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陛下的貼身太監, 劉正自認練得一張情緒不露的麵皮,可是聽到太后駕臨,他也不禁露出幾分愕然。
多年閉宮不出的太后, 破天慌親自來見陛下了!
景徽帝皺眉, 只停止衣,往外殿走去。
到了外殿,他到錦衣華服, 頭上戴滿金釵珠翠的太后,眉頭皺得緊。
他給了禮,直起身道, “母后有何事差人來告知朕一聲即可, 需親自走一趟。”
“怎麼?哀來勝歸來的兒子也有錯?”
景徽帝抬頭向太後, 不一樣了,先前渾身都透著股佛氣,哪怕是裝的也裝得淡然脫俗。如今褪去緇衣,換上華服,整個人氣勢都變了。
景徽帝彷彿到當日個在他登基後晉升為太后,受朝臣跪拜的女人。
他負手而立,“母后不覺得這話可笑嗎?朕當初要御駕親征, 您可是連句話都沒有,想來也是知曉朕打算戰死沙場了,也許母后會擔憂得寢食難安, 卻不是擔心朕,而是擔心朕這一去,您苦苦隱瞞的事暴露了最終會落得什麼下場。”
太后面上閃一絲難堪,她在他身上到了先帝的氣勢,以及屬於一個帝王該有的威嚴。
她沒有正面回應他的話, “越國一亡,陛下的威嚴也回來了,後宮也該掌管起來了,皇后貴妃位子皆空,便由哀暫時掌管吧。”
這一刻,景徽帝才算是徹徹底底明白他的存在實就是這個女人用來博尊榮的工具,絲毫不管他是誰的。
些年母子倆的相依為命好像是一場夢,他甚至懷疑,和他苦苦支撐也是為了叫先帝心軟,或者早就知道有人助他登基,所以才一直堅持下去。
他登基,她得到太后之尊,被他知道身世後便閉宮不出,給自己套了個禮佛的頭,非是怕這個秘密曝光,她沒承受,就龜縮起來。如今知道越國死了,不光如此,樁混淆皇室血脈的醜事也被歪曲,即便以後再有人懷疑也不懼,所以,又想要享有太后之尊榮了?
要麼怎麼說她燒的香,念的經佛祖不收呢。
想通了,景徽帝心硬如鐵,拿出對待臣子的態度,“不是還有鄭妃安嬪一塊掌管,母後沉迷禮佛,就不勞煩母後操心了。”
太后似乎早料到他會這麼說,“,後宮哀可以不管,還有一事,關於攸寧丫頭的。”
景徽帝眼底泛著冷光,要掌管後宮是假,這才是太后著急來見他的目的。
“一個公本身食邑就已經超出太多,又給五城,她若是有心可以自立為王了,別說還有沈一門四支援,你這是糊塗了!”
景徽帝臉上露出幾分冷淡和不耐,太后急於想掩蓋自個的醜事聯手越國滅沈這事,沈咎幾兄弟雖然表面不說,心裡指不定如何盤算呢。
“母後以為此番從越國回來沈四兄弟什麼都不知道嗎?若朕是母后就該好好待在永壽宮繼續禮佛。”
太后的臉色終於變了,變得有些慌亂,“沈怎會知曉?你不他滅口,還等什麼?這世上只有死人才守得住秘密!沈二和沈三在越國多年,就以判國罪論處抄滅門好了。”
景徽帝就知道她第一念頭會這麼做,就如同當初知道沈二查到越國後,慌得只想滅口。
他忍不住問,“母后就不覺得愧對沈嗎?愧對先帝嗎?”
太后此時滿心都是如何沈滅口,她冷笑,“愧對?若哀不樣做,會有咱母子的今日嗎?只要成為天下之,便叫天下人閉嘴,哀不記得有教你,為帝者可以心慈手軟。”
“你是沒教朕,你只跟朕說你如何如何不易,今日又受誰的欺負,總說若不是為了朕早已撐不下去。自朕懂事起,聽得最多的就是這些話,如今朕算是明白了,不是讓朕去恨,去爭,去為受盡苦頭的母親爭出一片天。”
太后在景徽帝的逼視下,眼神不由有些閃躲,“若沒有哀般,又怎激得你去爭,事實證明,哀的良苦用心沒有白費。”
景徽帝心裡閃一絲厭煩,“是沒有白費,朕卻從此背上竊國之,午夜夢迴,朕總夢見先帝臨終前的眼神。”
“只要成為天下之,是何出身還不是你說了算!歷史上謀朝篡位的還少嗎?”太后恨鐵不成鋼,懷疑自己當年是不是哪一步教錯了,怎就教出這麼個心慈手軟的性子。
景徽帝譏笑,“母後可是覺得只要權在握,就算讓叔侄有悖倫常也妨?就算被越國當狗戲耍也妨?”
