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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人有旦夕之禍福02

大明山下。

山洪突出,淹沒了北漢軍隊,幾位重要人物突地在大水裡失去了蹤影,這下北漢軍在接下來三天之內散去了十之五六,姜臣明聞訊急急趕來坐鎮大局,收拾殘兵,憑藉屈指良之力,在第四天橫掃青竹紅牆。北漢軍付出了三百來條人命的代價,祭血會的總壇卻燃起了熊熊大火,四裂月戰死兩人,李侍御下落不明,屈指良卻俘獲了李陵宴的母親李夫人。雖說似乎掃蕩了祭血會的實力,但姜臣明自己心裡清楚,李陵宴的實力他沒有得到一半,李侍御和其餘懷月悲月兩裂月逃了,這幾個人手下的重要角色如杏杏之流也逃了,他沒能控制祭血會,除了抓到李夫人,他在青竹紅牆的烈火中付出了三百多人命,一無所獲。

他本打算悄悄逼降祭血會,收為己用以大明山為基地,掉頭逃避大宋在北漢舊地的打擊,重整旗鼓,然後以上玄為旗號揭竿。被迫攻山使他計劃全盤錯亂,此事隨著逃離的眾人傳揚出去,大宋朝有什麼反應尚不知曉,但碧落宮得知屈指良人在大明山,近日精銳潛下,似乎暗藏屈指良左右。這讓他不敢再輕易使用手裡這一枚重棋,若是當真讓碧落宮約戰或者伏擊成功,他便失去了一份絕無僅有的強大助力,在上玄生死不明的情況下,他越發珍惜屈指良。於是姜臣明決定七日之內離開大明山,由明轉暗,把蛇尾巴盤了起來,潛伏避敵。

姜臣明一路由明轉暗,宛鬱月旦手下的碧落宮卻聲勢越來越顯赫。首先他手下暗兵似乎無處不在,屈指良行蹤所至,他似乎瞭如指掌;其次他並不單單只是關心屈指良,聽說李夫人給屈指良帶走了,李侍御和悲月卻落入宛鬱月旦手裡。江湖這幾日雖然面上平靜,但誰都知道,李陵宴如果不死,一場暴風雨,就要來臨了。

但關鍵時候,李陵宴在哪裡呢?

隨水而去的四個人都還活著嗎?

大多數人都希望李陵宴這惡魔就此死了算了,關於這夥掃蕩祭血會的奇兵究竟是什麼來歷為何要剿滅祭血會,大家好奇得很。究竟有哪些人糾纏其中江湖上並不清楚,只知道泰山北斗“楚神鐵馬屈指良”在大明山出現過,不免許多功勞都記在屈指良頭上,大家歌功頌德說屈大俠果然便是拯救江湖於水火之中的屈大俠,娃哈哈哈哈……

江湖上只有極少數人在想:他們還活著嗎?

容隱是最早知道出了什麼事的,畢竟北漢殘軍暗中南下,在大明山鷸蚌相爭他是默許的。當大明山火起姜臣明潛伏他就知道自己決斷無誤,北漢軍果然和祭血會兩敗俱傷,祭血會主力被衝散,姜臣明揭竿未成已經事情敗露,又復惹禍上身。但聖香和上玄和李陵宴一起失蹤,卻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沒說後悔。

只是有整整兩天沒有說話。

宛鬱月旦莫約便是第二個收到訊息的,看過了之後他微微一笑,碧落宮座下第一人碧漣漪拱手問他是否不信?宛鬱月旦支頷說:“如果我也掉下水,你信我會死嗎?”於是碧漣漪大笑,宛鬱月旦含笑。

在這神秘花園留住了五六天,李陵宴的內傷已經大好,其餘三個人早已神完氣足把這裡溜達了個遍,此地似乎是環山之中的一小塊盆地,盆地即是山莊,雖然樓閣林立花園處處十分華麗,但並沒有路途出去。也就是說,除了翻越這些幾百上千丈的懸崖峭壁,留在這裡的人只能永遠留在這裡,所以這裡叫“莫去山莊”。在建造這座府邸的時候,堵死了所有能出去的路,甚至把本來平緩的山坡硬生生鑿成絕壁,把某些山間小道用巨石壘起,再往縫隙裡添土種樹,數十年下來,那些樹和藤蔓早已長滿石壁,完全不可能推倒。

