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郝主任沒有說話，卻將目光望向身邊的團政治處李主任。
李主任顯得很意外，儘管座談前特地安排集訓隊所在連隊的政治指導員對參加座談的地方大學生幹部學員進行了教育，但是，出現現在這種情況，他顯然沒有思想準備。急忙欠起身來，輕聲對郝主任解釋說，“我也不瞭解具體情況。是我工作沒做到位，掌握情況不深不細。”
郝主任面帶笑容，問宋峰道：“你想走？具體說說看，是什麼原因？是怕苦怕累，還是受到了打罵體罰，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宋峰朗聲答道：“報告首長，當兵是我從小的夢想。我一不怕苦，二不怕累。來到部隊後，受到了連隊的關心和照顧，同時，也受到了很好的鍛鍊。班長對我們都很好，教得很認真，很嚴格。但從來沒有打罵過我，像大哥哥一樣關心我。”
聽到這裡，李主任暗自松了一口氣，不是團裡的原因就好。在組織集訓隊之前，自己專門給參訓的幹部骨幹開了會，絕不准許出現打罵體罰。如果在這方面出了問題，團裡一定不會輕饒！
可是，不是這個原因，還有什麼原因，能讓學員主動提出退出呢？他也感興趣起來，同樣專注地盯著宋峰，看他接著會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來。
“首長，我家裡有具體困難！雖然說‘自古道忠孝不能兩全，但是，一個人，如果連父母都不能孝順，那何談對國家的忠呢？國家國家，我覺得在某種程度上說，有家才有國，國就是一個個家組成的。”他頓了頓，接著說，“我本是懷著一腔報國之志來到軍營的，可天有不測風雲，在我入伍來之前，媽媽被查出患了癌症，現在正在化療，待條件允許了要進行手術。我出身在工人家庭，父母都在重型機械廠上班，廠裡已經兩年沒有給工人開支了。我想回到地方去發展，不是實現個人價值，而是方便照顧父母，同時，靠自己的力量解決家庭經濟困難，自立、自強！”
“而且，即使我到地方工作，我同樣可以支援國防事業！在工廠工作，為國家製造飛機、坦克等重型裝備，同樣是為軍隊現代化建設做貢獻！請首長考慮我的具體困難，同意我的申請！”說完，拿出費了一個中午時間寫出的《退伍申請書》，出列，雙手將《退伍申請書》呈給了主席臺上的郝主任。
郝主任沒有接，而是示意跟隨前來的曾幹事接過來，然後轉過頭來，對宋峰說：“小夥子，我感動你的孝心，也欣賞你的坦蕩，曾幹事，你去調查一下這件事情。如果情況屬實，我們也不勉強，尊重他的人生選擇，這是一個坦蕩蕩的男子漢的選擇！但是，我為什麼不接，是給你留有餘地，十天之內，你如果為你的選擇後悔了，可以收回這份申請。如果你還堅持你的決定，那麼，我個人同意你的申請，我們以黨委的名義向集團軍打報告，作為特殊情況退兵！”
然後，又問道：“其他同志還有沒有什麼具體的困難？”
大家齊聲回答：“沒有！”
“好！”，郝主任大聲說，“前段時間熱播一部電視劇，叫《英雄無悔》。是講，一個人，既然選擇了自己鍾愛的事業，就要花費一生的精力去為之奮鬥，做出一番成績來，不能後悔，也不會後悔！但是，金庸筆下的武俠人物郭靖所學的武功降龍十八掌裡，第一招叫‘亢龍有悔’”，出自《周易·乾》，原意為居高位的人要戒驕，否則會失敗而後悔。這一爻卦，在物理而言，有物極必反的作用。在人事而言，有樂極生悲的現象。所以，我借用一下，人在做任何事情，若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去考慮最終的結局與後果，以及種種可能與變化，可能導致失敗或悲劇後果。但是，經過深思熟慮了，考慮到了種種可能，但是仍做出了選擇，就沒什麼後悔的了。我想，來到軍營，你們的選擇，無論是無悔，還是有悔，都是英雄，年輕人，就得有這種豪氣。”
會議室裡響起了雷鳴般地掌聲，經久不息。
接下來的日子，仍是教育、訓練、體能，互動接替著進行。
尚班長去集訓隊之後，我們的班長換了一個叫李波的排長。聽他自己介紹說，他是濱海陸軍學院畢業的，大專學歷，少尉軍銜，家是黑龍江的。儘管他也想和我們融合起來，但是，由於有了尚常宏的先期帶領，我們的印象還是尚班長給留下的烙印最深。
儘管集訓了近兩週的時間，但是，對於我們的未來，大家仍是懵懵懂懂的，直到這那個星期三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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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普通的下午，按照計劃，前兩個小時進行學習條令條例。
這回李波排長拿的是《政策彙編》，他說，“今天要我們學習的內容是《軍隊軍銜工作條例》和《軍官服役條例》”
