最後潘玉兒著實磨不過他,還是不得不起身回青竹紅牆。她只擅醫術不懂武功,否則也不會對著聖香束手無策。聖香笑眯眯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後走,她心下懊惱無可奈何。

走入大明山山間,聖香從來沒有在荒山野嶺晃盪的經驗,拉著潘玉兒稀奇的問東問西,這是什麼樹、那是什麼花、這是什麼石頭……潘玉兒全然弄不懂這個人,分明是敵人,卻自居比朋友還親近。

繞過一片小叢林,聖香指著樹下一棵怪草問她,“這是什麼草?長得這麼奇怪。”

那是一棵短短的孤花,像竹筍一樣從地下冒出來,只有一片葉碩大肥厚,那花怪模怪樣,居然是黃白紫三色。

“那是莪術。”潘玉兒回答,“是一種藥草。”

“是不是可以起死回生?”聖香笑眯眯的問,“長得這麼奇怪,一定是一種很了不起的藥,我們把它拔回去好不好?”說著他饒有興致的蹲在地上看那棵莪術。

“它只是用來行血止痛,清心化鬱。”潘玉兒被他吵得頭痛,淡淡的說,“比如說你心跳太慢,吃了它也許就會好些,吃不死你,也不能救你的命。”

“不許詛咒我!”聖香不高興的跳起來,“本少爺要活到七老八十變成千年人瑞試試看,不許詛咒我。”

“很可惜你沒有那個機會,現在你就要死了。”人影一閃,一個綠衣緊裝的女子攔在聖香面前,相貌煞是俏麗可惜一股煞氣讓她全無一點女子的溫柔之態。隨她身後一個月白衣裳的男子站在當地,對著潘玉兒點了點頭,“潘姑娘辛苦。”

“喂喂喂,”聖香皺眉對著潘玉兒,“你居然帶本少爺進圈套?”

潘玉兒臉上微微一紅,“我沒有。”

“她只是帶著你在山上亂轉而已,在我這裡沒有圈套,受死吧!”柳戒翠絕非什麼要分是非黑白的女人,她傾心李陵宴就視聖香為仇敵,唰的一劍當面刺來,“陵宴的爹是你爹孃所殺吧,聽說看你的模樣就知道你是笑姬的兒子。我先殺了你給陵宴報仇!”

聖香的寶貝摺扇在武當被火燻壞了,但他半路上買了一支新的,這下從袖裡揮出來扇子錦繡燦爛居然比之前那一把還要奢侈,金邊也就罷了,上面還白紙黑字寫著“千歲風流”四字,讓人看了忍不住要暗罵他招搖過市。摺扇一揮,聖香蕩開柳戒翠這當面一刺,笑吟吟的說,“我這新買的扇子漂亮吧?”

柳戒翠充耳不聞,厲聲喝道,“潘玉兒你給我立刻回山,墮月你我聯手,十招之內要聖香的狗命!”說著她連人帶劍樸了過來,雙手抱劍直插聖香胸口,來勢凌厲勁風逼人。

這一撲叫做“殉國”,是柳戒翠揚名江湖的必殺術。聖香轉身就跑,喃喃自語,“出門不利,這世上到處都是瘋子。”他輕功了得,這轉身就跑世上要追得上的真沒幾個。

但柳戒翠卻追了上來,非但追了上來,那和身一撲疾勢仍在,反而因為距離拉長撲得更加凌厲。聖香回身一看真的吃了一驚——那是蕭靖靖的春風十里獨步,玉崔嵬騙了蕭靖靖的感情,也騙了她的武功,這輕功一出,即使是聖香大少爺也躲不過去,當下他側身急閃,避入小叢林一株烏桕樹後。

“格拉”一聲柳戒翠臉露冷笑,那一人粗的烏桕樹在她雙手合力一插之下嘎然破裂木屑紛飛,她來勢不停,竟然還是追了過來。此時墮月橫抄聖香身後,無聲無息平劍橫掃,要把聖香攔腰、劈胸前後來一個十字切!