此地必然有古怪,但最大的問題還是出不去,從原來的隧道回去似乎不難,但當他們想要從十丈洞口丟繩索爬上去的時候卻發現那頭死掉的鱷魚屍體泡在水裡發脹,堵死了那個隧道,洞口狹小,推也推不動數百斤上千斤的怪物,要想出去,至少等個十天半個月等它腐爛被蟲子給吃了。一想到要從那麼噁心的地方出去,聖香叫苦連天說寧願在這裡住一輩子。

那位青衣少女自稱姓劉,單名婈,這塊府邸是她爹生前蓋的,她也不知道如何出去;又說二十年來誤入此地的人多達十四位,多數都是砍柴的苗民,其中八位老死於此,兩位病故,還有四位還在這裡生活,從來沒有人出去過。

劉姓女子身邊還有兩位敬她如神明的老頭老太,一位叫蒲世東,一位叫蘇青娥。這兩位可就沒有劉婈大方素雅,對聖香一行隱隱約約充滿敵意。

這一日已是留住的第七天,風和日麗,流動在莫去山莊的風中帶著股說不出的花香,園子裡的幾種鮮花一起開了。

園中傳來婢女琵琶之聲,時日也已漸漸入秋,雖然在南方,早晚感到寒意,琵琶聲遠遠傳來,猶如臨水傳波,十分動聽。

“不知道是誰在彈琵琶?”聖香在花園裡捉了一隻蝸牛,正拿去給玉崔嵬獻寶,半途聽到了琵琶聲,滿臉的讚歎之色。

玉崔嵬一身樸素白袍,那一身浴袍已損毀不能再穿,穿著正經衣服紮起發冠的玉崔嵬看起來卻很正氣,一點不露嫵媚之色,此時不認識他的人看了他定然覺得這位公子雖然年紀稍微大了點,卻不失成熟可靠,瀟灑秀逸。聞言玉崔嵬笑了,“亡國之音。”

聖香把蝸牛丟在桌上,和玉崔嵬一同聽了一會兒琵琶,突然說:“喂,大玉,有件事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

他沒說什麼事,玉崔嵬卻含笑緩緩移過目光看著他,“哦?”

聖香嘆了口氣,“不要用這種眼光看我。”

玉崔嵬又笑了,柔聲說:“你不愛我看我就不看。”他轉過目光,靜了一會兒,突然用一種一本正經的語氣說話,“對劉婈,不得不防。”

聖香從沒聽他正經說過一句話,他正經起來語調很低沉,詞句卻很簡短,入耳讓人渾身一凜。聽了玉崔嵬這七個字,聖香笑笑,手裡的扇子小小的“嚓”開啟了一點,再合上,“這裡有成百上千人,沒有一片菜地,二十多年還是三十多年沒出去過怎麼吃飯?絕對是騙人的。”望著他捉來的蝸牛,聖香緩緩籲了口氣,喃喃的說:“我在懷疑一件事……大玉,這是‘子夜歌’……”

玉崔嵬微微一笑,“你也聽出來了?子夜歌。”遠處的琵琶依然彈奏著子夜歌的曲調,只聽玉崔嵬含笑說:“子夜歌是李煜四年前寫的,如果這地方真的與世隔絕,怎麼可能會彈?此地不僅和外面有聯絡,而且聯絡密切,連流行的詩詞歌賦都很熟悉。”

聖香眨了眨眼睛,望著蝸牛慢慢的說:“這個我不懷疑,劉婈必定有問題,我只是想,她姓劉……她也姓劉……”

玉崔嵬突然一震,“你說——”

聖香截口喝道:“打住!”

玉崔嵬立時住嘴,雖然不至於駭然,臉上的神色還是吃了一驚,隨即笑了,大笑,“我們先遇上了兵,後遇上了鬼。”

聖香瞪了他一眼,笑吟吟的拍拍他的肩,“大玉,這件事不管真的假的不準讓上玄知道。”

玉崔嵬柔聲說:“我要是偏偏不聽呢?”