太后啞然,似乎不願面對這事,“哀如今同你說的是給沈定罪的事,如今慶國一統,你是這天下唯一的霸,難不成還想留著沈這個威脅存在不成?你莫要忘了先前是因何而寢食難安!”
“所以,母后若不想受盡天下人唾棄便安生在永壽宮禮佛吧。”
太后駭然瞠目,“你留著沈是為了制住哀?”
景徽帝還真沒這麼想,不如此制住倒也好,“母後,後宮不得干政,您回去安生禮佛吧。來人,送太后回宮!“
“你這是養虎為患!留著沈遲早會釀成禍!”太后聲音尖厲,恨不得罵醒他。
景徽帝不願跟她多說,拂袖就要回內殿,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麼,回身道,“想必母后也聽說了楚氏祖宗在攸寧身上顯靈的事。”
太后正怒氣漲,聽了這話,心底打了個寒顫。
她明白,皇帝這是不想讓她宣攸寧丫頭進宮。
“不是仗著皇帝你的縱容瞎說罷了,皇帝讀了這麼多年書,應當知道子不語怪力亂神。”
景徽帝實在沒什麼可說的了,“母後好自為之。”
他如今不光噁心體內另一半的父族血脈,連母族都噁心了。
太后回到永壽宮沒多久,劉正就親自帶內侍總管來永壽宮的人換了個遍,若不是她發怒,恐怕連跟了她多年的嬤嬤都要被換掉。
等她想再聯絡宮外的人的時候已經沒人可用,而以前在宮外的人也早就被一網打盡,這是怕她對沈出手?
寧遠侯府,沈思妤見丫鬟進來,趕緊問,“如何?軍府可來人了?”
丫鬟搖頭,“夫人,奴婢問了,今日一整日並沒有軍府的人來。”
“可有口信傳來?”
丫鬟再次搖頭。
沈思妤眼神黯然下來,緩緩坐回椅子上,怏怏不快。
鎮國軍府真的不把她當沈人了,二哥和三弟死而復生,本應該是團圓歡慶的日子,邊卻連個口信都沒有傳來。
就連與她一母同胞的二哥都沒有想起她,儘管未出閣時她驕縱了些,但是也正因為兩人是雙胎兄妹,二哥比他人包容她,處處讓她,不她欺負個庶妹的時候二哥也護得緊。
說來,她和軍府的關係僵到如此地步可不就是因為個庶妹嗎?
軍府沒有嫡庶之分也只是表面,老四就因為這樣不認她這個一母同胞的姐姐,真可笑,這世上哪有真正沒有嫡庶之分的人,好比寧遠侯府,光是她風流夫君就有一堆庶子庶女。
“夫人,許是今日慶功宴,又逢二爺和三爺歸來,正是和妻兒團聚的時候,軍府才不忙辦宴。”身邊的嬤嬤委婉地勸道。
“罷了,人一團聚,我算什麼。”沈思妤嗤笑。
嬤嬤暗暗嘆了聲,姑娘就是太擰巴才娘的關係搞成這樣僵,若是軟和些哪是這局面。
“不如夫人明日備禮回去瞧瞧,夫人也許久未見二爺和三爺了吧?”
“去什麼去,不請自去討人嫌。”沈思妤不願送上門叫人笑話。
嬤嬤默默閉上嘴,就這性子,去了的確是討人嫌,沒得掃興。
這樣也好,倘若寧遠侯敢對夫人如何,軍府也不會眼睜睜著,就怕這一登門又娘人給得罪了,徹底不再管夫人的死活。
沈咎回到軍府,府裡正在籌備宴。
僕人忙碌的身影,幾位嫂嫂迭聲的交代,兩個侄女正在聽歸哥兒眉飛色舞地說邊關戰場上的事,西邊的練武場傳來陣陣喧鬧聲,是兄在比武切磋,他置身中彷彿回到當年父兄歸時的場景,麼熱鬧,麼歡樂。
“四爺回來了!”