危急之際,前後勁風震起衣發,聖香未料到柳戒翠一介女流居然能力劈大樹,躲入樹林卻弄得他自己出路為樹木阻攔,閃避無路。他本來為人甚懶,能不鬥力絕不和人硬拚,能逃則逃,不能逃就拖了別人上他躲別人身後,此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臉色微變抬頭一看——那棵被柳戒翠劈爛的大樹正緩緩的、很要命的當頭倒了下來,剎那之間容不得他再想什麼妙計,他大喝一聲右手扇硬接柳戒翠當面劈來的一劍,同時左手“啪”的一聲硬生生掰下樹林裡不知哪一棵樹的樹枝,向後疾掠。

“撲”的一聲!聖香的右手扇很精巧的貼住柳戒翠長劍的平鋒,一咬牙用力一扭,他以扇側託平鋒硬生生把柳戒翠傾力一劈頂在身前!但聞背後“啪”的一聲脆響,他掰下來的不知道什麼樹的樹枝當然不敵墮月的劍刃,一接之下立刻斷裂,但是聖香計議得當,他這左手一掠出手的是剛猛之勁,樹枝驟得斷裂夾帶勢頭猛地往墮月頭臉飛去,聖香甩手把手中半截樹枝隨之擲向劍刃,然後趁來劍劍勢受挫的時候空手一把抓住——這可是他拚盡全力最後一股猛勁——用力一折,那精鋼長劍被他左手一把扭成彎曲,隨之聖香一個大側身,右手猛然一鬆把全力下壓的柳戒翠引了過來,左手血肉嵌入彎曲的劍刃,他卻不放手,把持劍不放的墮月拉了過來,不顧手上鮮血直流皮開肉綻,驀然收手撤開摺扇——

柳戒翠凝聚畢生功力的一劍便筆直往墮月胸口插下!

潘玉兒一邊看得眼花繚亂,只這一幕看清楚了,忍不住失聲驚叫。

這時柳戒翠厲聲道“左掌!”她直出右掌連人帶劍撲了過去,這殉國劍劍勢剛猛,如果聖香再多架一會兒也必然是架不住的,她本人也收不回來。

墮月伸出左掌相抵,兩個人掌風憑空相接“砰”然大響各自倒飛出去跌在地上,喘息不已,驚魂稍定抬頭一看,那可驚可怖的聖香卻已經蹤影不見了!

柳戒翠喘息未定,驚恐之極的與墮月面面相覷,她平生殺人無數,殉國劍下被劈成兩半的江湖高手不知凡幾,但這一劍數度受阻、最後失控差點誤殺友人之險卻是平生未遇!

墮月除了面對李陵宴極少說話,此時臉色微變雙目大睜,顯然也是餘悸猶存。

好一個聖香!他的真實武功不要說兩人聯手,單打獨鬥他未必是柳戒翠之敵,但是臨陣機變敏捷,能利用的皆悉利用,雖說是錦衣玉食的富貴公子,卻有一股狠勁——他拚得左手重傷引得兩人劍勢衝突,這先下賭注自傷再傷敵一招並非意志軟弱之人能夠做到。

但看他臨危這一逃就知道為什麼聖香是李陵宴之敵——他實在太敏捷了,敏捷的近乎狡黠,猶如一隻嗅到危機的野兔,生死之際千變萬化。

“玉兒!”柳戒翠過了許久才回過一口氣來,“他從哪裡逃了?”

潘玉兒臉色蒼白的搖了搖頭,“我沒看見,我只看見劍光一閃,樹就倒了。”

“他已拚盡全力,我不信他能憑空消失。”墮月突然開口一字一字的說,“除非有人接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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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回山……告訴陵宴,這山裡可能還有敵人……”柳戒翠喘了幾口氣站起身來,“快走。”

聖香當然不是憑空消失的。

他把兩個人拖到一起讓柳戒翠和墮月劍勢衝突的時候的確已經拚盡全力,但他瞧得準準讓自己在震出去的時候撞在竹子上,竹枝折斷把他反彈出去上了旁邊樹的樹梢。

柳戒翠和墮月不查他就在頭頂,疾塊的離開。

“我本以為——玉崔嵬會救你的。”一個聲音在旁邊輕輕的說。

聖香半死不活的半掛在樹頂上,“可是本少爺卻知道你喜歡伏擊,喜歡躲在旁邊等機會。李陵宴啊李陵宴,你是那種喜歡攪混水,然後等機會的漁翁……”他一輩子沒受過這種被劍割得滿手鮮血的“重傷”,自覺已經快要死了,“痛死了……”

