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老字號火鍋店裡，還是上次的那幾個人吃著最地道的京味兒涮羊肉。
秦川坐在稍靠裡些的位置，一面挨著沈紹峰，一面挨著麥勇，沈紹峰的另一邊是方舟，然後就是辛成，並沒有安靈。
“安靈原本就應該安排人給她做心理輔導，結果她翹了課去精神病院裡看十六去了，讓上面給抓了個正著，如今輕易不敢放她出來。”沈紹峰放下手裡已經空了的酒杯，一邊給自己重新倒滿，一邊說道。
“一直也忘了問，安靈她，情況怎麼樣？”秦川問沈紹峰。
“還行，挺好的，沒出什麼大事，除了讓人揍了兩頓再也沒受什麼苦，正好，上山清減兩天，就當是減肥了，其實她受刺激最大的反倒不是這些，是後來，十六犯病了。”沈紹峰解釋道。
隨即將當時發生的事簡單的給秦川形容了一下經過。
又喝了一大口酒，沈紹峰從嗓子眼裡發出輕輕地“哈”一聲。
“要我說這事也是挺嚇人的，關鍵是誰都沒想到人質裡居然還能混進去一個精神病來，那當時情況那麼複雜，誰知道能發生點什麼，幸好十六把自己幻想成一個女特工，不然啊，嘖嘖……”
眾人吃著火鍋，然後互相聊著天，時不時談起這個事來。
酒過三巡，好不容易放鬆下來的幾個都有些喝高的狀態，只不過眾人反映各異，除了不喝酒的方舟，麥勇就是那種喝多了極興奮然後亂扯沒用的那種，辛成則是回憶過往憶苦思甜型的，沈紹峰大概是酒品就好的，只是他如果不這麼一直盯著秦川看，恐怕秦川還會更安穩點。
知道沈紹峰腦子裡都在想什麼，正好，秦川也有和他聊一聊的意思。
他們四個來的時候是開的沈紹峰的一輛三菱越野，這車曾經在市場幾乎霸佔了越野界的半壁江山，但後來也逐漸的遠了大眾的視線。
如今這車也不過就小幾十萬而已，在京城這地界，還真不算是什麼。
因為方舟沒有喝酒，所以也沒找什麼代駕，正好，三個醉鬼做後頭，方舟開車，秦川坐在了副駕駛。
隱晦的看了一眼秦川，方舟今天有些出奇的一言不發。
一直等到車子上了橋，後面的三個，主要是其中的兩個都已經睡了，方舟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都在那閉著眼睛也不知是真睡還是假睡的三個人，實在是忍不住，眼角餘光掃了秦川一眼。
“他們找你了？”方舟問。
秦川點頭，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放在方舟身上：“你怎麼知道。”
方舟彎了彎嘴角：“因為想知道所以就知道了。”
然而這個笑話並不好笑。
“聽說現在那邊可是發了狠要抓人呢。”方舟道，“動靜鬧得很大，只要稍有留心的人就能看出來什麼局勢，我們這種渾身天線的人自然知道了。”
秦川收回視線，直直的看著前方，各色霓虹燈不斷閃爍，高樓大廈似乎從不間斷的夜景裝飾燈就像是會流動的水，在一整面玻璃幕牆上勾勒出成排的好看圖案。
輕嘆了一口氣，秦川低聲道：“所以我才來了京城。”
方舟忽的一笑：“你說的也沒錯，畢竟是天子腳下，這也是不成文的規定了，誰都不敢打破。”
“那你想怎麼做？”方舟又問。
秦川微微搖頭：“目前還沒想好，或許先找幾個瞭解內情的打聽打聽這邊都是什麼情況吧。”
“眼下也只能這麼做了，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不管怎麼說他們也不敢輕易動手，是有規定的，用不用我幫你打聽打聽？”
“不用，你們小心自己就好，這件事我可以自己解決。”秦川連忙拒絕，她並不想讓太多無辜的人牽扯到這裡面來，沈紹峰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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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這番交談把聲音都壓得極低，後面本就睡熟了的幾個自然聽不見，縱使能聽清那麼三五句話，也不會明白二人的真正意思。