聖香說:“你不聽本少爺就去跳河。”

玉崔嵬又復柔柔的嘆了口氣,“我還真有些怕你跳河。”

聖香做鬼臉,“如果本少爺死了,你會覺得很損失很損失的。”

玉崔嵬笑而不答,聖香溜眼看見帶來的那只蝸牛已經爬進了玉崔嵬桌上的茶壺,嘴裡卻說:“這裡的老鼠洞就留給你找了,找不到我們就在這裡白頭偕老,死在一起。”說著揮揮手瀟灑的走掉了。

玉崔嵬看著他走掉的背影,揚了揚眉頭,聖香說“她姓劉,她也姓劉”——南漢後主劉鋹也姓劉,這裡正本是南漢劉鋹的地盤,如果劉婈是劉鋹之女,在脫離大宋管轄的深山之中蓋這樣一個山莊,行蹤詭秘暗中留意中原各路訊息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道劉婈把他們四人軟禁在這裡只是不想他們走露風聲,還是知道了他們的身份,打算留人在此以供日後利用?不管是什麼,如果劉婈真是南漢劉鋹之女,絕不可能放四個闖入自己禁地的外人走。

這件事,當真過於複雜了,如果劉婈是劉鋹之女,那豈不是南漢公主?原來這裡說不定真的不止是“像”皇宮貴族的府邸,它根本就“是”皇宮貴族的府邸。玉崔嵬輕輕一笑,揭開桌上的茶壺,他拿出了那只蝸牛,小心的把它放回窗外的大花園裡去。

聖香一路聽著那“子夜歌”的琵琶聲,走到他自己的客房門口,抬起頭來,喃喃的念:“人生愁恨何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

“人生愁恨何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故國夢重歸,覺來雙淚垂。高樓誰與上?長記秋晴望。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李煜《子夜歌》的曲調還在琵琶聲裡嘆息,聖香縱身上屋頂,坐在那裡看花園。

秋日溫暖的陽光下,花園裡寂靜繁華,鮮花一朵又一朵,盛放著夏日最後的氣息。

他看了花園很久,琵琶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懷抱琵琶的老婢女走向洗衣房,她有一頭白髮,琵琶聲卻很旖旎,充滿懷念和思慕。

她在懷念誰?思慕什麼?當年南漢國破的時候,她也許正當徐娘未老,也許,有過許多故事,也有過許多風流。

但南漢國破,劉鋹稱降於太祖,也已經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

南漢、北漢、燕王、先皇、爹、娘、上玄、屈指良、百姓、兵馬、皇帝、公主……聖香的呼吸隨著思緒急促了起來,他的眼睛定定的睜得很大,看著花園裡馥郁開放的鮮花,臉色在片刻間變得蒼白,右手握住胸口的衣襟,慢慢的握緊。

人生愁恨何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

“你不舒服?”身後傳來柔聲詢問,一隻手輕輕搭在他肩上,聖香全身一震,本能的往側一閃,他避開了那一搭。

轉過身來,面前是青衣的劉婈,聖香看了她一眼,有一剎那毫無表情,然後一笑。

他是無聲的笑了一下,就那麼一下。

那之後的片刻氣氛奇異,空氣中彷彿瀰漫著許多無言的東西,就著那琵琶未散的魂魄,這屋頂似乎突然脫離了真實的夏末秋初,在那片刻之間渾然成了另一個全然不同的世界。

他的臉色仍然很蒼白,卻不讓人觸控,那一笑,便笑得能和你有十萬八千裡距離那麼遠。劉婈的口齒一動想說什麼,聖香突然對著她吐吐舌頭,拉開臉皮做了個大鬼臉,掠身而過在她頭頂上拍了一下,從屋頂上躍下,拔了根狗尾草,笑眯眯的闖入上玄的房間去了。

看著他掠下拔草而去的身影,劉婈白皙的臉上漸漸泛起一片紅暈,伸指撫臉,她還沒說什麼,身後掠上兩個人影,一個蒼老的聲音沉聲說:“好身法!”劉婈定了定神,點頭微笑:“不愧是和‘天眼’、‘白髮’稱兄道弟的人。”她身後的灰衣老嫗卻說:“公主小心,聽從京城傳回的訊息,此人狡猾多智,行事不合常理,公主年幼,務必小心提防此人。”

劉婈點了點頭,眸色很清,神色有點鬱郁,卻說:“方才我見他臉色蒼白,看來傳聞這位丞相公子身懷宿疾倒是不假,這幾日咱們在茶水中下的‘蒲琺’已經開始生效了。”

在她身後說話的老翁蒲世東說:“無論身懷何等宿疾,引下‘蒲琺’三日之內定會發作,京城傳來訊息說大宋皇上對此人頗為寵愛,如果我們能拿下此人,對公主復國無疑有利。”

老嫗蘇青娥臉色並不輕鬆,拄著柺杖緩緩的說:“姜臣明已經遣使到達,又想和咱們談婚事。上天有眼讓這四個人跌入暗河自行送上門來,如不能好好利用,豈非辜負了蒼天一番美意?”

