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黑色的，漫無邊際的廣袤世界裡，秦川好像是萬千灰塵裡最不起眼的一顆。
她望著眼前的黑暗世界，恍惚間有一種似乎自己也要融入這個世界的感覺。
但幸好，冥冥之中似乎又有一種淡淡的排斥，若有若無的在將她從這個地方往外驅趕，也讓秦川可以一直保持清醒。
深淵再也不是之前的人型了，或許是因為這個真實的黑暗世界，也或許是因為其他別的什麼原因，總是，深淵，似乎徹底變成了“深淵”該有的模樣。
那恐怕是秦川這輩子見過最恐怖的樣子了，甚至，她幾乎以為自己坐在3D影院裡看著國外來的玄幻大片。
可周圍無比真實的一切卻又在提醒著秦川，這不是她的夢境，這是現實。
在那片黑暗的世界裡，一隻擁有三顆頭顱，如同西方神話故事裡經常會有的地獄三頭犬取代了深淵的位置。
它長著三顆醜陋到一模一樣的腦袋，只是大小不同，全部都與他的脖頸相連，還有那碩大的軀體，好似一座山峰。
而這座山峰，如今正立在他的面前。
戚嶼慢慢昂首打量著深淵新的外形，秦川一直都在觀察他，卻從未在他的臉上發現一丁點的緊張或是恐懼。
若真硬要與先前的樣子找出什麼不同來，可能臉上的輕鬆不見了，轉耳朵出一份凝重罷了。
但也就只有這些了。
真正的戰爭是沒有準備開始戰鬥的號角聲響起的，幾乎在下一時間，雙方同時有了動作。
戚嶼用力一躍便從原地跳起，正好落在深淵輝下來的巨大獸爪上。
戚嶼與他相比，就像是站在大象身前的一隻小螞蟻罷了，然而這只螞蟻卻有著鋼鐵一樣堅固的厚重鎧甲，有著刀鋒一樣的伶俐攻擊。
戚嶼並沒有武器，他也從來都沒用過人類的武器，他自己便是他的武器。
魔氣緩緩醞釀在二者周圍，好似誰都忘了這裡還有一個本不應該出現的秦川正躲在一旁看這場曠日之戰。
真正的戰鬥沒有那麼多花哨而又無用的招式，他們的每一個動作都帶著要至對方於必死之地的勢頭，每一擊都像是蘊含了山川之力，能開裂大地，斷絕瀑布。
秦川怔怔的看著空中那個人，目光隨著他的動作而而移動，看著他跳起來打在深淵的頭顱上，她似乎隔著一層什麼東西都能聽到那種用力撞擊的“嘭”的一聲，很響，甚至聽起來秦川都覺得自己的眼睛也疼。
然而深淵也並不是從不還手的，它雖然體格碩大，但它的速度很快，尤其是那三顆巨大無比的頭顱，鋒利的牙齒。
外面的世界似乎早已變得天翻地覆，空中那兩條黑色巨龍不知何時開始翻滾到一起，互相糾纏交織成一體，時而快速退開，時而又張著巨口撕咬成一團。
空曠的地面上，陽煦真人等站在一起，齊齊仰頭看向空中的壯觀景象。
或許在普通人看來，此刻外面早已是漆黑一片，暴風雨加上雷鳴電閃，這或許是個不常有的特殊天氣。
烏雲早就已經瀰漫了天空，看不到月亮與星星很正常，外面的景觀燈常年閃亮，只是又有誰會特別注意今夜的燈光是否比平常要稍微暗一些呢。
人們各自生活在自己的小圈子裡，或者是在溫暖的家中喝著熱茶吃著夜宵，或許早就已經安然入睡，自然也有還在苦命工作的人值著夜班。
只是遇上這樣一個天氣，若是忙的人可能壓根就注意不到外面的變化，不忙的人，暴風雨來臨又與他有什麼關係呢，自然也在一旁或是玩著手機，或是看著電視劇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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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今夜的網路似乎有些不太正常，總是卡頓，但是碰上這樣的天氣，這樣的現象大家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只是再正常不過的現象到了陽煦等人的眼裡，卻又變了另外一種模樣。