先把麥勇和辛成送回宿舍，他們住的地方都是上面統一給安排的，那種集體宿舍，不過他們都是兩人一間的，待遇上還算是不錯。
“你不在這住嗎？”秦川問方舟。
方舟搖頭：“我老家就是這的，不過住的有些遠而已，先送你吧，沈隊也是回自己家的，正好和我順路。”
說完，方舟又問：“你住在哪？還是酒店嗎，什麼名字。”說著，方舟就要開啟手機導航查路線。
然而沒等秦川說出酒店的名字，後面一直閉著眼睛好像已經睡著的沈紹峰突然說道：“她去我那。”
聞言，方舟和秦川全都一愣，不過秦川是瞬間就明白了沈紹峰的意思，只有方舟，臉上的表情從最開始的不解，飛快的變成了驚訝和不敢置信，最後更是瞪大了眼睛，然後又立馬恢復尋常表情。
一言不發，方舟把手機掛在了支架上，卻是看都不用看路，直接把車子開了出去。
坐在副駕駛上的秦川看了一眼方舟臉上那“雖然我什麼都不說但是我什麼都知道”的故作平靜，有那麼一絲絲的尷尬。
乾咳一聲，秦川開口想解釋什麼的，可又不知道該怎麼和方舟說自己和沈紹峰沒有任何私下關係，只不過就是聊一聊有關那天早上她塑型的事而已。
開車的方舟輕輕瞟了一眼面露尷尬卻又支支吾吾的秦川，感覺在剛剛那一個瞬間，心裡彷彿奔騰而過一萬匹羊駝，嘖，沒想到如今這年頭連沈隊這個怪蜀黍都有人要，難道是又流行回那個頹廢大叔的時候了嗎？
那像他這麼清新的大好青年怎麼就不搶手呢，難道他們這種技術狗就要一輩子在單身狗的路上一去不復返了？
頂著方舟那平淡的有些刻意的異樣目光下了車，秦川跟在步伐稍有些緩慢，一字不發的沈紹峰後頭慢慢走進樓道，身後彷彿如芒在背的目光讓秦川難得的有些站立不安。
她也是有前男友的人好嗎，難道方舟覺得她現在都已經能面不改色的對著沈紹峰這麼一個過了年三十五的老男人下的去嘴了？
想一想秦川就忍不住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一直到方舟離開，秦川才松了一口氣，同時也不忘了催促站在防盜門前捅咕半天的沈紹峰：“能不能打開門了，自己家都不認識了？”
沈紹峰開門的動作一停，隨後果真往後退了兩步，然後重新抬頭看自己家門上的門牌號：“是我家。”
秦川輕笑了一聲，耳朵裡聽見隔壁的腳步聲漸近，伸手接過沈紹峰的鑰匙，找出了一個最像的，插/進鑰匙孔裡，這戶果然是他家。
關好房門，秦川打量了一眼這個只有一個單身男人居住的家，說不上多乾淨，不過收拾的還算是井井有條，沒她最開始想象的那麼凌亂不堪。
去冰箱裡找出瓶礦泉水，秦川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生產日期，已經是半年以前的了，他這是多久沒有回家了。
把水遞給沈紹峰，秦川拉開窗簾，也沒有開燈，月光加上夜景燈就已經勉強能照亮這一整間屋子了，尤其是隔壁寫字樓，那座大廈的名字，四個大字猶如白熾燈一樣晃眼。
喝了水，沈紹峰沉默著坐在沙發上，秦川也陪他這麼坐著，兩人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在車上還有那麼一丁點醉意的沈紹峰到了如今也開始漸漸清醒，只是他的腦子裡還是沒想明白那些可能他永遠都想不明白的事。
喉嚨動了動，沈紹峰輕嘆了一聲，將礦泉水擰上瓶蓋放回桌子上，慢慢閉上眼睛，“連海那邊你怎麼解決的？”
“他們沒有和我交好的意思，一上來就要抓我，自然就跟他們撕破臉了。”秦川攤了攤手，雖然說得平淡，可是背後這件事有多麻煩大家誰都清楚。
“這一次我被停職，回家我爸問我了，我爸並不知道這件事，不過我一個長輩知道，他們有時候各部門之間會有合作的，還算是瞭解吧，你在連海這件事，其實說起來有好也有壞。”沈紹峰慢慢坐直身體，彷彿不像是個剛剛喝了酒的人，又像是個已經喝多了的人，神采奕奕的。