“沒有人救你,很遺憾我就要殺死你了。”李陵宴並沒有躲在多遠,他就站在聖香被反彈上的那棵樹背後,不是故意的,的確是湊巧。“我很期望能夠殺你,死裡逃生的奇蹟剛才發生一次你已經很累了吧?”他慢慢的舉起手中很普通的弓箭,小小的箭尖對準聖香的背心。

“救命啊——”聖香卻扯起嗓子喊起來,“殺人了——救命啊——”

李陵宴微微一笑,緩緩的開弓——他的手指沒有痛感,因此他的弓往往比常人拉得更剛猛,“沒有人會救你的。”

“你幹嘛要殺我?你嫉妒本少爺的風流倜儻?”聖香喊了一半突然改口問。

“你、白髮、天眼、江南豐、清靜道長……還有碧落宮宛鬱歿如、宛鬱月旦,都是我很期待能殺的人。”李陵宴含笑,“何況——我聽說你是殺死我爹的兇手的兒子。”他話說到此處弓已經開滿,“我答應過雙鯉不殺畢秋寒,他在你身邊死了——難道是他知道了你什麼秘密被殺人滅口?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殺了你給畢秋寒報仇。”

“你很愛家人,孝順父母、疼愛妹子、還對你沒用的大哥很好。”聖香笑眯眯的說。

“我只不過像看守著肉骨頭的狗、拼命的保護屬於我自己的一點點東西而已。”李陵宴柔聲說,“無論是誰傷害到屬於我的東西,我都要咬人的。”他的目光分外的明淨,他並不在騙人,一字一字說出來的時候溫柔清晰得像對情人的低語,“我只有這一點點野心,你怎麼能不成全我?”

聖香凝視著他的眼睛。李陵宴的眼睛清晰而好看,聖香的眼睛帶著一抹琉璃似的寂滅的光彩,這兩雙眼睛對視的時候,彷彿寶石觸及了寶石,閃爍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是為了不想讓他們為你難過吧?”聖香突然說。

李陵宴扣弦的手不易察覺的微微一顫,“你一直都很聰明,從你煽動玉崔嵬反叛開始我就知道你很懂得如何看破人心。”他柔聲說,“只不過難道你還想說動我反叛我自己麼?”

聖香吐吐舌頭,“我很想,但是如果本少爺連李陵宴都能說動,都可以直接擺個攤子上街專門給人說情去了,保管生意興隆,上面還掛個招牌‘說動李陵宴後悔自殺的金口玉牙’。”他邊說邊比劃,表情逼真像他真的開了個攤鋪一樣。

李陵宴笑了,“你很有趣。”他說到“趣”這個字的時候手指一鬆,一隻長箭滿弦射出,“霍”的一聲輕響自下疾射聖香的後背。

聖香真是全身一點力氣也沒有了,眼睜睜看著箭來,“救命——”他除了大叫救命之外似乎也沒有其他辦法。

“啪”的一聲,一隻白生生的手臨空而來,抓住了這只要命的箭,一個人嘆了口氣,“你為什麼不閃?”

李陵宴露出微笑,“你畢竟是關心他的。”他收弓、攬箭、徐徐而立。

來人一身蓑衣,頭上還戴著樹枝編就的草圈,看起來就像個野人。但看那蓑衣野草下露出的晶瑩漂亮的肌膚,還有那胸口墜淚一般的珍珠墜子,此人容貌依然殘懶豔麗,正是玉崔嵬。

他彷彿在旁邊已經看了很久了。

直到聖香真的勢危他才不得不出來。

“我這裡好痛、痛得我全身都沒力氣了。”聖香苦著臉舉起他重傷的左手,“我快要死了。”

李陵宴歪著頭看他的左手,“但是它已經不流血了。”