“這樣，咱們都是地方大學生，學歷高，接受能力快，咱們學習方法也改變一下”，李波排長揚了揚手中的《政策彙編》，繼續說道，“咱們大家輪流念，其他同志認真聽，認真記。然後，就學習中有不明白的問題，大家可以互相討論，也可以問我，我盡我所知來給大家解答。”
這種自主學習的方式，對於地方大學生來說，是大學課堂上經常採用的一種學習方式，大家都不陌生。
於是，從趙忠奎開始，大家依次讀了起來。由於篇幅較長，每個人都念了幾個章節，
整整花了四十多分鍾的時間，大家才把兩個條例讀完。
學完這兩個條例，困擾在大家頭腦裡數日的謎團終於解開了。
“報告排長，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我們大學本科畢業，先授中尉軍銜，然後，四年後晉上尉，八年後晉少校，十二年後晉中校，十六年晉上校，二十年後晉大校，二十四年後晉少將，二十八年後晉中將，三十二年晉上將？”在排長說可以自由討論了之後，翁迪搶先提出了問題。
李排長被逗樂了，笑著說，“理論上是這樣，那時候你多大了？”
翁迪掐著手指算了下，自言自語道，“今年我二十四，加上三十二，誒呀媽呀，我五十六才能幹到上將啊，這也太慢了。”大夥忍不住鬨堂大笑了起來。
李波排長忍住笑，換作一本正經的口氣，說：“這個軍銜啊，是職務帶軍銜，就是說，你得先能提大軍區正職，或者提上總參謀長、總政治部主任，或者軍委副主席，你才能晉上上將。”
“可是，從軍銜和職務來判斷誰是上級咋判斷啊，只要軍銜高就是上級，對嗎？”李彥宏也問上了，“可是，那樣的話，我本科畢業，要授中尉，可你是少尉，那我豈不成了排長你的上級了？對不對。”
“這個，不能那樣看。比如說，儘管我現在是排長，少尉軍銜，沒有你們將來的軍銜高，但是在集訓隊中，我的身份是班長，你們的身份是兵，所以，現在我是你們的上級。如果你們中的某位，將來授了中尉，留在我們團。但你仍不是我的上級，我也不是你的上級，而是同級。因為，我們的職務都是排長，你是副連職，中尉軍銜，但是，高職低配，擔任排長職務。除非你提正、副連長、正、副政治指導員了，才是我排長的上級。”
“排長，那我是學機械設計的，將來可能得從事技術工作。如果，我一直在野戰部隊服役的話，在師以下部隊，最高能晉到什麼軍銜？”齊彬搶著問道。
李波排長回答道：“如果你評了助理工程師，則能晉到中尉至中校；如果繼續評上了工程師，則可晉到大校；要是評上了教授級高階工程師，則最高可晉到中將。；
“哈哈！你技術的最高也就晉升到中將就到頭了，還得被我們指揮軍官管著，我們最高可以晉到上將呢！”楊文斌接過話茬，大笑著說道。
大家都笑了起來。
“可是，每個軍銜最終晉到哪個銜級，是由你所擔任的職務決定的，而職務的任免和晉長是由《現役軍官服役條例》規定的。”李波排長適時給大家做了科普。
“是啊，剛才我聽到了，各級職務都是有最高任職年齡的，好象是，擔任排級職務的，三十歲；擔任連級職務的，三十五歲；擔任營級職務的，四十歲；擔任團級職務的，四十五歲；擔任師級職務的，五十歲；擔任軍級職務的，五十五歲；擔任大軍區級職務的，副職六十三歲，正職六十五歲。”李坤說，“那我當排長沒提上去的話是不是三十歲就能轉業了？”
李波回答說：“你們是副連職排長，屬於高職低配，轉業年齡按連職計算。”
“哦，原來是這樣！”大夥恍然大悟。
“那麼這批招收我們入伍，就是補充來源了？”趙忠奎說，“剛才學習時我就注意到了，說營以下軍官有三個來源：擔任營級以下指揮職務的，應當經過初級指揮院校培訓；優秀士兵經過院校培訓，可以提拔為軍官。經軍隊院校培訓提拔軍官不能滿足需要時，平時可以挑選優秀士兵經過人民解放軍總部指定的其他訓練機構培訓合格後提拔為軍官，也可以招收軍隊以外的高等學校畢業生和專業技術人員入伍，任命為軍官。”
“那我們理科走技術的，平時任職最高年齡，就是按這條唄”，翁迪指著《政策彙編》，念道，“專業技術軍官平時任職的最高年齡：擔任初級專業技術職務的，四十歲；擔任中級專業技術職務的，四十八歲；擔任高階專業技術職務的，六十歲。”
“我有個問題，”孫堅舉手說，“我想成為一名將軍，或者最差在部隊看到退休，得需要什麼條件？”
李排長說道：“要想在部隊退休，得符合任意條件之一;一是擔任師級以上職務和高階專業技術職務的軍官，退出現役後作退休安置。二是未達到服現役的最高年齡，基本喪失工作能力的軍官，退出現役後作退休安置。”他笑了笑，“第一條，比較難，第二條，也比較難！”
“你就第二條了”大夥鬨笑著和孫堅開著玩笑。
誰知他卻一本正經地說：“我的目標是第一條，畢業選擇當兵後，同學們就稱呼我軍長了。我的志向是，最低也要幹到軍長，最好能升到軍區司令員或者政委。”
這回，誰也沒鬨笑，都鼓起掌來，為這份雄心，在座每個人入伍的初衷何嘗不是這種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