有僕人到沈咎,趕緊口口通報,一時整個軍府都知道了。
練武場,沈非這次沒躲沈恙的捕捉,被捉了個正著。
一聽沈咎回來了,兩人同時停手,走下練武臺接小廝遞來的汗巾擦手擦汗。
沈恙:“你這速度委實快,就算我如今的速度比常人快了許多,也捕捉不到你的身影,除非摸準你下一步動作。”
沈非:“二哥也不錯,不光是力氣、速度,還有眼力都有所增加,隨手一扔,百步穿楊。”
沈垢走來,“二哥三哥可別說了,如今我跟你打,只有捱打的份。”
沈恙和沈非相視一眼,笑了。
沈恙把汗巾掛在銅盆上,“不正好,往後有兄護著你。”
沈非也說,“五弟,如今我回來了,你想做什麼儘管去做,往後沈有我和你二哥扛著。”
前頭有三個兄,而且比下面兩個弟弟麼多歲,早就說好了讓這兩個弟弟做他想做的事,就像老四打小就嚷嚷著當個小紈絝,他也縱著,只可惜後來,終究是讓這兩孩子上了戰場,還是在樣的情況下。
哪怕是沈三沒有真正上戰場殺敵也是受父親親自教導如何用兵,如何打仗的,而這兩個弟弟沒有人教,在遍地都是廝殺的戰場上只靠他自己去摸索,最後靠一股狠勁殺出一條血路,這中的艱辛不是他當年有人教,有人敬著體會的。
這話換別個心思敏感的庶子估計已經多想了,但是沈垢知道兩位兄是真心為他。
他笑了笑,“我早就習慣領兵打仗的日子了,讓我再當個閒散公子我可當不來。聽聞綏國新君也上了國書甘願接受慶國一統,我原本還想著同兄帶領沈軍殺回去呢。”
沈恙和沈非一怔,還真被老四猜中了。
他恢復記憶後,老四一直跟他說京城的局勢,譬如曾經仗著皇后和皇貴妃囂張的英國公府,譬如半個朝廷的官員皆是門生的秦閣老,譬如被貶為庶民的皇子,他差點懷疑自己在聽老四說夢話。
在回來的路上幾兄弟一歇息就湊一塊,中老四就猜綏國新君可會動俯首稱臣,沒想到還真應驗了。
沈恙嘆息,“曾經父親還說幾個兄弟裡,老三你心思最靈透,做文臣也使得,我老四比你還厲害。”
沈非也笑,“你才知道,我早就出來了。老四打小就精乖,鬼意一套一套的。”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沈垢搖頭,“我覺得四哥不適合做文臣,適合做軍師,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同樣是領兵打仗,反正我自愧弗如。”
“也對,文官不但說話彎彎繞繞,還磨嘰,還是別了。”
“我聽歸哥兒說老四已經是軍師了,公的軍師。”
幾兄弟相視一眼,都樂了。
……
沈咎迎著一路的喧譁回明暉院,就在快到院門的時候,一個身影從裡面跑出來。
“沈咎,你回來啦!”
沈咎抬眸去,就到他媳婦腳步輕快地朝他飛奔而來,如一隻蝴蝶翩翩停在他心裡,輕輕一扇翅膀,就可叫他心癢癢。
此時的她已經換下一身勁裝,穿著淡粉色軟煙紗裙,頭上也別了一些輕巧又好的髮飾,想也知道是被張嬤嬤和婢女給她打扮的。
沈咎身上還穿著堅硬的鎧甲,怕她直直撲來撞疼了,忙伸手摟住她。
“咦?有酒味。”楚攸寧皺皺小鼻子,踮起腳尖往他臉上嗅,跟只毛茸茸的小狗似的,惹人心頭髮軟。
“在宴上喝了幾杯,可是難聞?待我回去洗漱衣就不會了。”沈咎微微昂頭,怕燻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