“呃?”聖香自以為重傷,眼睛睜開一條縫偷看左手,那手上傷勢雖然嚴重,卻已經收口結疤,根本不流血了。“啊?好了?我還以為要流血流到死,可是還是很痛,痛痛痛痛。”他握著左手唉唉叫,“我快要痛死了。”

“那一點小傷不會死的。”玉崔嵬站在聖香身邊,柔聲說,“若不是為了你,李陵宴就是在我面前殺一千一萬個人我也不會在乎的。”

他話裡的柔情讓聖香頭皮一炸,想也沒想他像趕蒼蠅一樣揮手,“去去去,本少爺不要你這種好心,我還怕被你身後那些仰慕你的男男女女分屍。”

玉崔嵬笑了,回頭看著李陵宴,他也並沒有什麼憤怒的殺氣,只柔聲說,“好久不見了,最近還好麼?”聽他這話不知道還以為什麼多年不見的好友、那話裡的深情和對聖香說的一模一樣,不知道的更以為他在對舊情人說話。

李陵宴的袖袍在風裡飄拂,“不太好,但也不太壞。”

“壞得想要我殺你麼?”玉崔嵬笑得盈盈脈脈,“陵宴你什麼都好,就是心太軟了。像你這樣的人也能成為梟雄,真的是很奇怪的事。上山以來我有六次機會可以殺你,都沒有動手,你知道為什麼嗎?”

李陵宴嘆息,“我居然有六次機會讓你動手,為什麼?”

“因為我發現你很喜歡死。”玉崔嵬柔聲說,“我何必讓你死得那麼如意那麼舒服?那樣我不會開心的。”他一字一字的說,“我要在這大明山看著你自己死,就算有別人要殺你,我也會救你的。”

“沒錯沒錯。”聖香在旁邊拍手笑,“我也是這麼覺得,小宴很喜歡死。”他笑吟吟的看著李陵宴,“有人曾經對我說,如果想要死的時候大家都不會傷心,一個好辦法就是讓自己成為壞人。小宴啊小宴,你是一個很會騙人的男人,但是騙不過我們。”

玉崔嵬柔聲細語,“你只不過是個很大手筆的、很會騙人的男人而已。”他下面加了一句,“我喜歡。”

李陵宴看了聖香一陣、又看了玉崔嵬一陣,“是麼?”他很狡猾的抵賴,“我不知道。”他柔聲說,“我說過我只是拼命保護骨頭的狗而已……”

“小宴啊。”聖香給人起別名的惡劣習慣沒改,只聽他說,“你想代替他們承擔所有的罪過然後死。想報仇的人是你嗎?想稱霸江湖的人是你嗎?要挖人心的人是你嗎?甚至小畢死了、真正想要報仇的人是你嗎?因為你知道你會很痛苦的死、所以你……縱容他們的慾望、你替他們殺人、你替他們稱霸江湖、你替他們挖心、你甚至還想替你妹子殺我給畢秋寒報仇!”他慢慢呵出一口長氣,“小宴啊,因為很短暫,所以你縱容。藉此成為一個壞人,然後沒有牽掛也沒有遺憾更沒有人傷心的去死——你是一個好人,卻做的是大壞蛋的事。”

李陵宴默然,過了一會兒笑了笑,“聖香果然很懂人心……不過大壞蛋就是大壞蛋,”他柔聲說,很親切很和氣的說,“你可以同情我。”

“我一直都很同情你。”聖香眼中炯炯閃爍著琉璃般的光彩,“如果你所愛的人的慾望簡單些平凡些,或許你就是個人人稱道的聖人。”

“這世上的事沒有什麼可以在發生以後說‘可惜’。”李陵宴微笑,“你不一定懂……人在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死的時候總會做出一些奇怪的事來。”

“我懂的。”聖香凝視著他,“而且……我的很多朋友都是懂的。在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的時候……我有一個朋友,他愛著這世上最清雅的女人,當他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的時候他選擇了為朝廷勞悴而死。我並不覺得他很偉大,只是人在將死的時候做的都是自己認為最重要最想要完成的事……當進行選擇的時候,無疑是最痛苦的時候。我也——選擇過——”他看著李陵宴,“我上大明山並不是為了殺你還是抓你,只是希望你也知道,這世上並不只有你一個人……我是——能夠瞭解的。”

