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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翹腿

晏行昱回宮後, 翻找到了荊寒章的一些手稿。

荊寒章的字很狂放,往往都是一筆寫出來個輪廓就算了事,之前晏行昱一直覺得他的字太醜, 現在看來,八成是為了掩飾筆劃不全和字形極象的字。

荊寒章的手稿除了他自己沒人能看懂, 晏行昱將他以前被逼著抄的書和隨手寫下來的手稿對比了半日, 才發現這七殿下好像並非傳聞中那般不學無術。

他看似隨手寫下來的話, 似乎是對當日他在南書房學過的書的見解,態度一如他這個人一樣狂悖不羈,有時連聖賢都敢批判。

晏行昱耐著性子看了半天,將視線移開時眼前都是那狂放字跡的影子。

險些將眼看瞎,晏行昱對那荊寒章終於有了些瞭解。

他並不是學不會, 也不是不想學, 而是因為什麼原因需要藉著這種學不下書的症狀來掩藏。

掩藏什麼?

他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皇子,若是博學多才,不是更受寵才對?

晏行昱想了半天, 最後也想不通什麼,只好繼續拿著那些手稿研究了。

那些對旁人來說簡直就是鬼畫符的手稿, 對晏行昱來說, 卻是極其有趣的。

荊寒章這個人,本身就很有趣。

晏行昱將一天的時間都花在那一堆不知所云的手稿上,到了晚上宮人陸陸續續離開時, 他才起身在寢殿中尋了半天, 終於翻找到了荊寒章的小金庫。

荊寒章此人性子倨傲張揚,那藏金銀的箱子自然也是極其花裡胡哨——連鑰匙都大大咧咧地放在一旁。

晏行昱拿著鑰匙將箱子開啟,露出裡面一堆金銀珠寶。

晏行昱:“……”

晏行昱好嫉妒哦。

荊寒章的小金庫中全都是他隨手丟進去的金銀寶石和自認為雕得極好的玉,晏行昱翻找了半天, 終於在角落裡找到了一個明黃色的小荷包。

他眼睛一亮,將荷包勾起來,輕輕開啟,倒出來幾顆明晃晃的金錁子。

晏行昱捏起一顆,對著一旁燭火照了照,掃見那金錁子上隱約的字——柒。

晏行昱看著看著,直到燭火將他的眼睛照得發酸,他才輕輕一眨眼,突然笑了。

他看著那金錁子上的小字,喃喃道:“是你啊。”

夜幕降臨。

相府中的荊寒章還在生氣。

阿滿端來藥,小心翼翼地伺候:“殿下,喝藥了。”

荊寒章雙手環臂,翹著腿,冷冷道:“不喝,沒看到我在生氣嗎?”

阿滿愁眉苦臉:“您都生了一天的氣了,這樣下去也不是法子啊?”

荊寒章瞪他:“你家公子平日裡生氣的時候,你也是這麼敷衍的嗎?”

“不是不是。”阿滿說,“我家公子一生氣就數金錁子,數一會他就不生氣了。”

荊寒章:“……”

還真是愛財!

荊寒章哼了一聲,道:“那就把你家公子的金錁子給我拿過來,我也要數。”

阿滿猶豫:“這……”

他家公子的金錁子,旁人碰都碰不得,更何況要拿過來給不熟悉的人數了,若是晏行昱知道,肯定又要生好久的氣,不數個十遍金錁子不會消氣。

見阿滿猶豫,荊寒章冷笑一聲:“怎麼著,本殿下堂堂皇子,還會順走你幾粒金錁子不成?那叫銀子嗎,本殿下當年出宮,還帶了一荷包的金錁子隨手打賞人。”

阿滿:“……”

那您也是真夠囂張的。

“你若是不拿過來,我就直接犯病給你看!”最後,荊寒章學會了晏行昱的殺手鐧——裝病。

阿滿:“……”

阿滿沒有辦法,只好去內室將他家公子總是數的金錁子拿了過來。

幾顆金錁子是用一個繡著金元寶的荷包盛著,一看就是滿滿的銅臭味,荊寒章接過來,將荷包開啟,露出裡面幾顆可憐兮兮的金錁子。

荊寒章不可置信:“就這幾顆?!一二三……七顆金錁子,也值得數?”

