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寒章滿臉冷漠,雙手環臂,瞪著那碗藥像是在瞪仇人。
阿滿小心翼翼問:“殿下,您要開始生氣了嗎?”
荊寒章冷冷道:“我現在滿臉寫著生氣,你瞧不出來嗎?”
阿滿:“……”
“別拿你主子那套來待我,本殿下生氣可不會提前預警。”
荊寒章說完,繼續瞪著那碗藥。
阿滿唯恐給自家公子招來禍事,不敢像上一次那樣直接按著七皇子灌藥,只好滿臉擔憂、欲言又止,躬身退下了。
滾燙的藥一開始冒著霧氣,後來逐漸冷去。
那藥也不知加了什麼,味道一言難盡,瀰漫在整個房中,差點把荊寒章給燻吐了。
若是之前,荊寒章定會覺得哪有大男人會這麼嬌氣,就算再病弱能弱到哪裡去,但當真正到了晏行昱的身體中,他才發覺這人的身子當真弱得連一陣風都能吹倒。
就是不生病的時候,荊寒章都覺得渾身發軟,心口更是一陣陣地發疼,細細密密不怎麼明顯,但卻疼得人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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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寒章都不知道晏行昱到底是怎麼忍過來的。
荊寒章兀自氣了半天,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將藥碗端起來,捏著鼻子喝藥。
一口藥入口,荊寒章差點吐出來。
見鬼的舌頭嘗不出苦味!?
荊寒章苦得眉頭緊皺,拿出平生最大的抑制力才將口中的藥給吞了下去。
將藥一飲而盡後,荊寒章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給自己順氣,一邊順一邊氣若游絲地罵罵咧咧:“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等到晏行鹿回來,他一定要好好坑那蛇蠍小美人一筆!
晏行昱還不知道自己即將被坑,正被江楓華帶到了南書房。
教導各位皇子的侍講先生身份特殊,曾是皇帝少時的太傅,不惑之年卻是一頭白髮,滿臉枯槁之色。
先皇駕崩時,聖上也才十五歲,是林太傅和攝政王等人力排眾議,將其扶上皇位。
傳言林太傅當年曾為聖上擋了一次暗箭,自那之後身體每況日下,正當壯年卻彷彿古稀老人,命不久矣。
當年林太傅得知命不久矣後,便主動請辭歸鄉,聖上卻硬是留他,為他尋良醫找各種珍貴的藥材,這麼多年折騰,還是保住了這條命。
林太傅正坐在桌案旁閉眸小憩,聽到腳步聲緩緩張開眼睛,漫不經心瞥了一眼。
江楓華被林太傅罰慣了,一看到他就不自覺地腿肚子打顫。
林太傅雖然在朝中無官無職,無權無勢,就算在南書房對皇子授課也是他閒著無事向聖上求來打發時間的,但因盛寵在身,滿朝文武皆要對他禮數有加。
江楓華戰戰兢兢行了一禮:“太傅。”
林太傅滿身書卷氣,氣勢卻是冷冽威嚴,他冷淡掃了晏行昱一眼,沒有說話。
這是……不追究了?
江楓華見狀忙和晏行昱一起去落座。
荊寒章作為全京都城都知曉的不學無術的草包,晏行昱還以為七殿下的書案會在最後一排,因為比較好偷懶睡覺。
他正要抬步往角落的空位上走,卻見江楓華走到了第一排最當中的位置,等著他坐下。
晏行昱:“……”
這七殿下,是不是也太放肆了點?
晏行昱緩慢地走過去,坐了下來。
國師曾在給寒若寺的信上對晏行昱說過京都城的情況,皇帝子嗣眾多,除了早早便出宮建府的皇子外,在宮中的只有五皇子、七皇子,和年紀尚小的八皇子和九皇子。
八皇子和九皇子是一對雙生子,容貌一模一樣,除非親近的人,否則很難將兩人分得清。
晏行昱掃了一眼,發現那對雙生子正在偷偷笑他,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
在角落裡的五皇子瞧著比九皇子大一兩歲,相貌不錯,卻滿身陰鬱,垂著頭將臉埋進書裡,看架勢恨不得拿個琉璃罩子把自己罩起來,不和任何人交談。
晏行昱將視線收回來,心中大約有了點底。
這整個南書房,說好聽點是年紀甚少的皇子讀書的地方;說難聽點,就是和皇位完全無關的人。
五皇子性子陰鬱,七皇子不求上進,而皇室的雙生子更是和皇位無緣。
晏行昱正在思考,林太傅就慢吞吞地掀開一頁書,開始授課。
他語調清冽,雖然聽著緩慢,但實際上沒一會功夫一頁書就被他自顧自講了個遍,完全不管其他皇子能不能跟上。
晏行昱一目十行掃了一遍,發現這本書他十歲那年在寒若寺藏書閣看過。
他思考了半天,覺得按照荊寒章的性子,不可能會乖乖地聽課,便撐著下頜,學著荊寒章做出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晏行昱想著想著,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自己不是進宮來幫荊寒章拿玉的嗎,怎麼突然上起課來了?
這可是另外的價錢。
晏行昱漫不經心敲了敲桌子,打算回去再坑荊寒章一塊玉。
就在這時,江楓華裝作若無其事地將一張紙放在了晏行昱面前,上面寫了一行小楷,字跡比荊寒章好看的多了。
晏行昱微微挑眉,伸手將紙拿起來掃了一眼。
前段時日我已遵殿下之令,查過晏行昱了
晏行昱:“……”
晏行昱古怪地看著那行字,又偏頭看了一眼江楓華。
江楓華滿臉邀功,又拿筆唰唰唰寫了起來。
晏行昱懂了,原來荊寒章還在背地裡查他。
很快,江楓華寫好了字,將紙遞過來。
晏行昱垂眼一看。
他的確是您所說,性子柔弱怯懦,成天就在府中抄經誦佛
晏行昱:“???”
他還以為荊寒章會查一些他幼時的事,或者寒若寺的事,怎麼突然扯起抄佛經來了?
他正疑惑著,就見江楓華又歡天喜地寫了一行。
最適合騙過來替您抄書了
晏行昱:“……”
晏行昱捏著筆的手微微一用力,狼毫筆直接斷在他掌心。
他面無表情地心想:“我要生氣了。”
微弱的聲響驚動了林太傅,他懨懨一掀眼皮,道:“七殿下,你對這段策論有何異議嗎?”
晏行昱輕輕吸了一口氣,突然一笑,道:“有的。”
相府中的荊寒章突然感覺到後背一涼,他還以為有人要暗殺他,皺著眉偏頭看去,這才掃見是窗戶沒有關死,寒風都卷著吹進來了。
他正要喊阿滿,就聽到門口突然傳來一串腳步聲。
荊寒章皺眉偏頭看去。
晏為明不知什麼時候來的,正扶著門框瞪著他。
荊寒章看著這個滿臉寫著“我要報仇雪恨”的稚嫩孩子,眉頭一挑,笑了起來。
來好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