“我也能夠瞭解。”玉崔嵬一邊含笑,“陵宴和我都很自私,只關心自己的心情。”

聖香一笑彎眉,“如果小宴重視的人也那麼關心百姓的話,他一樣也會很關心的。”他惋惜的嘆了口氣,“所以我說我很同情小宴。”

“那又怎麼樣呢?”李陵宴微笑,“大壞蛋就是大壞蛋。”

“曾經有人對我說過一句話。”聖香慢慢的說,“我一直都很想告訴你……因為我覺得我們是相同的人……”

“他說什麼?”李陵宴有趣的眨眨眼。

“他說——不要為別人——而決定了自己一生的事。”聖香低聲說。

李陵宴的身子又不易察覺的微微一顫。

“人可以不為死人活著、卻免不了要為活人活著。”聖香慢慢的說,“這是誰也逃不了的桎梏。可是……不要以為一相情願縱容別人為別人辛苦為別人好,就是會讓人獲得幸福的手段。人和人之間並不是因為索取和付出而糾纏不清……人和人之所以喜歡在一起……是因為在一起會歡喜會快樂……會愛著人和被人愛著……如果你不歡喜不快樂、如果你只有付出而沒有獲得、如果你為別人吃了太多苦……”他慢慢的抬起頭看著李陵宴,“那麼你們在一起就是不幸福的。幸福快樂是一種大家的東西,只有你一個人付出、只有你一個人不快樂,你說他們會快樂嗎?你為李家人付出了那麼多,殺死了那麼多的人,你們……快樂了嗎?”

“你很會說話。”李陵宴微笑。

聖香也微微一笑,“你的臉色好白。”說著他繼續往下說,“我只是想問你能不能做回你自己……人的壽命有長有短,要真正死而無憾、不去害怕它——只有你在活著的時候能坦然能無憾,就像小畢一樣。他雖然突然死去了,可是我相信他死得並不悲傷,他這一輩子都遵從自己的心,做的都是他想做的事,他是一個真正的君子。能死得坦然並不需要人人恨你……不是麼?”

“你是在羨慕畢秋寒麼?”李陵宴飛快的反問了一句。

“是。”聖香凝視著他,“因為我和你一樣是不坦白的人。”

李陵宴沒有回答,玉崔嵬也沒有說話。

一時間三個人間的氣氛是詭異的靜。

過了足足一刻鍾,李陵宴緩緩舉起手中小小的弓弦,搭上一支短短的木箭對準聖香的心口——開、弓。

聖香並沒有動也不想躲。

玉崔嵬一邊看著,一言不發。

李陵宴的箭搭了很久,沒有射出去。

聖香並不看箭,他看李陵宴的眼睛。

李陵宴並不看聖香,他看自己的手。

只有玉崔嵬看著箭尖,那眼色蒼豔。

“你……能做你自己嗎?”聖香終於開口問。

那聲音在暮色濃重的山林裡像一絲幽異的遊鬼。

李陵宴搭箭凝思了很久,“不、能。”

聖香默然,過了一會兒,“自由……確是人生中最奢侈的事。”他喃喃說了一句,“果然……對了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李陵宴說出“不能”之後一臉笑意依然,“什麼事?”

“你猜到殺死你爹的兇手是誰了嗎?”聖香低低的問。

李陵宴眼睛也不眨一下,“嗯。”

“誰?”聖香問。

“屈指良。”李陵宴依然眼也不眨一下說。

“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聖香一字一字的說,“他現在是秦王爺世子趙上玄的人。”

“你是什麼意思?”李陵宴清潔好看的眼角微微上揚。

“你我合作,殺屈指良、滅秦王黨。”聖香低聲說,一字一字重逾千鈞。

李陵宴望了一眼手中的木箭,“聯吳抗魏?我有什麼好處?”