劉婈輕輕嘆了口氣,“蘇婆婆說的是。”

聖香拔了根草闖入上玄的房間,上玄正負手抬頭看著屋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突然間人影一晃,聖香已在他眼前,笑眯眯的拿狗尾草去插他的鼻子。

上玄一把奪過他手裡胡鬧的東西,“霍”的一聲甩袖丟在地上,“你有完沒完?”

聖香跟著他抬頭看屋樑,當沒有看見他盛怒的表情,無辜的指著屋樑:“有什麼好看的?”

上玄哼了一聲,不去理他,心裡對聖香種種慍怒未消。但他這兩年滄桑歷盡,無論多少抑鬱憤恨他全都壓在心底,如今被迫和聖香一同歷難,他更不願多話。

那屋樑上刻畫著山水紋路,十分婉轉精細,線條流暢。聖香抬頭看的時候心裡突然泛起一個念頭,上玄也依然皺眉看著那屋樑,良久之後兩人面面相覷,彼此之間做作怪異的氣氛陡然淡了。上玄緊皺的眉頭放鬆了一點,突然冷笑:“我說這地方不可能沒有出口!”

那屋樑的山水紋路刻的便是整個山谷的山水,但山水圖上清楚刻的幾條河水在山莊裡卻沒有看見。此地身處極南潮溼之地,河流眾多,溶洞奇峰多不勝數,要在群山之中挖掘隧道通向外面,這工程浩大需要大批人力,但如果莫去山莊本有地底暗河,經由暗河出入,卻即隱秘也不花力氣。聖香和上玄都是從暗河跌下來的,自是再清楚不過:如果山水圖所畫無差,這山莊裡的暗河必是出口。

“是誰在這些木頭上刻上這麼無聊的花紋……”聖香喃喃的念,心裡卻很清楚:大概是建造山莊的工匠被迫老死於此,山谷久住,地形早已熟悉,又復長日無聊,建造樓閣極盡繁複精巧,順手把看慣熟悉的山莊地圖給刻上去當作圖畫了。他一句話說了一半,突然跟著那喃喃的語氣嘆了口氣,轉了話題:“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上玄不答。

“配天怎麼樣了?”

“她走了。”

聖香深深吸了口氣,然後長長的吐了出來,“你後悔嗎?”

上玄嘿了一聲,“該後悔的人不是我。”

聖香看著他,那眼神很奇異,上玄沒見過他用這種眼神看人,只聽聖香慢慢的說:“我不相信——你不後悔——”

這句話說出來讓他愕然,卻彷彿就抒解了他心裡鬱結的一些什麼,聽起來像被呵護溫暖了一下。上玄立刻冷笑了一聲,“不管怎麼樣,我們都回不去了,不管是我,還是他。”

上玄嘴裡的“他”自然是容隱。聖香似乎是無可奈何的淡淡笑了笑,“他說——你可以恨他,甚至你可以去宮裡上奏他詐死,他不妨欺君,你不可造反。”沒等上玄說什麼,聖香很快補了一句:“我想……如果你可以不反,他寧願……抵命。”

上玄在聽,只聽聖香頓了一頓又說下去:“你該知道容容那種人,如果你想要的只是報仇,他會抵命——不會等你用無辜百姓的血去換他的血。”上玄口齒一動要說什麼,聖香立刻搶話說在前頭:“如果你想要的不只是報仇,如果你真的變成姜臣明還是其他什麼人復國的棋子——”聖香的眼神變得更加奇異,瑩瑩然閃爍著浩瀚深邃的光,語氣很平靜,說的也很簡短:“他會殺了你。”

上玄剛才想說什麼,現在卻沉默了。聖香在他屋裡找了塊椅子坐了下來,也用方才那種奇異的眼神望著地面,沒再說什麼。

足足過了一頓飯時間,上玄突然問:“這幾年,你們……好嗎?”