阿滿點頭:“公子一生氣就數,數完就很開心了。”

荊寒章:“……”

“太可憐了。”荊寒章震驚地心想,“堂堂相國公子竟然淪落到數這幾顆金錁子就能消氣的地步,真是太可憐了。”

大概是晏行昱的窮讓一擲千金的七皇子心生惻隱之心,他暗暗心想:“等下回換回去,我給他一堆金錁子讓他當著我的面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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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要看看,有金錁子數的晏行昱到底能高興成什麼樣?

荊寒章隨手將金錁子拿出來看了看,發現那金錁子的字已經被磨得差不多了,只能隱約瞧見似乎有個木。

他問阿滿:“這金錁子是誰給的?”

這種型別的金錁子,往往都是哪個富貴人家特意打造著逢年過節給人當壓歲錢的,看這金子的年頭也有許多年了,晏戟一向清廉,不會縱著府裡人這般揮霍。

阿滿歪頭:“我也不知道,我跟著公子時,他就已經有了。”

荊寒章挑眉看他:“你什麼時候跟著你公子的?”

“五年前。”

“五年前?那個時候他不是在寒若寺嗎?”

在寒若寺怎麼會有新的下人過去伺候?

阿滿解釋道:“我是國師派過去伺候公子的。”

荊寒章這才瞭然。

這麼一打岔,荊寒章也不生氣了,阿滿順勢將藥遞過去。

荊寒章也沒排斥,皺著眉將藥一飲而盡,完了之後評價:“這藥太難喝了。”

阿滿立刻衝他“噓”,小聲說:“這話不能讓魚神醫聽到,要不然明日的藥方裡要給你加兩筐黃連!”

荊寒章:“……”

藥苦還不讓人說的嗎?!什麼庸醫?

姓魚的神醫睡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的時候才醒。

林太傅已經和晏戟商討完了晏行昱如何上課的事,最後還是聖上下旨,特恩准丞相公子每日前去南書房同皇子們一起讓林太傅授課。

接到旨意後,晏戟的臉色卻意外的難看。

但聖命難違,晏戟只好讓趙伯大清早地叫“晏行昱”起床,直接進宮上學課。

被強行從被子裡挖出來的荊寒章:“……”

他迷迷瞪瞪的,險些一腳就蹬了出去。

聽趙伯說完原委,好不容易不去上早課能去偷個懶的荊寒章險些崩潰了:“今日就要去?!”

魚息不是昨日才提嗎?!

趙伯一邊將衣服放在他身邊,一邊絮絮叨叨:“這是聖上的恩賜啊,老奴還從未瞧見過有哪家的少爺能進宮上學課呢,少爺,這是聖上特賜予您的殊榮,應當高興才是。”

荊寒章:“……”

荊寒章高興不起來,氣咻咻地被套上衣服送上馬車,一路進宮去了。

南書房。

晏行昱正在學著荊寒章翹腿,肩膀比上幾回要放鬆許多,配上荊寒章那張不故意做神情也十分欠揍的臉,完全讓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江楓華坐在一旁,看著“七殿下”的神情,狐疑地說:“殿下今日好像很高興?”

正在想金錁子的晏行昱回神看了他一眼,勾唇笑了笑:“有嗎?”

江楓華點頭。

晏行昱沒說話,反正荊寒章陰晴不定,他就算一會開心一會暴怒,也沒人會懷疑他。

晏行昱正晃盪著腿,聽到外面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響。

好像是輪椅劃過地面的聲音。

晏行昱一愣,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南書房的房門被推開,阿滿推著荊寒章大大咧咧走了進來,一點都沒有進入皇子讀書之處的拘謹。

晏行昱:“……”

荊寒章滿臉冷漠,眉梢全都掛著剋制不住的不耐煩和暴躁,他的手輕輕按著腿,似乎在壓抑著自己想要踹人的衝動。

他在南書房掃了半圈,準確無誤地尋到了晏行昱。

晏行昱正靠在椅背上,大刀闊斧地翹腿。

兩人視線一交匯,雙雙愣住了。

荊寒章:“……”

晏行昱:“……”

晏行昱慢悠悠晃盪的腳尖突然僵住了。