“不與我合作,你殺不了屈指良。”聖香說。

“你想為畢秋寒報仇?”李陵宴慢慢的說,“我明白了……合作——可以。”他突然之間一口答應,“不過我有兩個小小的條件。”

“什麼條件?”

“第一,把唐天書還給祭血會,此人足智多謀,也是想事情的一把好手。”李陵宴說,然後笑笑,“第二……我只和你聖香合作,其餘之人我統統不計在內。”

“別人的命……不如聖香?”聖香嘆了口氣。

“這世上花鳥魚蟲、走獸猛禽,每一種生物都是可愛的。”李陵宴慢慢的說,“就是人最無用……它實在太多了……”

聖香又嘆了口氣,“你只要和我合作殺屈指良就好,至於其他還是少想為妙。”

李陵宴燦然一笑,“和你聖香合作,卻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你和李大魔頭合作表示本少爺要拋棄好不容易得來的大好名聲。”聖香翻了個白眼給他,“人家說起來說不定以為本少爺被你拉攏也成了魔頭爪子……你以為和你合作很光榮嗎?”

“我只聽說江湖上新出一位少年胡鬧的本事天下第一,並沒有聽說什麼聖香少爺的大好名聲。”李陵宴含笑,轉頭向玉崔嵬眨眨眼,“玉兄呢?聖香和本會合作,你是不是也考慮加入本會,以免你秉燭寺的朋友找你麻煩?”

李陵宴果然是拉攏人的一把好手,居然立刻用祭血會的威勢要把玉崔嵬收為己用。玉崔嵬柔聲說,“……如果陵宴你讓我住進你房裡的話,我會考慮。”

玉崔嵬要住進李陵宴房裡?李陵宴不沾女色的人怎麼可能在床 上放個妖媚萬狀的玉崔嵬?但是他偏偏就是微笑了,一口答應,“我求之不得。”

“陵宴果然是懂事的好孩子。”玉崔嵬柔聲說,伸手去擰李陵宴的臉,“人家心儀你好久了。”

看他這打情罵俏的模樣誰會想到他本來是來殺李陵宴的?聖香一邊咬著嘴唇笑,“你們入洞房的那天不要忘了請本少爺鬧洞房。”

玉崔嵬笑吟吟的拋個媚眼給他,“不會忘了你的。”

這句話曖昧之極,聖香聽了大笑,李陵宴毫不在乎,“只是我那裡還有個亂吃飛醋的痴情女子在。”

“我殺了她便是。”玉崔嵬柔聲說,“我會讓你知道誰對你最好。”

聖香笑到嗆到,“哈哈……咳咳……大玉你騙起人來死鬼都給你迷活了……哈哈哈……哎呀我的手好痛你不要讓我笑,你幹嘛說得那麼認真……不小心小宴真信了你你拿什麼賠他的琉璃心?”

“我就是這樣……所以愛我的人很多。”玉崔嵬繼續用柔情得不可思議縹緲得不信他他就會碎去的氣息笑吟吟的說,“我會讓你知道……我才是最愛你的一個。”他對著李陵宴說。

“我會讓你看到我死的。”李陵宴學著他的口氣柔聲說,“我……決不會騙你……相信我……”

兩個大男人用柔情無限的目光對視,雖然說得那麼煽情的言語那麼溫柔的眼神,但事實上的生死驚險,也只有當事人才知道——李陵宴敢把玉崔嵬這樣的美人蛇放在自己房裡朝夕相處、玉崔嵬敢深入虎穴住在李陵宴房裡,這本來就是各自生死的賭注。

“你們再說下去本少爺的雞皮疙瘩要把腳背埋起來了。”聖香笑到喘不過氣來,“一不小心日久生情你們可不要怪本少爺沒有阻止你們,實在太變態——你們兩個——”

“天色晚了,兩位既然和本會合作結盟,那請我青竹紅牆內休息。”李陵宴斯斯文文的收起小弓木箭,在前面引路。

他既然答應了合作就對背後毫不設防——他相信聖香和玉崔嵬。

所有的幫派首領都必備的氣質:用人不疑。

聖香不知道玉崔嵬怎麼想,反正他大少爺心裡是暗自稱讚,小宴這人除了變態些,其實是個不錯的人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