那個淡金色的透明罩子底下，似乎比起最開始要多了一些人，然而與那漫天的魔氣相比，似乎多與不多這些人完全沒什麼區別。
透過被陽煦真人額外加持過的靈力罩，便是普通人眼下也能看得清空中那與外面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
在那本是深藍背景色的天空中，大團的黑**氣好像是空中突然多出的幾個漩渦，不斷地在旋轉，醞釀著擴大。
他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在那佈滿了黑**氣的空中，有兩條顏色格外深沉的長龍一左一右的在空中激烈的纏殺。
只是這兩條長龍卻也不太一樣。
段遠堂微微眯起眼睛，想要努力的去看清空中那兩條不斷動作的長龍，甚至不放過他們身上的每一個細節。
良久，段遠堂突然說道：“師父，您看那兩條黑龍是不是長得有些不太一樣？”
陽煦真人凝眉，一言不發，只是臉上沉重的表情似乎代表了他早就發現了其中的不同。
“好像我也發現了，其中一條身型纖長但粗壯有力，而且麒麟頭老虎爪，蛇神魚尾樣樣不缺，但是另外一條，你們仔細看，似乎它頭的形狀與先前那條有些不太一樣。”另外一個人說道。
“確實，而且它還缺了一對足。”段遠堂補充道。
也是他們二人說出後，剩下眾人才意識到究竟有哪不對，如今這麼看來，後者確實有些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意思在裡頭。
“那是蛟龍。”陽煦真人突然沉聲說道，語氣裡的沉重任何一個人都能聽得出來，甚至，隱隱的還有一絲緊張在裡頭。
“那就是深淵的化形，前者是混沌，如今深淵等其它大小魔物都是借用混沌的力量，所以在他面前，他才是真龍，而深淵便是一條只長了角但是缺少一對足的蛟龍，也就是假龍。”陽煦真人極不容易的連續快速的說出這段話。
眾人皺眉，段遠堂看向空中那兩條長龍，剛說起的蛟龍不知為何突然身形暴漲，且長著大嘴一口用力的咬在了黑龍的脊背上。
隨即黑龍開始仰頭長吟，雖是無聲，可眾人卻覺得自己彷彿已經聽到了一聲悲鳴。
“那今天如果蛟龍勝利了，也就代表著深淵徹底取代混沌了，所以他就會化蛟為龍，成為之後的真龍？”段遠堂問道。
點了點頭，陽煦真人道：“我們不能等到他化蛟，不然只憑我們這些人絕對不會將他怎樣，無論是混沌還是深淵，一旦徹底擊敗對方，將得到對方全部的力，所以我們要在他們進行到最關鍵的時候給予痛擊，爭取將他們兩個一網打盡！”
說白了，還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故事，如果是秦川在這裡，聽見陽煦真人這麼說的話，恐怕她則會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故事。
他做這樣的事情不是一次兩次了，第一次便是霧靈山，只是到最後讓秦川帶著林巴納跑了，第二次是在崤山，最後蔣正被深淵救走，秦川被督察處偷偷帶走，那麼第三次還會那麼巧嗎，能夠最後活下來的人，又會是誰呢。
在那黑壓壓的世界裡，秦川用力地瞪大了眼睛，看著深淵巨大的獸爪抓著他狠狠地砸在地上，甚至不斷地用力捶打，那聲音，一如既往地震耳欲聾。
秦川感覺好像是打在自己的心上。
可事實上，她也的確感到非常的不舒服，就好像是有誰在她的胸口用力的捶打一樣，那是心痛的感覺？
開始秦川還有些恍惚，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可是隨著痛苦愈演愈烈，她也更加真切的體會到那種痛苦，好像整個人都要被分成兩半。
然而她本來就沒有心，如今又怎麼會感到心痛呢？
漸漸地，秦川有些站不住，乾脆跪坐在地上，單手捂著胸口，緊皺雙眉，甚至耳邊只能聽到遠處戰場上一聲又一聲拳拳入肉的動靜。
那聲音響在秦川耳邊，卻彷彿每一下都疼在她的心上。