“他們也並不是鐵板一塊，如今這個部門雖然明面上是歸國家管理的，但是實際上國家只是在裡面插了一手而已，最主要的實際掌控權還是在那些人手裡。”
沈紹峰看秦川：“就是，像你們這樣的人手裡，不過他們似乎也分派別，有好多都是是曾經那會兒各門各派的道士一類也有一些是家族制的，便是祖上可能有異於常人的部分，後來成家立業，這麼些年積攢下來的財富又不斷增加，所以到了如今也是個大家族了。”
頓了頓，沈紹峰微微皺眉：“還有一些就是我們不知道的了，可能是什麼精靈妖怪，等等，他們也不是所有人都加入這個部門的，部門只不過是在其中幾家選出最權威的來幫助一同管理這些人，給他們制定一個規矩，也是為了更好的隱藏在人類社會。”
“你之前和我說的那個紅色通緝令是什麼意思？”秦川想著，突然問道。
打開水瓶又喝了一口水，沈紹峰揉了揉額頭：“一般在一些較大的城市會設立特派總局的特派分局，只要有這種身懷異常情況的都會在當地，或省或市進行註冊登記，這也是為了便於管理，不過也有一些人是不會去登記的，憑藉他們的本事自然可以為所欲為。”
看向秦川，沈紹峰深吸一口氣，然後道歉：“對不起，讓你暴露是因為我的私心，但是我當時並不知道這個紅色通緝令的存在，事實上如果有人不登記去了其他城市，大多數在當地分局查明情況之後就會引渡迴歸屬地進行登記的，之前我們一直以為的都是這種情況，沒想到他們會這樣……”
語氣中略帶一絲愧疚，沈紹峰認真的對秦川說道。
搖了搖頭，秦川還有些想不明白：“如果你說他們在調查我情況，那應該很早就開始了，可是奇怪的是，連海的特派分局當時想要抓我的時候，似乎不像是跟了我很久的樣子……”
想到這，秦川忍不住皺起眉，問沈紹峰：“有沒有可能，跟蹤我的是一夥人，想要抓我的是另一夥人？還有，當時特派分局的那個女人，我幾乎從來都沒見過她，可是她好像對我恨意很深，彷彿鐵了心的要抓我，這也是讓我不解的地方。”
然而沈紹峰本身知道的就不多，如今知曉這些都已經是來之不易了，他也給不出什麼好的建議。
不提那些，秦川換了個話題：“你過一陣可以復職吧？”
沈紹峰無所謂的點了點頭，隨後輕嘆：“我有一種不想再回去的衝動了。”
“為什麼？”秦川問。
“我在現實世界裡辛辛苦苦的抓捕犯人，可是我居然從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現實，你覺得像你們這樣的人應該被公佈出來嗎，就是，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們的存在，還有與大家不同的地方。”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沈紹峰突然這麼問秦川。
這讓秦川有一絲很奇怪的感覺，就好像，她明明和沈紹峰坐在一間房裡，可是他們中間卻隔著一條彷彿永遠都無法跨越的鴻溝。
夜幕掩蓋下，秦川的眼神變了變，卻是輕鬆的說道：“公佈出來了做什麼呢，還不是像如今一樣的生活，難道大家都知道這世界有多麼的不一樣後就會有什麼不一樣的嗎，你不還是做你的警察，抓你的壞人。”
沈紹峰微怔，隨後點頭笑道：“是，是我想多了。”
無心再聊其它，秦川說出了自己來的目的：“那天晚上的事，還有第二天早上，無論是誰問你都不要告訴他們，只是我在上山找人的時候發現了你，然後將你帶下山，就這麼簡單，可以嗎？”
沈紹峰輕輕點頭：“當然，你放心。”
這便是秦川跟著沈紹峰上來的目的了，說完秦川便準備走了，沈紹峰倒是有些意外：“你不在這住一晚上？”
秦川搖了搖頭，已經轉身走向了房門，沈紹峰並沒有看見她臉上晦澀難辨的神情：“不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