他問得很艱澀,聖香笑了,雙手託腮笑顏燦爛的看著他:“則寧和還齡回來了,容容詐死娶了姑射,岐陽把神歆帶到他那邊去了,通微娶了個女妖怪,聿修——啊!”他突然大叫起來,抓住上玄的手搖晃,“你死也想不到,聿修啊,那個我以為他連女人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木頭,娶了百桃堂的老、板、娘!他現在是百桃堂那個開封第一大妓院的大老闆,哈哈哈哈……”

上玄真是大吃一驚,忍不住笑了一下。聖香看見他嘴角一動立刻打蛇隨棍上,笑眯眯的說:“六音終於追到皇眷,聽說最近美得不得了,自稱‘天下第一美人’;不過本少爺有項本事絕對不輸給他,你知道是什麼嗎?”

上玄脫口而出:“什麼?”脫口之後立刻後悔,但聖香已經笑吟吟無比神氣得意的“啪”的一聲開啟摺扇,“本少爺是‘天下第一媒人’,童叟無欺,天下第一!”

上玄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聖香開啟摺扇笑眯眯的扇著扇著,一陣涼風微微拂過,上玄才驚覺自己已經多年沒有這樣笑過了。笑容突然滯住,聖香用心良苦,他豈能不明白?“皇上是你殺父仇人,你不恨他?”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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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為死人活著。”聖香笑顏燦爛,近乎無暇。

上玄默然,過了一會兒,“我不知道將來會變成什麼樣子,造反……嘿……不過是這兩年一場無稽可笑的大夢,真的想做皇帝的人,不是我。”

“本少爺就知道你是這種單純好騙的笨蛋,沒有本少爺罩著,一定要吃虧。”聖香瞪眼,“啪”的一記摺扇打在上玄頭頂,卻“卜”的一聲從中斷裂——金邊摺扇為上玄“袞雪”所震,一下即斷。聖香“啊”的一聲慘叫,拿著斷掉的摺扇頻頻敲打上玄的頭,“你這什麼鬼功夫?不會打人只會震破河水,震塌溶洞,弄斷我扇子,快賠本少爺扇子!銀子本少爺多得是不要!你做一把賠給我!不行!我不管你會不會做,總而言之你弄壞的就是要做一把賠給我……”

聖香輕功了得,上玄東躲西閃幾次差點給他一下敲到,圍著屋裡轉了幾圈,不知上玄許諾了聖香什麼東西,那大少爺終於心滿意足的坐下,開始漫無天地的說這幾年上玄不知道的許多瑣事……

“告訴你,聿木頭那老婆本少爺十分欣賞,你知道嗎?她居然想到給聿木頭立貞節牌坊,因為聿木頭不好意思和她洞房花燭,娃哈哈哈笑死我了……”

上玄屋裡聖香的笑聲不斷,開始上玄還只是聽,沒說什麼,到最後不知不覺已經開口:“你呢?這幾年來,難道你沒有成婚?”

“像本少爺這樣冰雪聰明善良威武英俊瀟灑人見人愛的大人物,怎麼可以隨隨便便找人成婚……”

喧譁的聲音在下午結束,聖香和上玄說完這幾年的悲歡喜樂,回他自己的房間。

他開門,深吸一口氣,反手關門。

關門的時候他的手指已是微微顫抖,背倚著房門急促喘了幾口氣,關上窗戶,他的衣袖掠過桌面,桌上多了一截樹枝。聖香剝下樹皮,倒下茶水清洗乾淨,猶豫再三,他強迫自己把那段樹皮嚼碎吃了下去。

這截樹枝是聖香折狗尾草的時候一同折下的合歡樹枝,合歡皮能安神解鬱,活血化淤,常為養心益氣之用。聖香坐在屋頂上看花園的時候已經很不舒服,他的藥在渡漢水的時候隨船一起沉了,岐陽遠在十萬八千裡之外,此時此刻,除了他自己無人可以依靠。身周危險重重,李陵宴和玉崔嵬陰晴難測,劉婈不懷好意,他除了硬生生嚥下這種樹皮,還能怎樣?如果可以不吃,殺了他的頭他也不會吃,只是現在沒有時機給他生病,更沒有人給他撒嬌推搪。

嚥下滿口苦澀生青的樹皮,聖香站起身來開啟窗戶,望著滿院鮮花,良久沒有動過一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