秦川有些痛苦的單手撐地，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似乎越來越強烈，然而她又說不清這是為什麼。
踉蹌著倒在地上，她像是只大蝦一樣的佝僂著身軀，緊皺著眉頭，大滴的汗水從她的額頭躺下來，沿著臉頰**的流淌進衣服裡。
秦川感到一陣刺骨的寒冷。不僅僅是身體冷，就連心裡也是冰涼的，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可是突然的，秦川就想起來了前段時間自己種種不對勁的地方。
掙扎著坐起來，秦川捂著胸口，腦子裡面出現各種困惑，亂七八糟的全都擠在一起，好像是在質問她什麼，又像是在告誡她什麼。
天空中，那一龍一蛟已然纏鬥至最激烈的時候，甚至連本已瀰漫天際的魔氣都開始四處逃竄，紛紛散開。
段遠堂等人仍然處於原地觀看空中景象。
眼下見雙龍之爭已膠著至白熱化的程度，面上也稍微露了些緊張。
此刻，蛟龍本就較為龐大的體型更是直接纏在了真龍身上，而那長著鋒利長牙的大嘴也狠狠地咬在了真龍頸下的逆鱗位置，只聽真龍長吟一聲，竟然再無力氣與之相鬥。
而周圍魔氣卻開始紛紛迴歸，一一進入蛟龍的體內，不過轉眼間，那蛟龍的體型就較之先前又有明顯增大。
地面上眾人見了不由心中一跳，陽煦真人更是大聲道：“不好，混沌要敗，快，我們決不能讓深淵得勝！”
說罷陽煦真人立即從懷裡掏出幾張黃色符紙，上面還用硃砂畫好了符，緊接著右手食指中指併攏，在空中輕輕一劃，靈火出現，迅速點燃符紙。
只見兩道靈符瞬間大亮，隨即飄向空中，沿著某一個方向迅速飛去。
陽煦真人目光收縮，盯著那兩道靈符的方向瞬間跟去，“都跟我走！”
在他身後，段遠堂帶著歸墟派以及其他各門各派的所有修士一同跟在陽煦真人身後，施展著輕身功夫，迅速往那邊趕去。
與此同時，在那個黑暗世界裡，秦川卻感受到了似乎直達靈魂深處的痛苦。
那是一種她說不上來的痛，似乎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就好像是一柄利劍，帶著無匹鋒芒狠狠地，用力的插進她的靈魂，她的身體，讓她長時間的體會那緩慢而又堅決的痛楚。
然而整個過程卻又不是那麼輕鬆且快速的，像是用一柄很鈍很鈍的刀在慢慢地割你的心臟。
戚嶼被深淵狠狠地壓制著，沒有辦法，儘管他才是擁有本源之力的人，可如今在大興這地方，深淵早就已經佈下了屬於自己的天羅地網。
換句話說，如今他們都屬於是在深淵創造的世界裡戰鬥。
本身這就帶著一個削弱，再者戚嶼被分散了那麼多的本源之力，如原本他和深淵的實力就想差不多，所以現在看來，局勢應該是一邊倒的模樣。
秦川感覺自己好像疼的都要失去理智了，發自內心的，撕心裂肺的，可每當她趨於昏迷，卻又因更劇烈的痛苦而瞬間清醒，所以從始至終，她都要十分理智的去感受這無比真實的痛苦。
這簡直不是她能承受的。
她覺得自己的心臟似乎都要裂開了。
沒人注意到，一絲淡淡的霧氣似乎從秦川身上飄出，輕輕地鑽出那透明的罩子，在那無邊無際的黑暗世界裡劃出了一道細微的線條。
而一直被深淵牢牢壓制的戚嶼卻是突然眼神微亮，右拳緊握，用最大的力量猛地揮了出去。
這一拳便打出了鮮紅的血液。
甚至秦川都能聞到那種帶著絲腥甜的鐵鏽味。
然而正是那難聞的味道，居然令本已經無法再繼續承受的秦川突然感覺有些好過了。
就好像是，密閉空間中突然多出了一絲淡薄的氧氣。
即使它那麼的稀薄，甚至稀薄到將將只夠秦川小小的吸一口氣。
可最起碼，這讓她微微有些緩過來了。
半睜著眼睛，秦川看見前方，在他的背後似乎長了一對黑色的，像是什麼的翅膀，帶著他飛上半空中，然後跟他一同殺向深淵。
那或許是翅膀，但也或許不是，誰知道呢，秦川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